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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53:51 作者: 瞬間傾城
忽地,他反手緊緊抱住我:「放心,我又活過來了,等我回來。」
「好,我等你。」我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
凌棠遠緩緩地笑了。 我想在他們忙碌的間隙再找瞿林飛一次,不為別的,只想跟她說一聲:就算為了凌棠遠,她也不該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她的每次舉動凌棠遠都很在乎,雖然他故意做出不在意的模樣。可我知道,他心裡一定很難過,只不過從來不肯表露出來罷了。
意外的是瞿林飛沒有拒絕我見面的要求,她只是要求我把孩子帶著,她想見見。
我想,不管她做了什麼,母子親情,祖孫親情還是不會消失的,只不過她也和凌棠遠一樣,不肯表現出來。
母親不願意我抱孩子出去,她始終要跟在旁邊,我無法阻止,更不能說,我要見的,就是她昔日戀人的妻子。
母親和瞿林飛兩個人都不曾生活在彼此的生命里,卻因為一個男人無意中被牽連在一起,因他傷情而悲傷,因他的寡義而怨恨。
「媽,你還記得凌伯衡嗎?」我坐在咖啡館的包廂里,望著兩鬢斑白的母親,輕輕地問。
母親愣住,而後靠在椅子上低頭逗弄著我懷中的孩子:「我已經不太記得了。」
未必是真的不記得,只是不願想起,我明白她話里的意思,突然覺得傷感。過去母親掙扎二十幾年的感情,也不過是走到底的最後一句不記得,不知瞿林飛牢牢不肯放的仇恨,到底何時才能忘記?
這就是母親和瞿林飛的不同,也是想要忘記和不願忘記的區別。
抬頭看時,不知何時瞿林飛已經默默地走進來,對她以往凌厲的表情我再熟悉不過,但我不曾見過這樣的她。
她略略浮現細紋的雙眼只盯著我懷抱里的寶寶,目不轉睛的走過來,站在我的面前,用最小心翼翼的力道來摸寶寶寬寬的額頭,細嫩的臉蛋。
他無意識的自語:「是個寬額頭,和棠遠當年一樣。」
我點頭,「是,還有嘴也一樣。」
她抬起頭,不自然的瞥了我身邊的母親:「嘴也像他爸爸。」
我知道,他說的是凌伯衡,那個她親手結束生命的男人,在每個人的言語裡我都可以察覺她對他的恨,可就在此時,她突然一反常態,用一個孩子來回憶他們擁有過的美好記憶。
瞿林飛想要從我懷裡抱走孩子,我本能的躲閃,母親立即站起身把我們隔開,用再虛軟不過的視線對視瞿林飛。
瞿林飛抬起眼睛,和母親對視很久,忽然對著我冷笑:「寧墨墨,你贏了。」
我茫然,不敢輕易回答她的話。
「你的身邊,有親人,有愛人,有孩子,甚至還有一大筆永遠用不完的股份,只要你願意,每個人都心甘情願為你做任何事,你不光搶走了我的兒子,我的孫子,現在我所有的東子都變成了你的,你把一切都拿走了。」
我沉默不語,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應該怎樣反駁。
瞿林飛整理一下自己的頭髮,繞過母親的對視,從容的坐在對面椅子上,嗓子有些啞:「棠遠……他最近怎麼樣?」
我低頭看看懷裡依舊安睡的小寶寶:「他不太好,我覺得在這樣的時候,他更需要有親人的陪伴。「
「親人?有你,有寶寶,有他哥哥,可以了。「瞿林飛的表情已經恢復冷淡低聲說。
「有一個角色沒有人可以替代。「我把手中的寶寶立起來,給瞿林飛看。
