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2023-09-27 21:53:51 作者: 瞬間傾城
    瞿林飛若無其事的轉轉手上的鑽表,不屑看我:「我怎麼知道?」

    是阿,她怎麼知道。

    我只能在心中苦笑,想從她嘴裡套出什麼關鍵內容,大概永遠都做不到。連她親生兒子凌棠遠都不清楚的內情,她怎麼會告訴我?

    「我想去照顧我弟弟。」冷靜下來的我,只能要求這點,現在母親的去處我找不到端倪,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陪在曄曄身邊。

    「不行,你懷孕了,暫時不方便去。」她輕易否定了我的懇求,也斷絕我剩餘的希望。

    早知道她會輕鬆堵回我的話,可我還是想盡力求一次,只是不曾想她回絕的這樣無情,現在只能堅持自己:「我必須去。「

    「這事由不得你,你沒權要求什麼。」她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依然眉目不驚。

    我再忍不下心底的憤怒,即使牙齒打顫也要說個明白:「無論凌家到底有什麼恩怨糾纏我不管,我只想知道我母親和弟弟的安慰,我一個人來凌家不想牽連她們,她們又沒做錯什麼。」

    「寧墨墨,你知道的越多,你的家人越危險,你現在一點都不痛苦,有嘴不能說,才更痛苦。」她冷笑,眼睛瞥著我。

    「是阿,我知道的太多了,我更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希望我把孩子順利生下來,沒有我肚子裡的孩子,凌棠遠繼承名不正言不順是吧,沒有我肚子裡的孩子,凌家的管理權永遠在別人身上是不是?你千辛萬苦十幾年無非就是想冠冕堂皇的拿到屬於凌家的所有東西,你現在就差一步對不對?」我聲嘶力竭的喊出聲。

    「是又怎樣?」瞿林飛睨了我一眼,滿不在乎的語氣和我的窮途末路有著鮮明的對比。她已經拿定我做不出什麼,根本不用在乎。

    沒錯,我做不了人和事,我在喊過那些話後就開始渾身發抖,這時我才知道什麼叫後怕。

    我生怕她會一怒之下斷了曄曄的醫療費,我還怕她會對母親不利。我戰戰兢兢的看著她,嘴唇開合卻發不出聲音。我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麼發泄,更不知道她會怎麼處置我的越矩。

    她沒看我,似乎我剛剛的發泄引發出她心中的舊患,坐在床對面沉思著,目光有幽怨

    那是對情人的傷情……

    「沒錯,我一輩子都在努力名正言順,從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踏入凌家開始,一直再努力。從伯衡對我說他愛別人開始,我就知道我們母子這輩子都沒有出頭之地了。」她抬起手指背著陽光抬起來,像在對陰暗中自言自語,又像在對凌伯衡訴說衷腸,她的目光是深情的,她的語氣是冰冷的。

    「他永遠把我們娘倆藏著掖著,然後再千方百計去找那個女人的蛛絲馬跡,他對莫熙的照顧無微不至,他對孟嶼暮的生活殷殷關切,除了我們娘倆,這世間所有人都是他的親人。呵,誰能知道我心裡的痛苦滋味?」她抿嘴笑笑,猶如在說他人的心痛。

    「難為我在他出車禍後無微不至的照顧,凌老爺子病危全家準備分遺產時,他居然連棠遠都沒有報上,清醒的時候只說自己長子無後,他說的這句話我永遠記得,我知道他永遠把孟嶼暮當成自己的兒子,他永遠把那個女人當成自己的妻子,我和棠遠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

    突然,她提高聲調反問我:「你說,我怎麼才能證明自己?證明棠遠?」

    我右手始終握緊左手,扭著,折著,關節咯咯作響。真相慢慢展開,竟是說不出的殘忍。我心痛難當,呼吸幾乎提不起來。

    凌棠遠幼時躲在母親背後的無奈仿佛就在眼前,他究竟經歷了怎樣的童年?

