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2023-09-27 21:53:51 作者: 瞬間傾城
「姐,我出來了。」曄曄笑眯眯的走到我面前,搖晃著手,喚回我的眼神。
他身邊隨行的杜老師笑著對我說:「墨墨,這次你弟弟答的不錯,估計考個一本沒問題,你們姐弟倆可真用功,兩個都能考上大學,將來曄曄你也像姐姐一樣考研,碩士博士都讀下去,那你就是我們縣第一個博士了。」
杜老師原本就是曾經教過我的老師,她看我們姐弟倆長大,說話自然親密些。
「謝謝杜老師,改天去我們家玩。」我抿嘴笑著說。別人誇獎曄曄,比誇獎我,還讓我高興。
和她打過招呼,我拖著曄曄的手往公交車站走,腳步緩慢,很想用腳步拖住時間。
「姐,你是不是要走了?」曄曄側臉問我。
他手術完畢醒來後曾經問過錢的來歷,我和母親對他統一口徑說道,是我在北京結識的男朋友幫了忙,等他手術痊癒後我還是要回北京讀書。雖然曄曄對我從來沒有提及過這個男人覺得有些詫異,但還是默許了我們的解釋。
也許他知道,我們姐弟最後的時間也就不過區區百日,所以經常磨我多陪陪他。
我不在家讀書時,母親說,曄曄已經如同成年的男子漢,一肩承擔家內家外的大小事務,偏在此時,他又像似回到與我幼時嬉鬧的模樣,每天賴在我的身邊,說笑,玩鬧,讀書,做事,久久不肯離去。
我心中難受,勉強露出笑容:「是阿,等你開學了,我也得回去讀書了。」
「姐,他們會供你讀書嗎?」曄曄突然問道,似乎已經知道什麼內情。
也難怪他會知道,村子裡已經沸沸揚揚有些話頭,想必已經被改編的分外精彩。
曄曄已經成年,而且高考已過,我願意和盤托出。
「會,而且他們家為人和善,我過去以後生活應該會很順意。以後咱們家只發愁怎麼花錢,不發愁怎麼賺錢了。」雖然坦白,但我仍有些隱瞞。
「你喜歡他嗎?」曄曄攥緊我的手,骨節別在一起,有些疼。
我低頭想想凌棠遠那日無禮的舉動,忍住疼痛,微微笑笑:「喜歡和不喜歡本來就是一線之間,今天不喜歡,也許明天就喜歡,今天喜歡,也許明天就不喜歡,誰能說的准呢。」
「姐,等過幾年我工作了,咱們賺錢還他們家。」憋了半天,曄曄只能說出這句安慰我的話。
還得清嗎?只要我去了凌家,怕是再也還不清了。
我點頭,笑答:「好,過兩年我們還他們家。」
曄曄拖著我的手抹了一把眼角,我伸出空閒的左手摸摸他的發頂。
聽到我的回答,曄曄有些釋然,而我知道,那不過是句孩子氣的話。
這段婚姻因錢而起,等到結束時,恐怕就不止用錢這麼簡單了。
日子是拖不過去的。
該來的終有一天會來到。
一清早,曄曄不知道去了哪裡,母親在門口望了幾次都沒看見他的身影。
母親把家收拾了,又在我睡過的床前貼了塊紅紙充當喜字討個吉利。
凌家沒有正式迎娶儀式。
因為這原本就不是結婚。
據說大爹家的小女兒過去凌家只是適應生活,不想大爹覺得女兒過去了,自然就是結婚,這是板上釘釘動搖不了的事,於是提前發了喜糖,殊不知,這中間的環套太多,自己先失了面子。
父親不知從哪裡得到的消息,他家停了幾個月的炊煙昨日再次裊裊升起,又托人捎過信來,說什麼縣城凌家準備那頓酒宴,他們會去給我撐撐面子。
面子阿,面子。他這一生的面子怕也只有此時才能體現了。
女兒嫁了一個富貴人家,爹娘共榮。
