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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53:51 作者: 瞬間傾城
    面對精美的菜餚,我可憐的胃口立即全無,無奈之餘,只能低聲說:「帥不帥我沒看出來,我算知道他為什麼找不到女人了。」

    「你能看出他耳朵問題嗎,他口齒很清楚的,而且能讀唇語,不知道內情的人看不出來!」劉湘琴小聲說。

    我原本想說的話都被唇語兩個字吸引,以前只在金庸大俠的書中看過,沒想到原來現實中也有這樣的人?還想問什麼,周圍人已經齊刷刷站起,我和劉湘琴驚慌跟著站起,定睛一看,原來是凌翱集團首席代表過來敬酒。為首的,不是凌棠遠,而是另外一個容貌酷似他的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

    「各位隨意,謝謝各位捧場!」這位酷似凌棠遠的男子姿態優雅自如,喝酒時又豪慡乾脆,看在座賓客對他的恭敬態度,他一定身處要職,至少……

    「孟總,您客氣了!」桌上看上去最年長的男子與他寒暄,我卻訝異他的姓氏。

    怎麼,他,不姓凌?

    他與那個人相貌如此酷似,應該是直系親屬吧,難道他是世家小說里常見的私生子?

    我第一次見識到這種大場面,眾人端酒杯的時候,總要打量別人端起哪個才敢去碰,除了聽別人寒暄,我和劉湘琴完全是默默的陪襯布景,不會有人注意我們笨拙的舉動。

    眾人一飲而盡,我也跟隨抿了一口,卻發現杯子裡是白色的酒,味道與家鄉黃酒不同,酸澀的很。

    蹩眉含了一口,覺得自己臉色一定不好看,保持低頭的姿勢勉強咽下去,熱辣辣的氣息一股腦的衝上來,嗓子發癢,不住的咳嗽。

    真倒霉,越不想引人注意,越逃不開他人視線。

    孟先生舉杯,微笑,碰杯,一飲而盡,所有動作都做完,低聲跟身邊尾隨的服務生說些什麼,很快,我的面前被送上了一塊乾淨的餐巾。

    受寵若驚的狀態我表現不出來,覺得滿臉漲得熱辣辣的,只能低頭用餐巾捂住嘴,壓低咳嗽的聲音。劉湘琴急忙翻包,翻遍了才找到半瓶礦泉水,擰開蓋子二話不說送到我嘴邊,我也顧不得客氣,趕緊喝了兩口,壓住不舒服的感覺。只是瓶子放下,才發現桌上幾位賓客都在看我們。

    劉湘琴小聲嘀咕:「看什麼看,這裡不讓喝水的嗎?」

    孟先生若有所思,再跟服務生說了一句,服務生走到我們面前,端過兩杯裝著熱氣騰騰白開水的高腳杯換下我們面前原本擺著的兩杯透明液體。

    想當然,不用服務生多說,我也知道他換走的是什麼。

    水。

    孟先生舉杯朝我和劉湘琴示意:「如果身體不適,女士可以用白開水代替。」

    我和劉湘琴尷尬站在那兒,對視一眼,各自吶吶喝了,得體的話說不出半句,只剩下靜默。

    孟先生靜靜看我們倆喝完,也沒說其他,笑笑,起步離開。他的腳步聲離去,我才能長長吐口氣,明明孟先生細心體貼,可,不知為何,他迫人的氣勢遠比那個凌棠遠更讓我心驚。

    母親來電話時,我已經在肯德基工作一周了。

    每天機械而單調的勞動根本不用動腦子,不用花心思,簡單,平穩,很適合我打工的需求。

    「寧墨墨,電話!」店長喊道。我放下手中的工作跑過去,有些緊張。

    我雖然留了店裡的電話給母親,但也同時叮囑她如果有事托同事轉告,我再去話吧給她回話,母親也是答應過的……

    前台大廳嘈雜的聲音充斥著耳膜,我只能捂住左耳盡力靠在聽筒上,壓低嗓子問:「媽,怎麼了?」

    話筒那邊傳來母親的低聲哭泣,我心驟然沉下,全身迅速冰涼。

    「爸又帶那個女人來鬧了?」我想不出還有什麼事能讓堅強的母親哭得如此傷心,只能小聲問。

    店長見我接上電話放下工作,很不滿,但她還是臭臉頂替我的工位上了前台。我只能聽著母親的哭泣,給她讓路,直到哭聲轉弱才聽見母親說的話:「曄曄昨天突發心臟病,要動手術用錢!」

