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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53:51 作者: 瞬間傾城
    可剛剛看見他/她時,我的心全部驟然軟化,滿心都是他/她圓圓的臉蛋,胖胖的小肚子,還有調皮的睡姿。

    「真是個安靜的寶寶,我做過這麼多彩超,還沒看見像他這麼安靜的。」醫生一邊寫參數,一邊對我安慰。

    我悄悄側過臉,鼻子發酸,控制不住想要哭。

    生命何其短暫,睜眼閉眼之間,已是百年。看過父母無休止爭吵的我曾幼稚的發過毒誓,一生不生育孩子。我既然不能給他們幸福,至少可以做到不帶他們來到這個世上。可就在看到屏幕的那刻,暖意瞬間涌滿了心懷。原來,短暫的生命可以用另一種方式延續,會由他們走完我沒走過的路,看便我沒有看見過的新奇玩意,甚至在我離開的時候,仍可以替我活在世上。

    這樣的感覺,真的很奇妙。

    「你們看,他醒了,正在招手。」醫生指了指大屏幕,凌棠遠弓下腰,不自覺的拽住我,屏幕上小寶寶改變了睡姿,在朝我們晃著他/她的小手,似乎知道面前是他的爸爸媽媽,嘴角也跟著上揚。我的眼淚因為突然仰面平躺改變了渠道,順著臉頰肆意流淌。

    凌棠遠俯身在我耳邊說:「別哭,你看,他是咱們倆的寶寶。」

    咱們倆的。

    接下來,我以為他該問孩子的性別了,但凌棠遠始終望著大屏幕不動,什麼都沒問。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彩超圖像前呆滯,這景象無論如何都算不上好看,卻讓人不住動容。他確實已經呆滯,不可置信的走過去,伸出手碰觸屏幕,剛挨上就像被電到一樣彈開,而後才敢小心翼翼的摸上去。

    我想,我們都因寶寶在蛻變。有了他/她,我們的角色都開始轉變。

    他回過頭,顫抖著聲音問:「他……好吧?」

    醫生大概見多了初為人父人母的激動,對凌棠遠的表現很耐心:「寶寶很好,一切健康。請先生請過來簽字。」

    凌棠遠就在我的身邊完成字跡最醜陋的一次簽字,我曾見過他在簽報上龍飛鳳舞的批閱簽名,隨意灑脫,筆鋒剛勁,每個字都力透紙背。

    今天,他拿筆的手不住顫抖,赧然的無法順利簽完,在醫生注視下,他溫柔的瞥了我一眼,低聲笑笑:「別看我,你這麼看我,筆都拿不穩了。」

    我忍住心中溫暖,轉過身,繼續在屏幕上的寶寶召喚下感動著。

    眼角的餘光瞥著凌棠遠簽字時含笑的嘴角。

    我們倆的。回家路上我一直念叨,他在家屬欄簽字的時候,感慨了我。我們之間就這樣被一個還未全部成型的嬰兒拴在了一起,無論是男是女,無論未來如何,都無法改變他是寶寶父親的事實。

    突然覺得婚姻是件好東西了。從前的不安、不甘和不屑都漸漸淡忘,如果他肯,如果我肯,我想要一段屬於自己的婚姻。

    「我……」我想對他說。

    凌棠遠微閉的雙眼沒有睜開,只是拉我跌入他的懷抱:「寶寶很健康,我很開心。」

    他的懷抱很溫暖,我的鼻子開始控制不住泛酸,蹭在他給我圈起的天地里,像個普通的女人,妻子,愛人:「我也很開心。」

    「寶寶名字叫凌翊?」他的聲音含無限寵溺。

    「毅?漪?是男孩還是女孩?「我再忍不住,直接問了出來。

    凌棠遠眼神怪異的看著我,「你希望是男孩還是女孩?「

    望著他驟然緊張的表情,我突然明白了:「男女都無所謂了。「

    他一愣,然後用狠狠的眼神盯著我:「你在想什麼?」

    我伸手環抱住他的腰,貼在他的耳邊,像一隻柔順的小貓掛在主人的身上,什麼都不肯說。

    凌棠遠,你可能猜到我的心?

