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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54:16 作者: 桃桃一輪
舒潯皺了皺眉,他分析得太過細緻,讓她感覺一陣危機感。他兀自說完,朝她看來,無聲地示意她----It\\\'s your turn!
「車到了,車到了。」老張推開會議室的門,才進來,發現大家齊齊轉身看著自己,「咋地了?不是要去案發現場嗎?」
圓胖的大臉、腰間的小盒子、夾在左手的半截香菸……「老張,你的眼鏡。」陸子騫把老花鏡遞給他,心裡暗想,好哇你個老張,原來上班時間躲辦公室不是在干正事,玩牌啊你!
其他人則是把目光移到老張腰間那條有個大大「H」的皮帶上,什麼「朋友從國外帶回來的愛馬仕皮帶」,原來是假的啊……躺著也中槍的老張還不知道自己的老底被這二人揭得透透,只顧帶著他們幾個下樓。
因為老張的闖入,遊戲被迫中止,他倆暫時勢均力敵,可舒潯心裡明白,這個遊戲再玩下去,自己一定會輸,因為……她用餘光瞥了下站在她身邊的高大身影----他還有好多推論沒有說出來。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他有他的能耐,她也有她的本事。想到這裡,她往旁邊移了一步,標榜自己對身邊這個男人的厭惡和排斥。
六座商務車內,左擎蒼坐在副駕駛,舒潯就鑽到最後一排去坐,一路上誰都沒提起剛才的遊戲,也沒主動開口說話。司機將這種靜默理解為專家的不苟言笑,只有這二人心裡明白,純粹是懶得跟對方再廢話哪怕一句。
世紀陽灣小區位於鷺洲三環,周圍不算繁華,二期工程仍在建設,巨幅海報掛在樓面,什麼「世紀享受,陽光雲頂」之類的,顯得霸氣十足。可不知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海報,掉了一角,徒增幾分落魄。路過的行人大多回頭指指點點,可見這裡一個月多月前的兇案還未淡出人們的視線,關於兇手的身份、真相的揣測還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就是這裡啊,看上去就陰森森的,還有人敢住嗎?」「這篇樓盤其實不錯,聽說連很多公務員、老師都買這裡。二期就快開盤了,居然遇到這種事,你說會不會是商業對手的陰謀?」「商戰升級到謀殺?誇張!」「兇手還沒抓到不是?哎喲,嚇死人了……」
下車之後,左擎蒼和陸子騫走在前面,很快就沒影兒了,舒潯也不急,站在門口看著街面車水馬龍,小薇不知她那雙隱在黑色墨鏡下的眼睛究竟在觀察什麼,只能陪著站在她身邊。
舒潯本就高挑,今天又穿一身黑,格外職業,往路邊這麼一站,還挺酷。
「舒老師,他們都進去了,咱們也快點吧。」小薇倒是急了,生怕被陸子騫他們「贏了」去。
吃一塹長一智,現在小區所有攝像頭都啟用了,舒潯一邊看攝像頭的位置,一邊走向案發那棟樓。
她提醒自己,按自己的節奏來,不要在意左擎蒼。
現場很多東西都被取樣帶走了,地上用白線畫出的屍體。位置還很清晰。剛進門,舒潯就聽見陸子騫已經開始介紹他們的思路,「……男主人黃文淵還沒回來時,兇手就進了他家,先殺翁玉,然後躲起來再對黃文淵下手,又或者,正要逃走就遇到剛回來的黃文淵,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兇手一開始就打算血洗此地,不存在臨時起意。」犯罪心理分析是舒潯的特長,她直接否決了陸子騫他們最初的推測,免得之後的偵查往一個錯誤的方向走去。她把墨鏡塞進包里,繼而拿出隨身攜帶的現場照片,「心思縝密到連雨衣、手套都帶著的兇手,不會讓『逃走是撞上男主人』的意外發生。」
她從左擎蒼面前走過,目不斜視,好像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似的,按照自己的習慣打量著現場。左擎蒼默不作聲,將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絲毫不受舒潯的影響,逕自在臥室和客廳之間來回走了幾次,打開衣櫥、柜子、冰箱查看著,最後站在廚房裡,環視一圈。「做出這種事,的確需要非常強烈與明確的犯罪動機。」
他居然沒有反駁她?舒潯轉念一想,真相如此,他確實沒有理由反駁。
