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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53:38 作者: 瞬間傾城
完成了挑蓋頭,需喝合卺酒。兩隻被紅繩綁了杯腳的水晶杯端到兩人近前,毓婉穿慣了西式的衣服,對這樣寬大的袍袖並不舒服,杜允唐也是對西裝習以為常,不悅的拽了拽身上的紅帶,率先端起酒杯,琥珀色的酒在被子裡蕩漾,閃過瀲瀲光芒。
毓婉不會喝酒,水晶杯端到近前聞了酒味先紅了臉頰,一抹熱辣直入脖頸。
因紅繩系的極短,兩人端了酒杯就需額頭頂了額頭才能喝下,可倔強的兩人誰都不肯先探過頭去,喜娘見狀先告了個罪,在毓婉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時,人已被推向杜允唐,杜允唐本能接住她的身子,兩人同時驚了一下,但臉頰已貼在一起。
杜允唐毫不猶豫先將酒杯乾了,毓婉隨後也貼著他炙熱耳畔將酒分了幾口喝下。
她的身上有種特殊的香氣,隨了酒香涌過來,杜允唐似厭惡般率先離開了毓婉的身子。
「你先換衣裳,一會兒自己下來。」他冷冷的將門狠狠關緊。
也許這間新房是他此生最不想待的地方,多一秒鐘,他也會覺得窒息。
☆、洞房花燭中
希望毓婉和允唐舉辦西式婚禮的想法,由杜老爺提出。
中式婚禮按照滿族傳統來,為的是給佟家增添臉面。在杜家舉辦的西式宴會,毓婉則需穿婚紗與穿西裝的杜允唐再與杜家商友及賓客行禮,為的是應酬。
素兮隱約覺得舉辦兩次儀式有些小姐是嫁了兩次杜允唐的意味,可想到這般不合規矩的婚宴連太太都不曾挑剔,她似乎也不便說太多,只能精心為毓婉打點一切。
西式婚宴相對要求比較寬鬆,毓婉穿了潔白拖尾蕾絲婚紗,將一早挽起的髮髻重新梳好,卸掉髮簪用鮮花別住,再手捧大束的捧花自然垂下,整個人在梳妝檯前轉了一圈,有些呆愣。房間內的梳妝鏡被燈光晃出光暈,一個面容木訥的新娘子佇立其中,累珠花邊的婚紗有些泛黃,似那些放舊的照片,邊角都浸透了歲月的痕跡。
人未老,心已老矣。
毓婉垂了垂眼眸,對素兮說:「走,咱們下去吧。」
杜允唐更衣完畢沒有上樓接毓婉同往,而是等在她必將路過的樓梯口,整個人斜依偎了欄杆,與幾位同穿西裝打領結的伴郎打趣。
毓婉下樓時,身後陪伴的伴娘則是幾位杜家的表妹堂妹,幾人幫她小心翼翼拖了長長的婚紗在後隨行,毓婉抬頭看見玩世不恭的允唐,有些氣悶,遂低了頭,髮鬢兩邊垂了長長的蕾絲頭紗直至地面,上面綴滿珍珠和鑽石沉甸甸的在燈光閃耀下熠熠發光。
毓婉走的極慢,一步一步,萬分沉重。杜允唐昂首不自覺眯起眼,他突然發覺毓婉一早嫵媚的臉此刻忽然變得柔和聖潔起來,白皙的面孔與清晨酡紅又有著天壤之別,引得眾人目光無法離開,他有些不悅西式婚禮的野蠻,新娘子的美,似乎全被外人瞧了去,還不如將這個女人藏在洞房裡,關她一生別想出門。
他對自己萌發的無稽想法萬分嘲笑,也說不出究竟怎麼了,大約仍在猜疑這個女人還有多少面他並不知曉,而這般易於變換容貌神色的女子,怕也會心思複雜難測,慣於將男人玩弄於鼓掌之中吧。
終於走到杜允唐面前,該他遞出手攥住她的,結果因為胡思亂想遲疑了。
毓婉等了片刻,以為他還是像之前拜堂時等待自己先低頭,於是將冰冷的指尖遞上去,望了她遞過的丹紅指甲杜允唐心中怒氣更重,這是毓婉第二次占據主動,莫非妄想在過門第一天就給他下馬威?