    我想要的,渴望要的都是那樣貪婪無止境。不該妄想的,我想了,不該渴望的,我渴望了,直到此時,我仍抱有一份等待他明白我的渴望。

    他是那麼高傲彆扭的人,我的要求,毫無疑問會被反駁,只有他心甘情願了才能施捨給我願望。煩擾百事中,他用最後的聽力能否了解我心底的奢念,我只不過想,只不過想要一個字,要一個安穩的家。

    他反手抱住我的肩膀,什麼都沒說,我渴望的,想要的,都沒給回答。

    我對他的感情逐漸加深,他對我的……

    我不知道。

    女人終究還是希望得到承諾的,不管是以怎樣的開頭,以怎樣的結束。都希望男人用盡全心全意拼寫一個字,一句誓言。

    只是,他肯給我嗎?他會給我嗎?

    凌棠遠狠狠嗅著我耳邊髮絲的味道,雙臂的力道又加緊了幾分,他用盡全力說:「別逼我說話。「

    我硬在他的懷抱里,再說不出來什麼,潸然流下的淚水掩蓋住全部情感。

    他不愛聽,不說就是。

    我悶在窒息的懷抱里,安靜的像一個玩偶。我不再堅持,也學會應該怎樣讓自己冷靜,剛剛所有可笑的渴望都不過是因為肚子裡驟然多出了讓人多愁善感的孩子。

    如果沒有他/她,我會很正常的無欲無求。

    我一定會的。

    第二天,凌棠遠又像個孩子般帶我出門,我懨懨的,不想去。被人掃興心裡一定很鬱悶,他既然掃了我的,我又何必成全他。

    結果,我還沒等反應過來,他已經用大衣蓋住我的身子,拉住手就往樓下走。主人有主人的權利,我自然只能盡我這等角色的義務,聽話,就是其一。

    於是跟著下樓,跟著上車,跟著開到不知名的地方。

    司機等在外面,他拉著我慢慢走進去,我從沒想過他會安排這樣的地方,更沒想到他在郊外如何尋找到這樣的所在。

    除了門口的聖母雕像,我幾乎看不出它竟然是個教堂。

    他攔腰摟住我:「昨天是不是想要這個?「

    原來,他全都聽見了,用心。

    我說不出話來,只能傻乎乎的任由他把我卷到座位的最前面。

    沒有動人的唱詩班,沒有搖曳夢幻的蠟燭,更沒有莊嚴肅穆的神父,所有只不過是一個空空的房間,以及空空的椅子。凌棠遠握緊我的手,眉眼間都是戲謔:「這下滿意了吧?」

    我有些失望。

    為他的簡單,我的複雜。

    也許,他以為我只是糾結一個儀式。

    我努力讓眼淚不流出來,只是笑著敷衍:「滿意,我很滿意。」

    他突然拉過我的手面向十字架,虔誠的說:「我願意娶寧墨墨為我的妻子,我發誓從今天開始不論在什麼情況下,無論是艱難困苦還是疾病纏身,我將永遠不背棄現在的誓言。」

    說完,歪了脖子看我,等待我的回應。

    這樣的環境裡,虔誠是可笑的。我興致不高,慢慢垂下頭,不肯背誦那一大段的誓言。

    凌棠遠盯著我,慢慢的用雙手溫暖我僵硬的臉頰:「你還要什麼?」

    他輕柔的吻著我的嘴角,眼梢,像對待易碎的寶貝。

    我苦笑,我還要什麼?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他在盡力給我想要的,之所以選擇這麼隱蔽的地方也是不想讓他母親知道,之所以給我也是因為良心不安,希望能給我加以安慰。

