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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53:38 作者: 瞬間傾城
「因為,我要救我的丈夫,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父親活活打死!」毓婉避開杜允唐的視線:「也許事情還有轉機,我們還可以去求雪梅。」
毓婉的話讓杜允唐愣住,很久才從震驚里回過神來,他有些聲音顫抖:「你是說,你在救我?」
毓婉平靜的面容並不能掩蓋她因為後悔而漲紅的臉龐,她發覺自己的話會引起杜允唐太多歧意,連忙猶豫吞回話尾:「我只是不想家無寧日……」
她粉嫩的頸項低垂著,令杜允唐一陣恍惚,他想笑,偏又不能,只能硬憋住心頭喜悅,仍沉著臉哼道:「老爺子也沒見因為你的餿主意少打我幾下。」
如果毓婉再不懂他責怪的方式,那麼一年的相處幾乎可以算作白費了。
「一切還不是怪你,何必惹父親生氣。」她疲憊的坐在床上,杜允唐也不由自主的坐下,忽然皺眉,猛地倒吸口涼氣,毓婉奇怪的看著他,杜允唐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肋骨下方,目光灼熱的注視毓婉:「這裡被打了,有些疼,你幫我看看。」
毓婉臉色一紅,把手抽回來:「有傷就去找醫生,我又不懂得這些。「
果然一句話,杜允唐又氣呼呼的翻了臉,翻了身子躺下去,用力過猛壓到了真正的傷處,又不肯喊疼,只能狠狠的閉上眼硬挺著。
毓婉嘆口氣,只能將手按過去:「到底傷了哪裡,讓我看看吧。」
杜允唐也不回答,只是將毓婉的手抓過來,按在胸口,就再也不肯鬆開。
☆、福禍相依下
果然,還沒等沈之沛和黎紹峰那裡知曉一切,杜家自己人先鬧了起來,二房人當著老爺面猶不敢做些什麼,只能將對毓婉的怨懟都積壓在心裡,待到時機成熟的時候一股腦的迸發出來。
因為日本人多番施壓,遠達紗廠再次被迫關閉,工人即將流離失所,杜瑞達不願見如此多拖家帶口的工人被迫逃難,索性與開工時一般發放薪資,將這些閒人養起來。也正是這一義舉,許多地下愛國組織懇求內線牽線聯繫杜瑞達這樣愛國資本家,不知內情的旁觀者皆詫異杜瑞達連日來越顯忙碌見不到人影,行蹤著實詭秘。
清晨杜瑞達出門後,翠琳便一改往日唯唯諾諾的態度,在花廳當著毓婉面撒潑打滾哭得肝腸欲斷起來,聽聞消息早先趕回來的允威和黎美齡更是在樓下鬧著要押毓婉去見沈之沛,將這些事交代個清楚。
「這樣天大的事,是要陷我們全家於危境阿,沒想到弟妹你居然歹毒如此,何苦送走三妹?你不過是想奪我杜家財產,如今只需要對我說上一句,我拱手送你就是,你又何必暗中使用這樣招數害了全家性命!」杜允威字字直插毓婉心頭,毓婉在他口中變成個委實令人可憎的貪婦,原本以他是大伯的身份遠說不到弟媳這些話,但今時今日大難當頭再不表露態度,怕是連自己也要牽連進去,就顧不得大家臉面了。
毓婉也不與杜允威分辯,任由翠琳拉了身子拽住胳膊,她扶住小腹不肯就範,翠琳更是一個巴掌呼上去,毓婉唯恐會傷及腹中孩子,連忙彎腰去躲,皮肉未挨翠琳手腕已經被允唐握住:「二姨娘好大的力氣阿。即便毓婉此次行動當真有錯,也輪不到你來教訓。」