陸子騫接著說:「我們也是從犯罪動機入手,排查了翁玉的人際關係,發現有個男的最可疑,叫華海森。他是翁玉的大學同學,他暗戀翁玉的事很多人都知道,求愛不成,殺人、強J順理成章,只是……據他說,案發時自己在外地出差,有來回車票為證,還有賓館的登記記錄。還有個嫌疑人是黃文淵的舅舅,遊手好閒還經常賭博,他曾經因為爭奪文淵外公的遺產,和文淵打過一架……」
「這兩人身材如何?」左擎蒼問。
「挺強壯的,尤其是黃文淵的舅舅,跟熊一樣。」
「不必追查了,不是他們。」左擎蒼回答。
舒潯現在就站在翁玉遇害的地方,一張一張細看著當時拍的照片,聽到左擎蒼的話,她不禁往那邊瞥了一眼,真沒想到,他與她想的,居然一模一樣。
我現在不比他差。舒潯對自己說。
在國外的時候,左擎蒼的名字多次被人提起,如雷貫耳,他沒有留學背景,然而卻享有國際盛名,一次次拒絕各大名校的邀請,執意留在國內執教。舒潯覺得,他未免太過固執自負,又或者是因為她出了國,他就反感所有的外國。不過,她自認為自己對他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望著陸子騫和小薇疑惑的眼神,舒潯想,是時候扭轉他們一開始就錯誤的偵查方向了。
「翁玉死時穿著的淺色襪子雖然沾了些血跡,但底部很乾淨。室內拖鞋還放在鞋櫃裡,外出穿著的短靴也端正地放在門口位置。」舒潯把其中一張照片挑出來,「假設她沒有穿拖鞋的習慣,那麼,又是安頓孩子,又是煮飯炒菜,為什麼襪子如此乾淨?難道,她家所有房間的地板時時刻刻都這麼一塵不染?顯然不是。這一片雖不是繁華街區,可除小轎車外,還有不少砂土車來來往往,不遠處,二期工程還沒完工,可以說空氣中灰塵不少,她家的窗戶沒有全部關死,所以地板不可能一塵不染,踩上去不弄髒襪子。」
陸子騫和小薇都愣住了,似乎有什麼東西要被徹底推翻。
左擎蒼望著舒潯手中的照片,輕輕揚了揚唇角。她說得沒錯,再狡猾的兇手,再精心的布局,犯罪時都不可能心如止水,計劃趕不上變化,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第4章 狗眼看人低
「翁玉一進門就馬上被人從身後電擊暈倒,兇手可能事先躲在樓梯間。十六樓,基本沒有人會走樓梯,所以昏暗的樓梯是兇手最佳藏身位置。兇手趁她暫時摔倒在地,把兩道門都關好,把她拖到這裡----」舒潯走到臥室門口,「對著她的頭部狠砸。」
「為什麼要特地拖到那個位置?」小薇問。
「兇手故意把死去的翁玉放在這裡,方便將黃文淵的注意力吸引過去。然後,兇手躲在門後,等黃文淵進來。如他所願,毫無準備的黃文淵發現地上的血跡和妻子的身體,來不及想其他,跑過去就想看個究竟,這時,兇手從門後跳出,以同樣的手法殺害了他。黃文淵死前可能醒過,可惜已經沒有力氣反抗。」舒潯指著翁玉的短靴,「兇手為了掩飾他的犯罪過程,脫下翁玉的鞋放在門口,甚至還做飯炒菜,造成翁玉是做飯做到一半被殺的假象,至於他為什麼要製造這樣的假象……」
左擎蒼的目光漸漸移到舒潯身上,她現在的表現比剛才跟他玩演繹推理遊戲時從容自信許多,果然,出國專攻犯罪心理的她,確實有長進。可是,她太依賴犯罪心理分析,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舒潯篤定地說:「因為他根本不是夫妻倆的熟人,而且,即使他前來做客,夫妻倆也不一定會為他開門。他想製造是熟人所為的假象,混淆視聽。」
錯了,錯了。左擎蒼移開目光,前面都對,到這一步,她錯了,兇手不是想製造熟人所為的假象,他有更加不可告人的目的。
「兇手的心理素質真是好得嚇人……」小薇煞白著臉,冷汗都快要滲濕後背了,「他到底預謀了多久!太可怕了!」
「心理素質好?」舒潯反問,「犯罪人在犯罪現場的行為,反映了他人格特徵與犯罪方法的一致性。他心細、偏執又優柔寡斷,可以說,對自己實施的殺戮其實並不自信。對兩具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的屍體,他怕這二人『復活』,於是又是勒頸又是割喉,每一次都懷著『再殺一次』的念頭,三番兩次確認是否將他們真的殺死。但對於那個嬰兒,他處理得比較隨意,因為這樣一個沒有判斷力和辨識力的小生命,即使沒死,也不能指認他。由此可以推斷,兇手並不強壯,對自己的力氣根本沒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