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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53:38 作者: 瞬間傾城
    車旁四周端槍護衛的士兵們被炸傷,剩餘幾人如臨大敵槍口朝外將車子圍住,方崇山拉開車門上前探查沈之沛傷勢,只見車窗玻璃破裂,雪梅全身是血在沈之沛懷中似沒了氣息,方崇山探手試將軍鼻息,沈之沛驟然睜開眼抓住他,「做什麼?」

    方崇山連忙拉起沈之沛:「將軍,我來護衛你離開!」說罷,二話不說將沈之沛從車內救出,另有多名副官用大氅披在沈之沛肩頭,掩護他向另一側胡同奔去,一行人沒跑兒步,沈之沛乍然回望,滿身是血的黎雪梅還躺在已無法前行的車上,身上蓋滿玻璃碎片。

    女人對於沈之沛來說只是夜間床伴,可雪梅的幽幽哭泣和告白終還是打動了他內心深處的柔軟,持槍征戰多年,他第一次如此嚮往歸隱後的安逸生活,雖明知眼前伏擊皆可能與雪梅有關,但心中長期忽略雪梅感受的愧疚異樣冒了出來,逼他做出後悔半生的舉動,他眯起眼睛下令:「去,把夫人也帶上!」

    又有副官遵命,忙搭了性命冒死沖回車上將雪梅背在肩頭,跟在一隊人身後。一隊人數次從小巷子分散又聚合,唯恐再中了伏擊丟掉將軍性命。不過安放炸彈的人似乎只想當街襲擊沈之沛這個賣國軍閥,並沒有繼後的大動作,更不曾聽見槍彈飛過聲響。

    沈之沛等人歷經周轉,不想自己還能順利回到將軍府,眼看將軍府在望,沈之沛掙脫為副官扶持大步向前走去。將軍府門前佇立的許浩南見將軍臉上帶血大為驚訝,迎上去攙扶:「將軍,是誰伏擊了您?」

    沈之沛臉頰負傷嚴重,血順著脖子慢慢流淌,先是狠狠朝地上啐了口帶血吐沫:「去,查,這是到底是誰幹的,凡是牽連在內的人等一律當場擊斃不用來我面前回話!」

    如果此次行動是革命黨所為,那麼炸彈刺殺將軍顯然是在公然宣戰,如果是北方直系奉系掌權者,便是暗示他再不表態將死無全屍,或許還有可能是南京政府軍派遣來的間諜,畢竟只有他們才有可能洞悉他的出行線路埋伏下炸彈,這其中有沒有可能是對他出行了如指掌內鬼?

    沈之沛將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看了個遍,不容分說走到許浩南近前抽了個耳光,「內鬼是不是你?」

    許浩南身體直立,頭垂低目視腳尖始終保持謙恭謹慎姿態:「屬下知錯!」

    不可能是許浩南。

    許浩南身上還留有替他擋槍彈的巨大傷疤,倘若真想他死,隨時動手都不會有失敗結果。

    真的不是許浩南嗎?

    再想想雪梅近來的詭異態度,沈之沛不難猜想她早已知道有人準備行刺,只不過她並不知道是在何時何處。這個能透露行刺內情的人與黎雪梅交往必然密切,而眼前這個高挑身材的軍裝青年似乎正是黎雪梅偷情的不二人選,除了他再不會有人能夠有如此多的時間和機會貼近雪梅。沈之沛點點頭,不緊不慢高聲命令:「來人,把這些人都推出去斃了!」

    為沈之沛被伏擊趕來的是關門惶惶相覷,數十士兵魚貫湧入,將幾人雙手死死按住,其中一人不甘心被冤枉狂呼高喊:「將軍,我們沒有!我們當真沒有!」

    沈之沛目光溜住許浩南,見他態度未變,即便被士兵推搡跌倒未有恐懼,沈之沛走過去,拎住許浩南衣領:「你不怕死嗎?」

    「屬下問心無愧。」許浩南迎上沈之沛探究目光,眼底淡定從容,沈之沛乾淨利落從腰間掏出貼身的白朗寧手槍抵在許浩南太陽穴上:「好,既然你問心無愧,那就先幫我去陰曹地府探探路!」

