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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53:38 作者: 瞬間傾城
    「那裡,原來不是這樣的,有些白玉桌和圓墩,太湖石,水晶石,棲霞石都是從各地運來的,夏天倚上去最清慡了,如今這些不是當年的那些。」佟老太太吃力的指著那些並不存在的景物細細給我們描述,在她所指的地方,經過戰火,很多屬於杜公館的物品早已流離失散了,多是後人依照花園建造時的圖紙找些近似的物品仿造而成。

    我推著佟老太太從花園悄聲走過,因為不能打擾酒店入住客人,我們被規定在花園甬路上行走,不能擅自靠近賓館外觀。

    佟老太太的孫子杜志剛站在這幢洋樓面前,高高的仰望,神情很是複雜。

    若非有那一場意外,也許,他將會是杜公館的繼承者,在此地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不,也許,他不可能成為繼承者,因為,他會被此牽連成為那次歷史運動的受害者。

    福兮禍兮,相乘相倚,能平淡活著,有時也是人生最難能可貴的幸福。

    花園盡頭有堵牆,磚體造型顯然並不是與杜公館一同建造的,牆外似乎隱約還蓋有兩間磚房,紅磚灰瓦,與富麗堂皇的杜公館並不相稱,只是不知為何偏坐落於此,讓觀者心底浮生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我的第一個孩子就是在那裡出生的,如果他現在還活著,該有七十五歲了。」佟老太太指著那房子,淡淡的說。

    作者有話要說:生孩子這段經歷是毓婉親口對某城說的,不過,因為那時某城很小,所以聽得一知半解,這幾日想了許久,還有一些細節無法連通,很多事情某城儘量還原,希望不會有很大紕漏 ☆、禍罹家亂上

    不必到婚期那一日,杜家已經被沈督軍帶人圍了個水泄不通,猜消息走漏多半是因為杜允威夫婦,只是此時再追究這些似乎已經毫無意義了。

    杜家此地是幾國租界交界處,沈督軍帶人圍困的消息一經走出,來了許多巡捕房的巡警,只是見到沈督軍人馬的槍桿由蔫了下去不敢出聲,杜瑞達站在台階之上,長衫迎風卷揚,兩道濃眉皺緊在一處,下人出門購買雜物已經被士兵攔下,多有幾句口角就拿槍頂了太陽穴按住,下人們嚇得尖叫連連,只能跪在地上。

    杜凌氏由容媽媽攙扶著走出,風口上她慘白的臉色顯得格外蒼老,她冷哼一聲:「可不就是你的新思想害了全家。」

    杜瑞達側臉看見妻子病容,也不肯多說一句,只是低了頭轉身進入花廳。

    杜允威和黎美齡看似滿不在乎的模樣,在杜瑞達身邊圍攏住,杜允威將報紙拿給父親,低聲道:「還是去尋三妹回來吧,一旦三妹回來,事情必然有了結果。」

    杜瑞達抬頭,冷冷視線掃過去,杜允威立刻噤聲不語了。

    翠琳坐在沙發上一味哭泣,美齡坐過去好言相勸:「本是一門極好的親事,如今悔得莫名其妙不說,還害了全家。」黎美齡雖然嘴上如此說,卻不敢多看公公一眼,杜瑞達咳了一聲,也小心翼翼停住抱怨。

    毓婉扶著丫鬟的胳膊從台階走下,見眾人都在,挨個與之行禮。杜允唐在她身後仍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並不與大哥大嫂說話,只是坐在父親對面,冷眼瞧著這一家子心懷鬼胎的人。

    不出半個時辰,一隊士兵已經沖入花廳,黎美齡和翠琳兩人唬得躲避,毓婉扶住肚子將臉扭向允唐。那長官雖然接過毓婉的錢如今也是不認人了,帶著人馬分列兩邊,中間沈之沛披著黑色大氅腳踏軍靴已經徐步走入進來,杜瑞達連忙起身,「沈督軍,何以大駕光臨?」