杜允唐心底冷笑,陡然打橫將毓婉抱起,毓婉穿了高跟鞋哪裡站得穩,整個人惶惶落入杜允唐懷中,連聲音也發不出。
原本滿禮也有入門由新郎抱新娘入洞房的習俗,只是此刻杜家舉行的是西式酒會,杜允唐的荒唐舉動略微顯得不合時宜,不過杜瑞達樂於見到這樣親昵場景,他笑著對杜凌氏說:「看來,總算咱們沒白費這一番功夫。」
杜凌氏對毓婉在眾人面前與自己兒子行徑過於親密心中大為不滿,不過礙於自家老爺高興也只能被迫跟著點頭:「只是有些旁末規矩還需我們日後教導。」
杜瑞達對髮妻杜凌氏尊敬有加,卻寵愛不足,當年若不是因為凌巡撫在位權勢施壓他也遠不會停了翠琳表妹先娶杜凌氏。又因為早年隨老師倡導變革,總覺得一些舊式習俗可以改變,創建新式家庭。所以他對杜凌氏心存教訓毓婉的想法微微皺眉:「倒也不必那麼苛求,如今年輕人有些新式想法,就隨他們去,毓婉這個媳婦我看著倒比允唐更懂規矩些。」
杜凌氏還想替兒子分辨,杜允唐已經抱著毓婉走到近前,毓婉覺得杜允唐的荒誕行徑簡直是不堪容忍,她用力掙紮下來,紅了臉對杜瑞達和杜凌氏施禮:「父親,母親。」
杜瑞達抬手示意她免禮:「我們家並不遵循這些世俗禮教,你自在些才好。一會兒由允唐帶你與咱們杜家的親戚朋友見個面,也無需過於拘禁。」
毓婉點點頭,杜允唐依舊似笑非笑的睨了母親,杜凌氏狠狠皺眉瞪了毓婉一眼,允唐笑著走過去抓了杜凌氏的肩膀撒嬌:「母親今天辛苦了。」
杜凌氏見兒子舍了毓婉來討好自己,憋了許久才撲哧笑了:「你都是成家立業的人了,怎麼舉動還這麼荒唐?仔細給人家看了笑話。」
杜瑞達不願看允唐與杜凌氏母子寵溺形狀,猛地站起身,對杜允唐加重了語氣:「不要胡鬧,抓緊行禮!」
見終於惹怒了父親,杜允唐才勉強收斂了和母親嬉鬧的笑容,故作一本正經的將西裝整理好,與毓婉一同走向賓朋。這樣的儀式衣香鬢影的女眷自然不可缺少,身邊男伴又多是實業家,華美的服飾,筆挺的禮服,大廳正中的水晶燈全部開啟,圍繞樓梯盤旋而上的水晶燈也一同點亮,奢靡的讓人咂舌。
兩人向今日前來參加婚宴的嘉賓們三鞠躬,鞠躬時,杜允唐的手始終圍住毓婉的腰肢,熱氣透過婚紗炙烤殘餘的神智,她甚至連續三次鞠躬皆晚於杜允唐的動作。
有些女客優雅的手絹掩了嘴:「杜少爺對新少奶奶可真是體貼。方才生怕她多走兩步傷了腳,現在更是怕少奶奶太過勞累。」
「看上去真真是一對璧人,難怪杜少爺要多疼新少奶奶些。」另一名女客更是笑道。
毓婉聞言偷瞄杜允唐,彎腰鞠躬的他,動作灑脫,氣度雍容,言語上對此評價不置可否,動作上更似沒聽見他人議論,只是不知風平浪靜的外表下,心中終究是何打算。
行禮完畢,杜允唐攜毓婉在大廳里從容穿行,一會兒是晉都洋行的老闆林伯父,一會兒是金江飯店的老闆董阿姨,一會兒是聚鑫實業的總經理莫叔叔……一圈下來毓婉在心底默默背記這些人的容貌姓氏以及所從事的行業,笑容還掛在臉頰,但人已十分疲憊,身體越發僵硬。