    可我還是不滿足。

    或許女人就是這樣,當男人說愛了,肯給我們婚姻,我們還會質疑他們的虔誠,他們的堅定。

    我勉強扯動了嘴角:「還差一個戒指。」

    他從衣兜里笨拙的掏出紅色的絲絨盒,小心翼翼的打開,最土氣最古老的一枚黃金戒指躺在裡面享受著乍見天日的幸福。

    他說:「這是父親留下的,他說,他差點戴在另一個女人的手上。」

    黃金的花朵是最樸素的式樣,花心裡點綴的似乎還有不知是誰的眼淚。

    他摘下戒指戴在我的手上,揚眉打量:「這下滿意了?「

    我默然點頭,他突然變了粗重的聲音:「現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凌棠遠學完神父,收了全部表情,在窗子透過的金色陽光下認真的吻了我,沒有一丁點玩笑的意味,沒有一丁點戲謔的成分,輕輕的,帶著所有的承諾印在我的唇上。

    在這瞬,我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

    幸福原來可以如此簡單。

    就在一個表情,一個動作之間。

    也許,我們之間遠已經不需要說話,他在學著用心去讀,我在學著用心去聽。即使沉默,也能感受到屬於我們倆的幸福。 戴上凌棠遠父親的戒指,雖沒有法律上的名正言順,心卻已然悄悄起了變化,我似乎越來越貪戀他給予的幸福,怎麼都不願離開。

    兩個人相處的時候,我更願意靜靜的看他,他察覺了,抬起頭與我相視一笑,笑得我羞紅了臉,熱了全身,而後再各自低頭做各自的事情。

    這是一種變相的天荒地老。

    我們之間沒有過多的言語,沒有過多的動作,甚至沒有過多的眼神,所有一切不過是安安靜靜的相處,卻是彌足珍貴。

    可惜,這樣的日子註定不能走太久。

    或者說,天荒地老只是人們單方面的奢望。

    我們不能和天爭奪愛情的期限,也不能預約愛情中斷的理由。

    孟嶼暮突現在我們面前,像陣風。沒有事先通知,沒有提前警示,突如其來的衝進來,站在離我一米遠的地方,愣愣的看著我。

    我和凌棠遠霍然站起,看著他,孟嶼暮疾步走近我,紅血絲布滿的雙眼始終直直盯著我:「墨墨,跟我走一趟。「

    來不及判斷他的意圖,凌棠遠非常生硬的聲音已經斷然發出:「不行!」

    孟嶼暮眯眼,冰冷聲音呵斥:「凌棠遠,我警告你,今天你不同意我也必須帶她走!」

    我從未看見孟嶼暮如此失態過,亂蓬蓬的頭髮,猙獰的表情,皺巴巴的衣服和領帶栓在不屬於他的身體上。他一手拽起凌棠遠的領子,用力摔在一邊,碩大有力的手掌則拉住我的胳膊。我不敢用力反抗,只能咬牙想辦法掙脫,肚子裡的寶寶似乎被外界的喧鬧吵醒了,開始拼命踢著我的肚子,我嚇壞了,本能的低聲呼救:「棠遠,我……」

    我們的寶寶。

    再忍耐不住的凌棠遠一拳打過來,正砸在孟嶼暮臉上,孟嶼暮拽住我胳膊的手並不鬆開,仍是死命拉著,另一隻胳膊扛起來,擋開凌棠遠的攻擊,我被他們兩個卷進戰局,三個人站成一團。很快,孟嶼暮也開始用那隻手還擊。

    我不聽的躲避他們的碰撞,想法設法保住自己肚子裡的孩子。他們倆打的分外認真,仿佛多年壓抑的怒火全部在這一刻迸發,你來我往,沒有手軟。

    「你放手!她有我的孩子!」凌棠遠喊道。

    「我不能放,因為我必須帶走她。」孟嶼暮堅定的回答。

    我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來氣來,被迫捂著胸口像個布娃娃般被兩個男人搶來搶去。他們的恩怨已經積壓太久了,似乎還帶著那麼多的莫名其妙糾葛,終於找到一個發泄的渠道,誓要全部傾瀉。

    孟嶼暮的還擊帶著絕望,一下一下揍在凌棠遠的臉上,招招致命,凌棠遠的反抗在他迅猛的進攻下看起來那麼不可一擊,可我知道凌棠遠不是打不過孟嶼暮,他是在顧及,顧及會傷到我,和我肚子裡的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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