美齡憤憤的攔住允唐,跳了腳叫嚷:「二弟此話說的好沒道理,論輩分,婆婆本就是一家長輩,毓婉做錯事,為何教訓不得?即便婆婆教訓不得,好,還有一個我呢,我倒要問問,我弟弟怎麼就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美齡不由分說直接衝上前,伸手想要教訓毓婉,杜允唐左手一把將她手臂拉住甩在一旁,冷冰冰盯了她一眼,美齡立即縮了手,但仍是直著脖子不甘示弱:「如今大媽不管事,父親又出門應酬,本就該是婆婆代理家事,你便是橫豎阻攔也攔不住杜家家規去。」
允唐冷笑,將翠琳的手放下,「大嫂,且收著些,大家臉面上都好看。即便我母親當真不管事了,家族族譜上她仍是杜家正妻。哪輪得到二姨娘越俎代庖?這又是哪門子的杜家家規阿?」語調一揚,鄙夷之意已顯露幾分。
翠琳對自己身為妾室一事多年來始終耿耿於懷,她與杜瑞達本是青梅竹馬相戀多年的戀人,如今被人占去正妻頭銜還要蒙受正房子嗣羞辱,哪能心甘情願就此罷休,當即冷笑道:「如今允唐你也不必遮掩她,你們夫妻倆想要將若歡送走無非就是怕若歡與允威占了杜家財產,要不然何至於大婚就只有十幾日,你們還偷偷的放走了若歡?這事欺人太甚了!我們到時候跟老爺論個分明!」
杜允唐雖然也生氣毓婉私下放走若歡將全家逼迫至此,但他還是將毓婉遮在身後,嘴角浮現一絲冷笑:「莫不是二姨娘是準備將三妹送到黎家賣女求榮麼?」
翠琳和允威口口聲聲為若歡好進而指責毓婉,說到底還是想用若歡交換切身利益贏得更多先機,如今若歡走了,他們如意算盤做空,當然會顧不上嘴臉一味責罵毓婉,卻沒有一人內心真正擔憂若歡安危,關切一下她這幾日住在哪裡,吃在何處。
被杜允唐指責,翠琳臉色頓時一紅一白,杜雲威見允唐掩護毓婉倒是冷笑道:「二弟,別忘了,想將三妹送走的主意可是你出的。」
說到底各自都有打算,算不上誰卑劣誰高尚,整個杜家上下真正為若歡安危著想的,其實全無一人。即便是真正放走若歡的毓婉,為的也是解憂杜瑞達,解愁杜允唐,根本也沒想過若歡心中真正所想。
當即愣住的幾人思及至此,多有難堪之色,只不過黎美齡還想挺幾分力氣強辯著:「若歡嫁給紹峰是天作之合,你們再如何狡辯也不過是憂慮將會被分家產罷了,說什麼你呀我呀的,好沒意思。」
杜允唐也不辯解,瘦雋面龐凝著淡淡冷笑,他抬手將手腕伸給毓婉,毓婉低頭查看,發覺袖口被翠琳撕開,便伸手將袖扣為允唐重新安好。
杜允唐指了指低頭為自己系袖口的毓婉,抬頭斜視譏諷眼前的兄嫂,「別忘了,當真要繼承這杜家財產,你們本就是沒資格的,父親不在了,隨我如何賞你們都是可以的,真逼我說出不認兄弟的話就怨不得大家難做人了。還有,她,毓婉,佟毓婉,連同她和腹中骨肉,都是我杜允唐的家人,也是這杜家公館未來的女主人,至於大嫂真那麼注重黎家,不妨回黎家安身,好走不送!」
杜允唐這番話說得確實過分,甚至刺痛杜允威心中最痛處。
按照杜家祖上所定規矩,嫡子嫡孫有繼承權,庶出只許協同,無繼承資格。到了杜瑞達這一輩以新思想治家,此家規便許久不曾提過了,但今時今日從杜允唐口中說出,也可以猜想他心中盤亘這般想法不是一天兩天,怕是真有一日杜瑞達不再了,杜允唐果真能做出不分分毫的事來,所以,只此一句話終還是令杜允威對這個弟弟起了殺心。
眾人還在混亂,杜凌氏聞訊也趕下樓來,見得翠琳母子婆媳三人正在圍攻毓婉,來不及下到台下已經當即啐了他們滿面:「不要臉的混帳東西,我且還有一口氣在,你們憑什麼膽敢欺負到我的頭上?要不要叫老爺回來看看你們這窩老婆小子的嘴臉!」
杜凌氏雖然連日來被人踩黑捧紅氣得厲害,但畢竟曾是一家正妻,收得住威儀,面容凜然下翠琳心中不由得惶惶,即便再忿忿也必須先安撫杜凌氏不能將一幹事說與杜瑞達,「大姐不要這樣說……」
杜凌氏當即甩手給了翠琳一個耳光:「給我閉嘴!」