我冷笑,讓帶信的人說,請他去吧,我自有安排。他等他的,我不去就是,誰是誰的面子,誰又能成全誰?父親一定不明白,嫁入富貴人家的女兒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就讓他不明白吧,糊塗總比明白了好。
凌家早先來過凌家鎮的兩位女人來接我。
一輛車,兩個人,以及我們當地該有的上門禮品,就是接我的最大陣仗。
她們塞給母親一個厚厚的紅包,母親眼睛始終盯著我不敢去接,我含笑收下當面點查了,硬塞入她的手中,母親猶豫了半天才收下。
凌家兩人問我,還需要做什麼,我要求,離別前好好拜拜母親。
此一去,一年兩年未必回得來,就怕再見,母親又蒼老許多,我也變了模樣。
生我養我二十三年,母親含辛茹苦,一朝送與他人必然心中難過。如果我是歡天喜地上了心上人的花車,也許能減少些她的心酸,可我的內情又並非如此。
大概,這才是母親最難過的地方。
她覺得我很可憐。
可憐嗎,未必,我覺得很好。
有人送過墊子,鋪在地上,我跪倒,雙手放在耳邊,俯身下去,額頭碰在青石轉上,認認真真的拜別。
一拜、二拜、三拜,起身時我露出最後笑容給母親。
「媽,你說,我一會兒直接去機場,不去縣城吃飯好不好?」
母親愣住,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也只是笑,不跟她多解釋。出這口惡氣,說不準是為了母親,還是為了自己,就像小時候臨時起意的調皮,想著念著,都不禁樂出來。
凌家女人開始催促,我拿好收拾整齊的行李箱,放在車上,母親眼巴巴的望著那兩床新被,又眼巴巴的望著我。我只好硬著頭皮又把被子也抱上車。
也許再冷的夜晚蓋上母親精心彈過的被子,也會溫暖如家,因為這裡鋪滿了她的慈愛。
避開母親不舍的目光,我低頭坐進車裡,連聲再見都不願意給母親留下,生怕一回頭,看見母親眼中的淚水。
回不來,如何再見?
車開出幾十米,迎面看見曄曄氣喘吁吁跑回來,瘋子一樣撲在車子玻璃上狠命拍打,凌家女人趕緊打開車窗,他先扔進來一大袋子東西,額頭細密的汗珠也因動作甩落,亮晶晶的留在我的記憶里。
「姐,等等我,等我幾年。」他說。
我笑了,搖搖頭。車窗緩緩搖上,他還在外面喊著:「姐,再等我幾年,等我幾年!「
車子啟動,漸漸向前滑行,我緊緊咬住牙,拼命眨眼,不讓眼底的淚水落下。
袋子裡,有一袋子桔子味的水果糖,有一本我上次陪他去縣城新華書店沒捨得買的書,有他自己動手做的木頭娃娃梳著和我一樣的辮子,還有套在相框裡我大學畢業戴學士帽的照片。
終於,我還是忍不住哭出來,抱著曄曄給我的東西,哭的像個孩子。
也許,我本來就是個孩子,只不過,現實讓我提前長大。 故意繞開縣城,我隨凌家人直接去了機場。
從未坐過飛機的我,總覺得在天上翱翔的鐵鳥是神秘的。第一次離家的悲傷很快就被好奇和驚異取代。我知道我很可笑,畢竟我做不到像大家閨秀一樣鎮定自若,在凌家人的催促下,我才謹慎的跟再她們身後換登機牌,上飛機,找到座位坐下。
我開始緊張。
飛機起飛爬升時,我緊緊靠在椅背上,雙手用力抓住椅墊,全身僵硬。除了對即將到來的生活有些不可預知的恐懼,還為心臟的高負荷覺得萬分難受。凌家兩個女人對我全身緊繃繃的靠在那兒,偷偷對視,悄言悄語的嘲笑,隱隱約約的說些上不了台面的話。