    除了我的心還在撲通撲通的跳著,已經感覺不到其他證明自己還活著的體徵。闔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那天曄曄迎著陽光仰著笑臉問我:「姐,你什麼時候回去?」的模樣

    先天性心臟病,這個病我從未想過會在健康的曄曄身上發現。

    我只知道他不喜歡踢球,我以為,那是因為家周圍沒有空餘的場地,他還不喜歡長跑,我以為,那是因為跑久了會覺得胸悶難受,他還喜歡曬太陽,我以為,那是因為人安靜的時候心都會跟著舒服,所有所有加在一起,我與母親從未想過太多,更不知道那是他身體不適的表現。

    電話那頭母親依然絮絮哭訴著:「醫生說了,儘快做手術還能趕上高考,不然就要錯一年,明年……可誰知道明年曄曄還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我昨天晚上去求那個王八蛋了,他連門都不開,隔著門板跟我說什麼生死由命,富貴在天。真是喪盡天良阿……」

    我能理解母親心急如焚,我更知道如果我們籌集不出手術費的結果,花花綠綠的人民幣是解決事情的萬能藥。我每小時8塊錢,一天站8個小時才64塊,這是最慢的籌錢方式。

    只覺得嗓子裡腥腥的,牙齒忍不住顫動。店長的目光我顧不得了,因為我知道,這個工作對我來說已經不再重要。我需要更多,更多的錢……

    「媽,別著急,我,我馬上回去!」慌亂的放下電話,摘掉帽子,脫掉圍裙,玩命的往店門外跑。所有的東西都比不上時間重要,唯獨錢比時間更重要。

    回到公寓,我推開門,撲在床上整理衣物,劉湘琴見我神情異樣,站在一邊關切的問,我只是死命的咬住下嘴唇,無法開口,默聲把衣服往行李箱裡面塞。

    我不能讀書了,曄曄不能高考了,母親孤立無助的時候,父親仍不願意伸出援手。無數個事情交織一起壓過來,覺得自己肩膀都要被壓垮掉,箱子扣不上,越是著急,越是按不住,終於抵不住前所未有的重擔,整個人趴在箱子上嚎啕大哭。

