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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53:51 作者: 瞬間傾城
    我的心被他的冷笑狠狠的刺痛,想來他此刻也一定不好受,所以才會扭頭掩飾失態,我很想對他說,其實不是那樣的,我……

    孟嶼暮在我身邊提醒:「舅舅是這次會議的主持人。「我勉強自己提起精神和凌伯笠打招呼:「舅舅您好。」

    凌伯笠起先見我喝孟嶼暮同時進入會議室也是一驚,但他表情轉換的很快,立即露出慈愛的笑容:「婷婷阿,你這樣的身體就不要來了,小心肚子裡的孩子。」

    我笑的很淡,幾乎只動了動嘴角:「母親剛剛過世,我一直悶在家裡太難過,總想她。今天就是想過來看看,順便散散心,沒別的意思,舅舅別多想。」

    孟嶼暮攙扶我和其餘董事敬禮示意:「各位董事好,身體原因有些不便,還請多多見諒。」

    每做一個動作,我的眼角餘光都在留意凌棠遠。他的臉色越來越平靜,對於我們的表演無動於衷,仿佛我只是個陌生人,不管做什麼都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沒錯,只要在凌翱,我們就是表兄妹。我是初來乍到搶奪家產的人,他沒有道理該表現出關愛態度。

    我坐下,始終垂著頭,心中的熱情開始冷卻。

    所有人都在討論對我來說很陌生的詞語,我竭力去記住與自己有關的消息。哪怕是一點點,對我來說都很重要。

    討論到繼承問題時,有董事說:「凌小姐二十三年沒回家,我們歡迎她。但是法律途徑還是要走的,孟總可以拿出證明請公司法律顧問按照凌老先生的意思分配股份,我們並無二話。」

    孟嶼暮靠在椅背上,冷冷的看著那人:「方董,你指的證明具體是什麼呢?」

    「凌家多一個繼承人總要出具確認血緣之類的證明,或者是當年的當事人說些證詞。」那人喋喋不休還想說,凌棠遠發話:「方董,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的意思是讓凌小姐和孟總去驗DNA?」

    這是一筆爛帳。我和孟嶼暮是同母異父,驗和不驗都證明不了什麼。

    我無所謂,但孟嶼暮臉上淡然的笑容驟然消失,他輕鬆笑笑:「我妹妹現在懷著身孕,身體又不好,我不捨得為這些瑣事操勞她。」

    凌棠遠輕蔑的笑笑:「表妹身體是不好,昨晚還說睡不著呢。」

    一句話甩過來,我和孟嶼暮都白了臉。其餘人也都開始竊竊私語。

    究竟有多少人知道我和凌棠遠的關係我不知道,但大家的表情分明帶了晦暗不清的曖昧卻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凌棠遠故意用譏諷挑起議論,我根本無力阻止。

    孟嶼暮在桌下按住我的手,我掙脫,咬住嘴唇深吸口氣,勉強自己開口:「謝謝表哥操心,不過有些事該做還是要做的。」

    凌棠遠定定看著我的臉,聲音低低啞啞的:「不用謝,反正我也幫不上忙,你做的很好,沒白學。」

    我的身子正在微微顫抖,心疼的厲害,表面上還是要裝作寬宏大量:「都是一家人,不用說見外的話。」

    凌伯笠哈哈大笑打斷我們之間緊張的氣氛:「是嘛,都是一家人,分什麼你我呢?這不是讓其他董事們看笑話?我決定了,證明是一定需要的,法律顧問那邊走走形式罷了,我外甥女和她母親長的這麼像,怎麼可能不是呢,不過沒辦法,我們還是要給董事會一個交待的。」

    孟嶼暮僵硬的身子勉強直起,微笑:「好,等婷婷身體好一些,我一定儘快辦。」

    「再說點別的吧!」凌伯笠順利的把話題轉移,會議室又恢復了起初的安靜。

    我坐在孟嶼暮身邊不敢抬頭,因為凌棠遠一直在笑,他的笑不大,卻讓隔著會議桌坐在對面的我不敢面對。

    對不起。棠遠,現在我還不能為你做什麼。

    被人安排的生活讓我沒有安全感,我怕最終我和孩子將束手就擒,我更怕財富戰勝愛情,有一日被你利用以後拋棄。雖然我知道你愛我,但我仍要自己拼一次。哪怕最後我把所有的一切都拱手給你,也是心甘情願。