因全家上下整日攝於杜凌氏威嚴,主婦丫鬟見狀無一人膽敢上前阻攔,杜允威更是慣於見杜凌氏跋扈,甚至沒當即回過神來幫母親討還公道,杜凌氏挨個指點翠琳,杜允威和黎美齡三人鼻尖:「別當我們大房真的失勢了。只要有我,有允唐,有毓婉,有毓婉肚子裡的孩子,你們就都別想在杜家作威作福,除非你們將我們一併除去了,才叫能耐!」
二房三人被杜凌氏如此教訓皆屏住呼吸不敢置喙,多虧杜家祖宗家法向來仰正抑庶,杜凌氏作威作福慣了,也將二房養成了奴性,杜凌氏這一露面總算將一場險些釀成大浪的風波給壓制下去。
只是,杜凌氏連日來臥病在床,因這一氣一怒,病狀又重了些,一個人俯在樓梯扶手上喘息,毓婉走過去將婆婆攙扶住,杜凌氏回身指住翠琳,一字一句說給她聽:「你給我記得,這個家,除了老爺究竟是誰說了算!」
翠琳連同黎美齡婆媳恨得咯咯咬牙,奈何翻不了身,也只能就此作罷。倒是杜允威臉色發沉,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毓婉知道婆婆與自己母親是同一類女子,她們幾次交手也可看出皆是心氣強硬的個性,她們受不得外人欺辱,受不得邪能侵正,有些心病多是一股火自己憋在心裡煎熬出的,正如杜凌氏,她怨恨杜瑞達,若非他一味縱容翠琳又何至自己被庶出的子女爬在頭頂,面對再次臥病在床的杜凌氏,毓婉對此也只能好言相勸:「母親,你是知道的,我與允唐都不介懷這些。」
「又說糊塗話,說什麼不介懷,你給我記住,屬於正房的,都要錙銖必計,我活著還好,有一日真沒了,她們必然不會給你留上一點半毫,不信咱們走著瞧,我放著這口氣不肯斷,也是為你們挺著,你們卻不知道!」杜凌氏倔強的目光里蘊含著淚水,聲音不住的發顫:「還有,你放走杜若歡這件事,做的太過了。你只一味討好老爺卻將全家性命至於風口浪尖,我本不想救你,若非你懷著我杜家骨肉,我都會叫允唐休了你!」
毓婉沉默不語,杜凌氏看了她許久,方才嘆口氣:「只怕來日能冒險救出杜家的,也是你。正所謂福禍相依,成也是你,敗也是你,真敗了杜家,看你們怎麼去跟祖宗們交代!」
毓婉嘆口氣,杜凌氏唇畔浮起一絲淒冷笑意:「他這輩子都想尋找新思想,如今也只能找個有著新思想的兒媳婦,你們兩個倒是合心,看接下來怎麼擎得住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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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手記:
這一場糾紛以二房失敗告終,杜瑞達回來後,並未有人對他提及此次爭吵。眾人皆以為此事不過是兄弟分心正庶隔情的小事,殊不知大廈將傾由此開始,呼喇喇覆滅在眼前,憑藉佟毓婉和杜允唐之力根本難以挽回。
佟老太太一直留戀在佟苑,倒是她的孫子和曾孫更願意去親眼得見曾祖父住過的杜公館,還在輪椅上的佟老太太拗不過孫子曾孫的意願,便再次踏入這個自己生活了六年的婆家。
杜公館位於上海幽靜街區,高高鐵質院門攔住所有外人的目光。這裡已經成為上海市博物館式的精品酒店,只要花上1500元就可以在此居住一晚。
佟老太太的家人身上所帶現金不多,根本不足以讓老人在此住上幾晚來重溫故居,經過我與酒店相關部門溝通,並出示了鞍山和上海相關部門出具的證明,才有幸能帶佟老太太回到杜家花園重新遊歷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