我聽見了,硬著頭皮放開手,用力閉上眼睛,努力想些別的事情來轉移恐懼的情緒。不知道凌棠遠對我的到來會有怎樣的反應,應該不會很高興。畢竟從我們倆唯一的一次見面來看,他對我的感覺大概只有不屑。
我不知道他的不屑是只針對我一人,還是所有沒有資格與他說話的人都被習慣性的瞧不起,我覺得,應該是後者。
對於自己未來在凌家的地位,我想的很清楚。
也許凌家本來就不是想要一個冠以凌家姓氏的媳婦,他們只是在尋找一個能陪在凌棠遠身邊的女人,太子陪讀而已。當然,這是最好聽的說法,也可以換做現代通俗的意思,就是,我是她們花錢買來的保姆。她們為我提供了必需的金錢,我也理所應當的成為他最滿意的奴隸。
雖然這個詞聽上去很可悲,我卻很滿意自己的定位。把自己放到最低未來就不會失落,並且對別人要求也不會很高。
只是,凌棠遠母親那般精明厲害,我不相信她單單是為了讓兒子有個隨意發泄的奴隸才花錢去買,可憑藉我淺薄的見識,又想不到前方還有什麼艱巨的任務等著我。
我唯一能給予期望的就是凌棠遠。如果他可以繼續蔑視我,討厭我,反而是我離開凌家最好的辦法,直到有一天他看我都煩的時候,也正是我解放的時候。
當然,世事難料。
最終的結果,還要與他見面才知道。
我對我與凌棠遠的會面精彩程度還抱有一定的期待,不料,我到凌家見到的第一個人,竟是凌棠遠的母親。
兩個半小時的飛機,下飛機才被告知這裡不是北京,我心一驚,慌忙抓住凌家陪同的女人問,她用看怪物的表情看我,一開口竟是地道的北方口音:「問啥問,凌家住在北面,公司在北京。」
再不等我多說,人已經被塞到車裡,只能遙遙看著機場在我視線中漸漸消失,離開這裡的機會也漸漸減小。
她的意思是……我不能上學了?
很快,車子開到陌生地方停住,此時煩亂的心思已經不容我再打量周圍的環境,我只想找個人問問,是不是我的學業將不能再繼續下去。
拐了幾次,走入別墅,沿樓梯走上去,被帶到書房。一進門就看見凌棠遠的母親正在翻看什麼,聽見腳步聲抬頭看了一眼,很快又回到文件上。
「瞿總,她來了……」我身後的人說。
「凌阿姨,是不是我不能讀書了?」不等那個女人說完,我先搶問。
「你先下去,我們單獨談談。「她對我身後的人說,並不理會我的問題。
我站在那,心中的怒火始終沒辦法平息。有錢可以沒德行,但不能沒信用,她不該這麼哄騙我,如果知道學業不能繼續,我的選擇也許會改變。
凌棠遠的母親繼續低頭看文件,我盯著她的憤怒目光,絲毫沒有讓她感到不適。
過了半個小時左右,她才放下手中的東西,抬頭:「冷靜點了?」
第一句,她問的突然,我只能手足無措的點點頭。
「你離開學還有一個月,我有說過不讓你上學嗎?」她抬起頭,聲音冷漠。
確實沒有。
我咬住嘴唇,後悔自己的莽撞,也許他們只是想讓我適應一下環境。
「即使我不讓你上學,你會不要救你弟弟的錢?」她的冷笑伴隨著問話,把我自以為是的設想擊個粉碎。
不會,我的心,瞬間跌落谷底。
「我會讓你繼續讀書的。」她把手上的東西鎖進抽屜,漠然說到。
一時間雀躍再回到我的心中。
「不過你也不用高興太久。你的職責就是隨著我們家棠遠,如果他出國公幹兩個月,你也要跟著出國兩個月,最終你有沒有機會完成學業,也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