    父親永遠疼愛姑姑家的兒子,母親永遠在和一個莫須有的女人爭寵奪利,沒有人在乎他到底是怎麼想,他蒙塵的心永遠不會有人來拂拭。

    凌棠遠夜間睡覺的時候喜歡撲在我的懷裡,像個孩子吸吮母親身上安全感般幼稚。原來,他一直是渴望愛的。只不過時而暴怒是想要笨拙的引起母親注意,時而撒嬌又是不敢確定自己在父親心中重量,雖然長大成人後的他在生意場上斡旋掌控,在否定中逆境成長的他沒有童年,童年該有的斑斕記憶在拼命求生掙扎中早已消失殆盡,所以他根本就無法找到釋放自己痛苦的正常途徑。

    「所以,你就讓凌先生頂替他父親的繼承?」我的聲音已經不似從前,顫抖得幾乎無法辨清。

    「你比我想像的聰明,但你永遠猜不到最後的謎底。」瞿林飛居然笑了,笑我的大驚小怪。

    「和你聯手的人是凌伯笠先生吧?」我不想得出這樣的結論,但這種可能太大了。身為二兒子的凌伯笠終生無子,與其讓莫名其妙的孟嶼暮接管凌家三女兒凌莫熙那部分股份,還不如把凌棠遠也加入進來互相牽制,反正凌棠遠的父親是養子,以權限來看,身份決定的權力終究要弱些,凌伯笠這樣正統兒子自然保有未來重新主掌凌翱的權利,這麼說,凌棠遠進入凌翱本身就是一場交易了。

    附加條件是,當時正在昏迷的凌伯衡神不知鬼不覺的死亡即可。

    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這樣駭人,四十餘年手足,十幾年夫妻,所有的感情都抵不過金錢的誘惑,在他們看來,這個條件不大不小,沒什麼好驚訝的。

    不對,還有一個條件,想必凌棠遠的聽力也是其中之一。

    我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角,恐懼萬分的看著眼前這個可怕的女人,她居然拿自己兒子的聽力作交換,來換取凌伯笠的信任。也就是說,凌棠遠的聽力才是現在所有財富的代價。

    原來,不管是家徒四壁的窮人,還是富甲一方的富商,想要交換金錢財富的時候都必須捨棄些他們最珍貴的東西,只是這交換有的價廉,例如我的一生,有的昂貴,例如凌棠遠的聽力,所能抵償的都是我們最需要的。

    金錢。

    瞿林飛走了,我坐在床上僵硬著,腦子幾乎停工,凌棠遠像風一樣卷進來,站在床頭默默佇立,又不知該怎麼安慰我。

    他早知道他母親是不會同意我的請求。

    現在只是得到一個理所當然的結果。

    每個人心中都有秘密,他有,我有,大家都有。突然之間我覺得自己有些同情她,畢竟我們倆的經歷太過相似,他和我,同樣處於最痛苦的深淵。

    我期期艾艾的開口:「我只想知道我母親是否平安,別的,我真不想知道,你能告訴我嗎?」

    他捧起我的臉,「我找到她了,孟嶼暮帶走了她,現在我只知道,她在孟家生命無虞,但是孟嶼暮為什麼請她去,我不清楚。」

    「那我們現在去孟家好嗎?」我抓住他的手腕急切懇求道。

    他沉了臉色:「現在不方便。」

    他和孟嶼暮之間的生死之結怕是永遠都打不開了,以前是方靜,現在是我。我不知道凌棠遠還有什麼秘密涉及到孟嶼暮,恐怕還有憎恨孟嶼暮明明身份莫名還能和失去聽力的他繼承同樣財產的緣故。

    那是凌老先生臨故對女兒的補償麼,還是可憐孟嶼暮早早沒了母親的照顧,或者是孟嶼暮身上還有尚未揭開的謎底?我的腦子已經徹底亂掉了,除了無助的望著凌棠遠,什麼都想不出來。