    你謀算索取的和我自願拱手的,本質上有很大區別。

    所以,凌棠遠,請你原諒,我不會聽話,因為我還有最後的堅持。

    為了最後的尊嚴,我必須自己來。

    會議結束,凌棠遠第一個轉身離開。隨在身後的董事們漸漸遮擋住他高大挺直的背影,竟沒留下一絲fèng隙給我。

    我傻傻的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動彈不得,不知何時眼淚竟悄然爬滿臉頰,在暖風浮動下冰涼了心。

    我知道,高傲如他必然無法接受我的自作主張,我在此時站出爭奪屬於自己的股份無非等於招認自己業已背叛,就算我什麼都不肯說,他只怕已經篤定。

    我雙手撐在會議桌上,慢慢的站起,雙腿虛軟無力支住丟失心腸的身體。

    孟嶼暮從身後攙扶我顫抖的胳膊,我倔強的甩開,想邁步,腳跟無法站穩。他再度靠近,我回頭望著他溫和的表情,原本的避讓淪為認命接受。

    他輕聲的說:「棠遠在鬧小彆扭,你……別往心裡去。」

    我苦笑:「如果真是小彆扭還好。只怕他一時半會是不會原諒了。」

    凌棠遠那樣彆扭高傲的男人,決不會先放下身架來詢問我的心中所想,除非我認錯,他會一直堅持冷戰下去,我肯定。

    後悔嗎?也許吧。

    像母親那樣為愛人忍耐一輩子我也許可以做到,做一個背後港灣,靜靜等待他的倦怠歸航,靜靜等待他的風光無限,把自己全部信念都系在男人這根桅杆上,哪怕最終駛向他處忘記起點都無怨無悔。

    那是愛吧,沒有愛怎麼會模糊自己,甘願靜候。

    今天我才能理解母親的感受。以往為她不值的我,從不肯理解她的苦衷。

    可惜,我現在不能。我還年輕,突然面臨如此複雜陰暗的爭鬥,不敢放任自己去相信。在我眼前上演的故事沒有愛情,沒有親情,這裡留下的只有最後的殘忍和冷漠。

    不想最後失敗,我只能先學會離開。

    「出去走走,心情會好些。」孟嶼暮輕聲對我說,他攙扶我的大手堅定有力,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更不知道自己選擇的盟友是對是錯。

    若我與他如果真是兄妹,為什麼他不願意去做血緣鑑定?若我與他如果不是兄妹,為什麼他會盡心盡力幫我?

    「你……是我哥哥嗎?」

    孟嶼暮平和的看著我,眼睛裡淡淡流淌過溫情:「如果你現在叫我一聲哥哥,我很願意聽。」

    這雙眼睛欺騙了很多人,我和他對視仔細觀察找不到一絲不安。你可以說他和凌棠遠長相肖似,卻不能說他和凌棠遠共有同一雙桀驁不馴的眼睛。

    孟嶼暮的眼睛天生可以寬慰他人心安,就像我們每一次相見,我都會不由自主的相信他,哪怕明知他是在欺騙。

    「我很想知道實情。」我淡淡的微笑。

    孟嶼暮停頓片刻,肯定的說:「我們身體裡至少流著一半相同的血。」

    他這樣的話算是回答嗎?顯然,我從他的話里聽出另一種味道。

    也正是這句話讓我恢復了鎮定。沒錯,我選的道路一直沒錯。就算未來真有波折,恐怕也不光是糾葛在凌棠遠孟嶼暮之間,恐怕還要牽扯更多。

    孟嶼暮的手緊緊握住我的,我默默任由他拉著,沒有絲毫反抗。

    現在,我必須學會適應,適應任何人。

    我們離開凌翱,車子停在大廈門口等我們。遠遠的隔著半條街對面是我熟悉的車子,來來往往飛馳而過的車沒有擋住我的視線,幾乎在第一時間看見。玻璃窗搖在一半處露出凌棠遠冷漠的面容,他冰冷的目光注視我和孟嶼暮一步步走下台階,嘴角揚出不屑的冷笑,我站住腳步,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玻璃窗緩緩關上,車子劃了一道漂亮的弧線絕塵而去,很快就陷入滔滔車流當中,看不清了。