    原來,我們的生活如此脆弱,偶然細微變動,改變的將是一輩子。

    我不知道曄曄入院最終會給我們風雨嘌呤的家帶來什麼,唯一知道的是回家之前,我必須找到財源。這是最後的生機。

    靈光乍現,滿臉是淚的我抓住劉湘琴的胳膊,像似抓住了救命稻糙,「劉湘琴,你說過,如果給凌家介紹女孩子,願意給五萬塊錢當報酬是嗎?」

    「是,是,你要幹什麼?」她驚問。

    我憋了好幾次,才捨出臉皮說:「我家還有幾個親戚,家裡女兒模樣都很好,我回去問問,如果哪個女孩子願意,就給你打個電話,麻煩你讓他們家過來相看行嗎?」

    劉湘琴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用力的點頭。

    「我弟弟要手術,需要錢,所以,到時候你能,能給我分點好處費嗎?」我不善於討價還價,更沒操過巧嘴媒人的行當,說話時指甲摳在行李箱上,深深陷入,異常費力。

    「全給你!」劉湘琴抱住我的胳膊說:「我知道你肯定有難事了,不然你不會做這個!」

    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鼻子酸的厲害,然後又哭了。

    一個對我來說還算是陌生的人,遠遠比我的父親更有人情味,這是怎樣難堪的境地。

    這夜,我和劉湘琴睡在一起,她緊緊抱著我,想要給我溫暖。可我總覺得全身冰冷,心慌的難受。

    繁亂的事情強迫我鎮定,除了做好最壞的打算,我滿心想的都是如何尋找適合凌家的女孩子。

    我深知,凌棠遠不是良配,介紹女孩子給他,自然是昧了良心,正因為知道此事有錯,所以才抑制不住的淚流滿面。越想,越羞愧。

    和金錢相比,良知算不了什麼,和曄曄性命相比,我也算不了什麼。

    如果用一輩子愧疚換回曄曄的性命,我願意做任何超出道德底線的事。

    夜色靜默,月影清冷,我的眼淚順耳邊流下,跌落枕頭上,暈出大片的陰涼。

    凌晨三點多,我就往火車站趕,想坐最早一列火車回家。

    劉湘琴執意要送,實在推不開,只好由她幫我拎了一袋子書。她對我只是回家去處理弟弟生病事情何必把所有的東西都拿走沒有感到怎麼詫異,想來,她也知道,我已經無法承擔接下來的房租,哪怕是一天,也不行。

    現在,我兜里的錢,每一分,每一角都萬分珍貴。

    拉開門,赫然看見索離站在那兒,他默然望了我一眼,搶先從我手中拉過行李箱,走在我們前面。我不知道究竟是店長跟他說我跑掉的事,再或者,還是劉湘琴多嘴透露了事情的原委。總之,我臉上還看不出什麼反應,他已經像似天塌了般嚴肅。

    北京站旅客不多,過了春運繁忙期,鐵路也能喘口氣歇歇。在檢票口,我隨著人群準備湧入,劉湘琴立即快步上前,用力抱了抱我,趴在我耳邊大聲說:「有事需要用我的,你吱聲!」說完還拍拍我的後背。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雖然我也知道,我不會用她做任何事。

    索離把箱子遞給我,有些遲疑的說:「不管怎樣,希望下學期開學還能見到你。」

    他只能說這些,清清楚楚點明我們倆人之間的交往程度。

    我點點頭,也表示知道。雖然我知道,回來上學的可能性很小,小到,我覺得那是做夢。

    還記得來北京時,是我第一次坐火車離開家鄉,曄曄和我默默的離別,帶著對家的不舍,踏上火車。耳邊轟隆隆的車軌顫動聲給我鎮定和安撫,因為我發現,要去的地方和家之間,有兩條長長的鐵軌相連,我能順著漫長的鐵軌觸碰到那邊的世界。

    今天,我要回家。站在出口,卻感觸不到鐵軌那邊,究竟會有什麼等待我。

    我把火車票遞給檢票員,只覺得拉著箱子的左手被人悄悄握住,我沒回頭,右手收回票,把箱子往前提了一提。那隻握住我的手,便輕輕分開了。

    索離沒膽子,也沒能力留下我。

    同樣,我沒理由,也不可能留下。

    我的嘴角含著一絲恍惚微笑,心裡泛濫漫無邊際的苦澀。轉過檢票口,悄悄回頭,和索離,劉湘琴遙遙對望一眼,不知為何,我知道,這大概是最後一次再見到他們。

    再沒有見面的一天。

    收拾好心情,拼命擠上火車,安頓好行李箱,抱著裝著書的口袋,怎麼都睡不著。心中所能希望的就是,火車再快些,或者是曄曄病情發展再慢些,再等等我,等等我……

    回到家,咣噹噹推開門,濕悶的氣息迎面撲來,空無一人。

    母親並未在家等我。

    找個鄰居問一聲,又直奔縣城醫院。北京此時還是春意盎然,家裡已經像似過了初夏,坐車顛簸到縣城,熱得汗濕透了衣裳,上下打聽一圈,才找到病房看見蒼白臉色曄曄和母親。

    曄曄鼻孔插著氧氣管,渾身上下也插了許多不知作什麼用的管子,氣息微弱。

    我拽著母親的手悄悄走到走廊,雖然有些害怕,但還是要問:「媽,醫生說沒說,曄曄,還能支持多久?咱們家裡還有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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