她原本冷漠的表情,在實現碰觸到寶寶時,忽而一笑,繼而再次陷入冰冷。
沉默讓人心神不安,牆上的木製鐘錶滴滴答答地走個不停。我和她對視良久都沒再卓華,母親把孩子抱過去,緊緊地摟在懷裡不肯放開。
我把目光調回來,午後的陽光傾瀉在玻璃窗上,鋪滿桌子,提熊著我們即將進入讓人恍惚的盛夏。瞿林飛坐在那裡好像有事要對我說,又仿佛不想開口,我們就這樣僵硬地坐著,不約而同地把實現停留在孩子身上,又離開。
「錢的事還沒籌集到吧?「半晌,她突然開口。
我點頭:「凌伯笠現在賣出的價格很高,我們現有的資金不能購買。「
「現在有沒有人願意幫你們?「她總結。
我點頭:「是,算是絕境了,沒有人願意加以援手。「
「有沒有想過放棄?「她抬頭,視線掃過我身後的母親,」如果你們現在放棄,可以把股份轉讓給凌伯笠,拿一筆錢走掉,再重新開始還是就此自生自滅都隨你們。「
「嗯?「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以為瞿林飛剛剛對孩子表現出的憐愛,已經證明她也不過是個母性尚存的女人,沒料她今天來這裡還有第二個任務:勸說我們放棄股權離開凌翱。
「我們不會放棄,永遠不會。「我不管她到底想幹什麼,但這個時候如果我不能表現我和凌棠遠的立場,我將會鄙視自己一輩子。
「你,寧墨墨,從一無所有到現在幾億身家,棠遠和孟嶼暮現在也重新回到凌翱,如果凌伯笠出賣整個凌翱的股份成功,你們坐在家裡都能分到大筆的錢,從此生活無虞,你為什麼不同意?「
「我們不是為了錢。「我鄭重地說,」我了解孟嶼暮,我也了解凌棠遠,他們重新回到凌翱絕對不是為了錢。
「不是為了錢?好,那我再說說,凌伯衡是養子,當年凌老爺子也曾提防過他,凌棠遠繼承父親的股份,也只有區區的百分之八,孟嶼暮頂凌莫熙的名字領到的也不過時百分之二十,如今他們兄弟拿到的已經遠遠超過這些,還有你,你也拿到了本該屬於你的一部分。你們都心滿意足了,但又沒有想過這些是不是凌老爺子的心愿?」
她冷笑,又繼續說:「你可以看看,現在凌家股份到底在誰手裡,一部分分到養子名下,一部分給了女兒的外孫,真正屬於凌家的股份只有凌伯笠的那些,凌伯笠他自己願意出售自己家的股份又有什麼錯?為什麼你們還要苦苦相逼?你們就是想仗著為凌家討公平的幌子,私下為自己謀奪利益,我說錯了嗎?」
我沒想過她是這樣想我和凌棠遠孟嶼暮的,這樣鄙夷讓我倍感侮辱,「你說錯了。我們之所以要回這些原本屬於我們的東西,是因為凌伯笠當年奪走的手段不光彩,我們要把是非黑白弄清楚而已。」
瞿林飛仿佛聽見什麼大笑話,最佳噙著冰冷的笑:「是非黑白?是非黑白永遠也弄不清楚,誰敢說自己意見錯事沒做過,誰又能一生都是十惡不赦?你的養母,她……」瞿林飛抬起手直指我身後的母親:「她在面對金錢的時候還不是先把你扔出來?」
我用身子擋住母親,可瞿林飛的手指再次轉移,直指我:「你在面對股份的時候還不是放棄棠遠自己爭奪?」
她冷笑:「這世界上哪有那麼清楚的黑白界限?你們現在如果是為了這個理由來搶奪凌翱的股權,簡直笑掉所有人大牙。」
瞿林飛說得很坦白,一確實沒有錯,這不再是個替天行道的世界,為了正義和道德去拼殺的時代已經過去。我們只能為自己,他們的事,我們根本據不應該加入。
「既然如此,你今天為什麼還來?」我無力反問。
瞿林飛冷笑過後,嘴角還噙著淡淡的嘲諷,但,她的目光望了母親懷中的孩子,略略帶著最後的不舍。
我有些詫異,順她的視線望過去,瞿林飛眼底的情緒就流露一瞬而已,隨即消失不見。我再看她時,她已經恢復以往的漠然,正站起身準備離開。