    沈之沛笑笑,身後已經有士兵將座椅搬好,他緩緩落座:「杜老爺,這話還用問嗎?令嬡逃婚,令我這個保媒的媒人丟盡了臉面,你說,該如何處置呢?」

    沈之沛的目光冰冷銳利,掃過毓婉時,毓婉心底一抖,他暗黑色的剛毅面容越發顯得陰狠,毓婉生平所接觸的男子從未見過如此兇狠模樣,所以,難免有些忐忑。

    「杜二少奶奶,這事是你做的,如何給我交待想必你也想好了。」沈之沛話音一落,那軍官立即上前擒住毓婉,杜允唐躍然起身與那名軍官撕扯,兩人雖勢均力敵,終是抵不過人多勢眾,呼喇喇圍上一群用槍將杜允唐逼住,杜瑞達站在沈之沛面前面色微怒,只是一瞬又低頭向沈之沛道:「沈督軍,此事原本就是兒女j□j,我家幼女年幼無知不懂得珍惜這段良緣,自然是該罰,此事與老夫兒子兒媳並無干係,不如……」

    「並無干係?那是誰放走的令嬡呢?莫非是杜老爺你自己?」沈之沛扯動嘴角的笑容冰冷入骨,杜瑞達抿住嘴,不能回答。

    毓婉驀然回首冷冷瞥了身後那居官一眼,氣勢威嚴,神色冰冷,「我也是你碰得的?」那軍官慌忙收了手,隨後接觸到沈之沛眯起的雙眼又回過神來,狠狠將毓婉按倒在地。杜允唐見狀猛地撲起,想要去救毓婉,但身邊眾多人手一人一下將他打倒在地。

    毓婉被迫跪倒,一顆心急急跳個不停,沈之沛低下身,仔仔細細打量眼前這個臉龐略有些圓潤的毓婉:「二少奶奶,我早就聽過你的名字。當年你身上的命案還是我解的,如今這條命是不是不耐活了?」

    毓婉深深吸口氣,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沈之沛站起身靠近毓婉,一雙軍靴陡然踹向毓婉,杜凌氏瘋一樣大叫:「住手,不要!」

    而當事者佟毓婉只是昂起頭迎上沈之沛的雙眼,她並不是不想躲,而是根本躲不開,毓婉的雙眼堅定而又充滿憤恨,她這樣死死的盯住一個人,分明就是在說,若孩子不在我定於你同歸於盡。

    軍靴即將踢近,毓婉反直起身子迎上去,動作只在一瞬,連同杜允唐和杜瑞達在內都以為此次她定是在劫難逃,忽然沈之沛將腳停住,反一手摑了毓婉,他低下頭冷笑:「別以為我不敢踢,只是來之前雪梅用性命求了我定不傷你性命。」

    毓婉撫住臉頰,緊緊閉上雙眼,一顆心險些就此跳了出來,真不知該謝雪梅還是恨她。

    杜瑞達咬緊牙關,硬擠出笑容:「沈督軍,事已至此,終還是要考慮應該如何處理。」

    沈之沛接過副官遞過的手帕擦了擦手,又丟在地面上:「沒辦法處置,你們全家都要為此付出代價。」

    杜允威聽得這話頓時慌了神,他惶惶向前爬了幾步:「督軍,您可是說過的,此事與我們無關。」

    「我說過如果你三妹歸來……」

    「杜家小姐回來了!」門外一句驚呼傳入,頓時所有人紛紛吃驚扭頭去看,大廳正門被推開,一孑然身影孤單單出現在門口,見到二哥被人按住,她抽泣了一下,但還是毅然決然走進來:「我回來了,請放了我的家人。」

    翠琳見到女兒涕淚橫流,一方面可憐已經逃脫出虎口的女兒能捨身救家,一方面暗自慶幸事情還能有挽回餘地,她抱住若歡嚎啕大哭,黎美齡立刻拉住婆婆將若歡向前推了幾步,杜凌氏坐在一旁見狀不住的冷笑,果然一家子心毒的狠貨。

    杜若歡走到沈之沛面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是我自己逃走的,原本就和我們全家無關,現在回來也是我心甘情願回來的,我要嫁給黎邵峰。」