    他神色凝重的看著我,嘴唇動了動。

    「別想了,睡覺。你是孕婦!」他說完,把我強行按倒,蒙上被子蓋住頭,沒過多久他也躡手躡腳的爬上來,從背後摟住我,下頜頂在我的頸窩。

    「小時候看不見母親時,多想有人能抱抱我,可惜,從來沒人會那麼做。」背後的凌棠遠像個孩子般拱在我的後背,輕輕訴說那種淹沒在黑暗中的恐懼。

    「父親在我面前永遠都是沒有笑容的,他只會說我下個月再去看你們,下個月,又下個月,一年也看不上兩次。」感覺到後背濕漉漉的,像似誰哭了,我不敢回頭,只能顫抖。

    「母親的笑容越來越少,直到最後,我進入凌翱以後就沒再看見她真正笑過,也沒聽見她喊過我一聲兒子,其實,我只是她最後爬上凌家的工具而已。「

    我想起自己的境遇,心中像被針扎一樣難過。

    她利用了他,他在利用我。周而復始,所有人都是施加者,最終只剩下我一個來承受。

    該笑?該哭?

    還是該怨恨上天有失公允?

    我也哭了,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枕頭,涼透了半邊頸項,身後的凌棠遠還在喃喃說,我已經聽不進去了,他所說的都是他的故事,和我無關。

    我只能默默陪著他,仿佛今天是他的母親消失了,他的家面臨困境。

    心中想的卻是母親的安危。

    孟嶼暮的母親在精神病院沒有死,與我母親又有什麼關係?

    莫非,她們當年也是認識的? 凌棠遠就是這樣,明明昨晚抱著我哭了一夜,第二天仍是裝得滿不在乎的樣子,嘴硬的說他昨晚實在太累,好像說了一夜的夢話。

    我信他個鬼。

    不過面子上我還是裝出萬分理解的樣子,點點頭:「我也聽了一夜的夢話。」

    他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狠狠瞪了我一眼,像沒頭蒼蠅一樣轉了好幾圈才吭哧的說:「你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不就是那個意思?」我扯了扯嘴角,無力的對他說。

    其實還有一大堆的事需要我去印證,我不應該有力氣在這兒和他耍弄嘴皮子,可一夜過來,總覺得心跟他似乎貼近了些,對他更是根本提不出半點氣來,只能無奈的把他想像成孩子,隨他去吧。

    其實這招很實用,自我安慰的次數多了,我更不屑和他計較,沒兩個回合,我淡然無波的反應惹怒了他,跺腳先出去了。

    出乎我意料,他沒多久又上樓來,對我嬉皮笑臉的:「起床,穿厚點,咱們去把你母親接過來。」

    今天他穿了一身休閒裝,黑色的半長風衣,休閒長褲,休閒鞋,伴隨著身後的陽光露出極不自然的表情。我一直認為他是適合勾心鬥角的豪門貴公子,現在看來,猶如平民人家尋常男子,除了相貌清秀些,與我無異。

    我在凌棠遠的要求下穿上厚重的大衣,甚至他還給我拴了一條厚厚的圍巾,他不擅長掌控力度,我被勒得氣結,差一點就命喪某人關愛之手。

    別看這個男人笨手笨腳的,卻懂得先發制人:「這圍巾怎麼這麼難弄?」讓人氣都氣不出來,我微微笑著,從他手中抽過圍巾:「我自己來。」

    他很滿意我的主動,低頭輕啄我的臉頰全當獎賞,可我接下來的話又讓他翻臉:「省得遲早被你勒死。」

    「早就知道你嫌棄我。」他惡狠狠的說,殊不知這話聽上去那麼讓人想掐他的臉蛋,就像小時候曄曄和我討糖吃,我不給,他就會搬出不知從哪聽到這麼句話來哀怨,然後我就會掐他,一直到他哇哇大哭為止。

    可惜,不能掐,也不能看見他哇哇大哭的模樣。

    我偷偷撇嘴,卻識相的不說話,他還是怒目橫視的站在對面,無奈的我只好主動探過身去親吻了他的臉頰,我想謝謝他。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讓我去孟嶼暮家,但能放我去見見母親已經是很值得感謝了,其他真的不重要。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