我想,她是想要看看孩子才會答應赴約,明知我們無法再談到一起,但我還是抱起孩子走到她面前,把還在熟睡的寶寶遞過去:「再看看他吧。」
瞿林飛望著我的表情分明有一絲感動,但她很快斂起笑容:「這是苦肉計還是親情牌?」
我仍是微笑:「都不是,就是下次你再想見寶寶,還不知道什麼時候,不如現在喜歡就多看看。」
瞿林飛側著臉看我,表情非常僵硬,仿佛我輕易看透她的內心,吃驚地看著我。
很快,瞿林飛回過神後還是伸出手,她緊緊抓住嬰兒被的手指因為用力關節都已泛白,臉上再慈愛不過的笑容已經出賣了瞿林飛內心地渴望。我無比憐憫地看著她,察覺她對延續她生命骨血孩子的眷戀不舍。
最終瞿林飛還是甩開手,沒有抱抱孩子,就拿起手袋離開,她走的背影很是決然,不肯回頭流連,也不肯張望不舍。
我回憶印象中的她,從最初的飛揚跋扈,到現在的冷漠絕情,有些難言的唏噓和感慨。原來,金錢真的可以讓一個母親變得如此絕情冷漠,也自然可以讓兒子從此再不想父母恩情。金錢的魔力不可謂不大。
不知道我和孩子未來會不會iye變成如此冷漠相對。我用臉頰貼粘懷裡寶寶冰涼的小臉蛋,喃喃自語:「寶寶,媽媽永遠都陪著你,不管何時,都會永遠愛你……永遠……我們不會變成那樣的……」
瞿林飛和我在咖啡廳見面的事,我沒有告訴凌棠遠。
他現在已經為收購凌翱股份的事忙碌不堪,整夜整夜的無法入睡,此時不能再用瑣事煩亂他的心神,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背後留一塊最安靜的港灣,讓他在外掙扎累後可以回來坦然休憩。
凌棠遠最近很喜歡賴在我的懷裡睡覺,他說,我的身上有家的味道。
我低頭,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人不住的出神。他曾是那麼彆扭高傲的一個人,對待我也多是鄙夷和嘲諷,可我們就這樣深深地戀上,成了一段姻緣,一個家。
那時的我們,一個彆扭,一個沉默,兩個八竿子打不到的人就這樣走在一起,命運還真是奇妙,仿佛我們兩個已經一同走狗很多年,彼此坦然適應,如老夫妻般。
還有什麼不滿足呢?在經歷這樣的波折動盪以後,我們還在渴望什麼?
到底是為什麼還有奔波忙碌去爭?去搶?
真的是為了我所說的那麼崇高的理由嗎?
不是,是我們骨子裡的本能,血液里天生流淌的爭奪基金讓我們無法控制自我,子慣性去搶,去拼,我很怕,怕最後會因為這樣的壞習慣,散了架,迷了路,再回不到現在的安寧快樂。
迷濛中國,凌棠遠在我耳邊喃喃地說:「明天跟我去凌翱。」
「去幹什麼?」我趕緊擦擦眼角的濕潤。
「去看好戲。」他呢喃著,翻個身。
「什麼好戲?」我輕聲地問,新中國已經有些瞭然。
沉睡中的凌棠遠再不肯說話,寂靜的屋子讓我心中越發忐忑難以安定入睡,我趴在他的胸口,細細摸著他的睫毛,鼻尖,和唇。
明天對我來說是恐懼的,我擔心面對那個結局,爭了這麼久,鬥了這麼久,突然可以面臨結果了,心中又充滿了恐慌和難受。
或許,凌棠遠和孟嶼暮已經找到了事情的解決辦法,或者,他們已經想好的自己最後的結果,可我不能,不能再毫無所知的狀態下熟睡,只等待一夢醒來,真相大白。
我沉沉地傾聽凌棠遠的心跳,一下,一下,他沉穩的心跳很容易讓我安心,我從來沒有這樣眷戀過這個懷抱,不管身處何方,它都是我最想念的地方,我貼近凌棠遠的心,迷迷糊糊之中幾乎要隨著他的心跳聲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