    沈之沛睨眼瞧了杜家全家,點點頭:「回來了?」

    「嗯,回來了。」杜若歡堅定的點點頭。

    「不再逃了?」沈之沛嘴角逐漸上揚。

    「絕不再出杜家半步。」杜若歡天真的以為舍掉自己就能成全全家性命,殊不知此事已經難以操控,即便她出現了,事態也未必能有轉機。

    「晚了。來人!把杜瑞達抓起來!」沈之沛的笑容來得快去得更快,嘴角陡然向下:「本來杜小姐出現,事情就算完了,不過今早我抓到幾個煽動工人罷工的革命黨,其中之一供出了你們杜家杜老爺也參與其中。杜老爺,這事不是冤枉你吧?」

    杜若歡吃驚的看著父親,不單單是她,連同全家都驚異杜老爺會做出這樣的事,杜瑞達閉嘴不吭一聲,身後的士兵已經將杜瑞達按倒在地,捆上了繩索,沈之沛走到杜瑞達面前:「杜老爺,時勢造英雄,在我手下苟延殘喘的人革不了命。」

    杜瑞達被士兵按住手腳低頭喘息,到底還是多了幾分年紀,這時的他根本無力強硬,杜允唐赤紅了雙眼想要站起又被人踹倒了雙腿,杜允威見狀也只能給沈之沛不住叩首:「督軍,這個罪名可不能隨便說的,我家父親從未有這樣的行動,定是一些宵小誣陷。」

    沈之沛冷哼一聲並不理睬杜允威的求饒,徑直站起身:「喜事變白事,我也不想,除非你們能想出更好的辦法來……換人。」

    他行走過杜允唐的面前,蹲下身:「杜家二少爺,你千不該萬不該負了黎家。」

    杜允唐被按住手腕無法移動,只能眼睜睜看著父親被人就這樣拉扯走。單等沈之沛離開了,那些士兵才收手將杜家全家人都放過了,杜凌氏老早已經氣得渾身亂顫,翠琳見若歡回來並沒挽回局面,反而害得老爺被牽連帶走,逮著女兒揚手就打,若歡一邊躲一邊哭,「母親,我也不成想……」

    翠琳哪肯罷手,若非她膽敢逃婚怎能害得全家如此,兩人正在追打,杜允唐忽然站起身,咆哮道:「夠了!」

    翠琳抽打若歡的手就停在近前,怯怯無法收回。

    毓婉由丫鬟鵲兒攙扶起來,走到杜允唐面前,杜允唐因憤恨毓婉和父親一同放了杜若歡惹下的大禍瞧也不肯瞧她,低低說了一句:「我去找日本領事館,你在家好好待著,不能有一點閃失!否則……」

    毓婉抬頭望住杜允唐,杜允唐硬生生將話尾吞咽,轉回身立即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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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從沈督軍手裡奪下杜瑞達也未必沒有可能,只是用來交換上海灘響噹噹的杜家老爺,所耗費的金錢定是以百萬計。杜家所流通閒錢並沒有如此龐大數額,便想到去借。得知杜家老爺被沈督軍抓了,原本能夠搭得上的親友自然躲縮了,兩個姻親,一個黎家一個佟家,黎家自是不指望了,佟家則是想指望也指望不上。

    倒是有幾個陌生面孔前來與杜允唐和毓婉私下見面,說只需杜允唐一句話他們會盡力營救杜老爺出來,來者面容皆有蓬勃精神,隨衣衫簡樸卻也不失風雅,但杜允唐以家規森嚴為藉口將那些人拒之門外,並不肯當真憑他們一己之力抵抗軍閥去營救自己父親。

    其實,毓婉也知曉,那些人是南下的革命黨人,他們與杜瑞達有盟約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只是此時風頭甚緊,沈之沛偏就以里通革命黨一由治罪杜家,再沾連上他們當真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能避嫌時需還避嫌,只能無奈將此一線希望也推在門外。

    ☆、禍罹家亂中

    其實,毓婉也知曉,那些人是南下的革命黨人,他們與杜瑞達有盟約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只是此時風頭甚緊,沈之沛偏就以里通革命黨一由治罪杜家,再沾連上他們當真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能避嫌時需還避嫌,只能無奈將此一線希望也推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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