    我低頭坐上車,孟嶼暮從另一側坐進來,「想去哪兒?」

    我心中都是凌棠遠離開時的決然,沒回答。

    「伊家。」他嘆口氣,對司機說。

    對我來說,此刻去哪裡都一樣。我剛想知道的是他離開時在想什麼?可有一絲絲後悔認識我?或者是,後悔給我一個翻身的機會?

    接下來發生的事幾乎和我懷疑的一樣。孟嶼暮不僅沒有跟我去進行DNA鑑定,甚至連提都不曾提過。

    我每日按時到凌翱上班,有了屬於自己的辦公室和秘書助理,雖然暫時沒有事做,但仍在堅持,目的是讓凌翱所有的員工都知道有我的存在。

    很快,我從最初的不適,到慢慢遊刃有餘,隨著肚子增長的不單單是體重,還有我在凌翱董事會的分量。

    召開第二次董事會時,我出任凌翱董事的事再度被提上議程。孟嶼暮提交的申請文件以及各種法律證明非常齊全,他推文件在我面前滑過的時候,眼睛掃見DNA檢測報告,內容不得而知,既然他敢明目張胆的拿出來,結果必然已經不容置疑。

    凌棠遠就坐在我對面,我所有細小動作都逃不過他的犀利目光。不管孟嶼暮究竟有何陰謀,畢竟此次是在為我謀取利益。我不能放棄這次機會,更沒理由當場反駁,所以鎮定的看凌伯笠把東西交給法律顧問,始終保持我全部知情的淡然微笑。

    原本是凌棠遠交給我的生存之道,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

    這次,我和孟嶼暮合作非常成功。用凌伯笠的話來講就是兄妹齊心,其力斷金。整個通過過程遠遠比我想的海要順利,甚至還沒等到春節,我已經開始擔當副總經理的職務,空位置,一個不危害任何人利益的空位置。

    世人都說,乾的好不如生的好,如今我算明白了。坐在寬大的辦公室,靠著270度轉交的玻璃窗台,享受愜意的生活卻沒有工作可做,所有的一切都得利於我骨子裡流淌的一半凌家血液。

    多少奮力拼搏的有志商界人士期冀十幾年也不過就是如此,我一個初入社會的青澀稚子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我該滿足的,我不停的安慰自己。

    可我知道,我,非常的不滿足……

    我為這一切失去的太多,太多。

    孟嶼暮為我在凌翱旁邊購置一套複式住宅,這樣一來我們便開始分開居住,如今我,他,凌棠遠三人更像公事上的同事,經常在同一個會議室商議策略,研討發展,唯獨沒有感情上的糾葛。

    凌伯笠則安逸在方靜的懷裡一動不動,似乎並不忌憚我們參與決策。

    倒是瞿林飛決定約我見面讓我有些措手不及,我放下電話,手有些顫抖。

    昔日,她曾是我的債主,如今,她是我的舅母,更是凌棠遠的母親。我不想見,又非見不可,所以我按下電話鍵通知秘書:「給我訂沉默。」

    沉默是家咖啡館的名字。

    最初喜歡它是因為與眾不同的名字,而後喜歡它能讓我放下所有的疲累安寧。

    小店剛剛開業,顧客不多。陽光漫溢的下午坐在玻璃窗便看連綿不斷的車河緩慢爬行流淌,聽低沉的鄉村歌手輕輕吟唱,仿佛自己身處被喧囂塵世隔絕的一塊淨土,輕鬆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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