    許浩南甚至眼睛都不曾眨動,任由沈之沛緩緩扣動扳機。

    死亡只此一瞬,被士兵們準備綁縛的士官們紛紛錯愕,沈之沛的性格多疑善變他們皆已知曉,可毫不留情的殺掉世侄的行徑還是讓他們真心驚恐,因為他們突然意識到,一旦許浩南真被沈之沛擊斃,將意味著沈之沛不會繞過在場任何人。

    沈之沛毫不留情扣動扳機,許浩南依然表情絲毫沒有改變,依舊心懷坦蕩,目不斜視。

    扳機嘎吱吱按到最後,眾人唬得閉上雙眼,聽得從黑黑槍管里發出一聲清脆聲響,啪!

    在場所有人的心陡然隨之跳動一下,再睜開眼,許浩南仍佇立在沈之沛面前,沈之沛嘴角上揚:「好,許參謀,我信你忠心耿耿,現在跟我進來!」

    許浩南表情還是未改,手指抬過眉間敬禮:「是!」

    方崇山在旁慌了神,小心翼翼趕了兩步:「將軍,那他們……」

    「都拉出去給老子槍斃!」沈之沛臨行時一句話徹底斷絕所有人的希望,為人膽敢置喙坐擁兵權的沈之沛,哪怕他一把火將將軍府燒掉,也不過看心情而已。

    許浩南目送昔日同僚被士兵卸槍拽走,跟隨沈之沛進入會議室,繼續保持三五步距離駐足,筆挺站立。

    沈之沛在沙發上坐下,疲憊的揉了揉額角:「許參謀,其實,我早知道你和夫人的事了……」

    沈之沛的開門見山讓許浩南再無防備,俊美臉龐頓時漲紅:「將軍。」

    「現在,我只想聽你一句話,你們二人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沈之沛懇切的目光投she在許浩南身上,放佛先前所有憤慨怒火均已平息。許浩南當然戒防沈之沛是在詐取口供,但他還是直向前邁出兩步,站在沈之沛面前:「報告將軍,是真的。」

    沈之沛沒有預料許浩南居然有膽量當著自己面承認肖想夫人,他很快恢復慈愛笑意:「這樣甚好,如今我也不妨於你說清楚,這次我離開不會帶夫人走,一來她與我無用,二來她現在身上有傷我不想被偷拖延時間,我想留下一個人將她送回黎家療養。而這個人,就是你!」

    變相釋放雪梅和許浩南的態度讓許浩南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他不能確定沈之沛心中真實意思,警惕地瞥了眼沈之沛手中上了膛的白朗寧手槍。他明白在沈之沛心中黎雪梅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但畢竟曾經是服侍枕邊的女人,以沈之沛跋扈性格怎會如此輕易轉手他人?

    許浩南顧左右而言他:「此次出行一切事宜皆是由將軍一手安排,定會萬無一失,即便帶上夫人,也無妨。」沈之沛此次離開上海,表面上無論事無巨細均由許浩南一手操辦,可憑藉許浩南對沈之沛多年了解知道自己手上掌握的不過是他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另一條真正用於逃離的路線,誰都不知道。

    沈之沛望了許浩南忍不住嘆口氣:「既然你沒這份心,我就把夫人帶走了,她跟我多年始終盡心服侍,本來是想賞她個美滿姻緣的。」

    許浩南遲疑:「夫人能終生陪在將軍身邊,才是最美滿的姻緣。」

    沈之沛眼底仍有笑意:「大丈夫何患無妻,你我皆是。只是沒想到,賢侄當真是個冷情郎君。」

    沈之沛的目光無形逼迫許浩南不得不抬起頭:「並非屬下無情,而是自認不能如將軍般叱吒風雲足以令女子倚賴終生。」

    「好,既然你承認這份心,本將軍就索性成全你,明日一早你帶夫人離開,違令者殺無赦。」沈之沛語氣再不容許浩南拒絕。

    許浩南知是再不能辯解,敬禮後默默走向會議室的門將門輕輕掩好。

    沈之沛這才將手槍里的子彈卸下,卸到本應該穿透許浩南太陽穴的那顆子彈,他眼底流出憤恨意味。

    或許真有老天爺在幫著對jian夫yín婦,就在他一心想取許浩南性命情況下仍能讓他僥倖逃脫,若非這顆子彈失效,他早將這伙逆賊一起殺掉,如今子彈卡殼,失去了最佳良機,他不得不為了掩蓋心中真正殺意將許浩南招進會議室,而後那些所謂的談話,不過是詐騙這個狼心狗肺的逆賊。

    許浩南迎在將軍府門口從容不亂的樣子似乎早知道他會受傷,此次行刺必然脫不掉干係,而出口將黎雪梅許給許浩南就是想先牽扯他眼前注意,令他憂心黎雪梅安危不敢輕易再次行動。

    只要明天一早,順利啟程離開,沈之沛確信自己頂會用其他辦法結束這兩個賤人的狗命。

    黎雪梅傷勢並不嚴重,身上傷口多是破碎玻璃割傷,請大夫過來將玻璃殘渣從臉頰手臂上取出,消毒上藥,人已恢復神智沉沉睡去。

    沈之沛借燈光打量雪梅,原本秀美的容貌此刻滿布傷口,紅白血肉向外翻著又擦了消炎的黃色碘酒,整張臉異樣駭人。他對黎雪梅與許浩南偷情一事心中就有不滿,再見她容貌盡毀更是厭惡,不過最後一日萬事小心,所以未表露出對她憎恨的真實態度。

    黎雪梅乍然夢見起轟轟爆破的炸彈厲聲尖叫起來,沈之沛攬住她:「不要怕,我沒死。」

    聽得失蹤聲音雪梅臉色又見蒼白,沈之沛知道她定是以為行刺失敗了心中大感失望,越發想親手掐死她,「明日一早我才上路,今夜你早些安睡。」

    心中並未生疑的黎雪梅還想掙紮起身去準備離行衣物,沈之沛不動聲色攔住她的動作:「你也不必著急,我去叫傭人準備,你先好好休息。」

    之所以惶惶起身去收拾衣物,黎雪梅也是唯恐被沈之沛看出她其實並不想離開,見他出言阻攔自己,只得放棄收拾埋頭趴在他胸口上撒嬌:「雪梅當真捨不得將軍府,也捨不得上海。」

    沈之沛目光直視窗外陰暗天色,一邊拍撫她的脊背一邊低聲安慰:「過幾日我們就回來了,上海灘還是我沈之沛的天下,你還是我沈之沛的女人。」

    「好,將軍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哪怕是再回上海,也是好的。」黎雪梅小心翼翼回答。

    「方才醫生說你此次負傷較為嚴重,胸腔有淤血不宜行動,我與許參謀商量過,讓他護送你到黎家休養一段時間,代我在南洋安頓妥當再接你過去,你看如何?」沈之沛試探詢問雪梅,手指挑起她的下頜。

    雪梅聽聞要放她與許浩南出去心中雀躍,正在出神沈之沛又喚了聲:「雪梅,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黎雪梅唯恐他再生變化,忙淡淡回答:「只怕將軍到時候會忘記我,不來接我了。」

    沈之沛對黎雪梅加以敷衍到此為止,他不想與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說話,怕再多說一句都會忍不住伸手掐死她。

    門外有人敲門,篤篤篤聲音連續不斷,聽上去聲音甚急:「將軍,將軍!」

    沈之沛戒備,拎了白朗寧走到門口,將房門小心翼翼拉開一條fèng隙:「什麼事?」

    「將軍派我送到沙遜先生那裡的匯票……」來人正是方崇山,此次更隨沈之沛撤離的秘密名單里有他一個,被分配的任務是由他為沈之沛轉移錢財到沙遜洋行,再交由滙豐銀行從香港交匯到南洋。

    聽提及錢財,沈之沛在難以保持冷靜,這些錢財是他在上海雄霸多年的全部家當,數額之龐大甚至可以組裝一次反攻南京政府的軍隊,聽得匯款帳面出了問題,他放鬆警惕將房門大開,「錢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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