杜允唐仿若不知,仍站在舞池一隅與幾個親密好友同學聊起前些日去打馬球的趣聞,毓婉踩了一整日的高跟鞋,腳尖腳跟早已磨得劇痛,因為強抑住疼痛,額角微微滲出一些細密的汗水來。
還是杜允唐的幼時好友薛瑾發現新娘子臉色蒼白,他暗暗提醒:「允唐,你的新娘子似乎不舒服,要不要先休息?」
杜允唐露出得意的笑容回過頭望住毓婉,毓婉暗暗站直了身子:「我還好。」
杜允唐張揚的笑容又大了幾分,回頭對薛瑾說:「我可是娶了個不吃煙火的仙女,怎麼會不舒服?」
毓婉手指顫了顫,被允唐嘲諷的她覺得腳上的疼痛更甚,簡直無法容忍,毓婉向後側了半個身子,想將身體壓力放置另一隻腳上,不料站得久了那隻腳也無法擎住力量,整個人歪了過去。就在擔心會當眾跌倒出醜至極,忽有一雙胳臂將她撈住,順動作望去,正是並不在意自己的杜允唐。
明明他不曾看向此處,卻恰到好處的抓住她下落的身子,一隻臂彎掛住她整個腰肢,肆無忌憚的盯著有些微微喘息的毓婉言語輕佻:「看來仙女也會累呢。」
毓婉雙頰漲紅,不好當眾辯解,只能將無限話語吞了去。杜允唐對朋友們促狹笑道:「我要帶著仙女回洞房,你們還要逗新娘麼?「
挑釁言語一出自然得到大家踴躍報名,眾人如同繁星捧月般簇擁了杜允唐和毓婉上樓,毓婉對即將到來的鬧洞房有些驚懼,杜允唐反而春風滿面笑容得意。
毓婉被允唐扶著坐在婚床上有些拘謹,杜允唐的同學朋友湧上來,想了許多新式的玩意逗新娘。洞房逗新娘本是舊式風俗,大約是新嫁女子過於緊張坐在新房很少展露笑顏,需由戲謔的人來逗弄,笑了便能緩解心中焦慮。
只是毓婉今日有些尷尬,任憑那些朋友說幹了嘴也是無法笑得出來,杜允唐抱胸站在一旁,冷眼睨了她沉靜的面色心中更是不滿。
薛瑾講了三個笑話仍不見新娘歡笑,撓了撓頭髮,只能重重咳嗽一聲:「我再講一個笑話,新娘子再不笑我可就真沒辦法了,話說允唐小時候心底極善的,經常跟伯母一同買魚放生,有一天我來找允唐玩,見有一水缸的魚便讓容媽媽抓來吃,允唐生氣了……」說到此處薛瑾模仿杜允唐的語氣:「不許吃,那都是要放生的,你看,我都捨不得吃。」說到此處,背後有幾聲壓在喉嚨里的笑似乎並不相信杜允唐能說出這樣的菩薩話來,毓婉倒不覺得好笑,心中想的是原來杜允唐荒誕不羈的外表也有善良一面。
薛瑾又說:「我就只能無奈的放棄抓條魚來吃的想法,可沒過多久,允唐跑進來大聲問,你是想吃糖醋還是紅燒?我奇怪:你不是要放生?誰知允唐說:還放什麼生,魚都憋死了!趕緊抓來吃是正經!」
最後一句,薛瑾模仿幼年允唐急不可耐流口水的形象,兩隻手仿佛抓了兩隻活魚,正歡蹦亂跳的抖動著,大家明白薛瑾是笑允唐終於憋不住肚子裡的饞蟲,抓了兩條活魚來吃,不由得哈哈大笑。
毓婉也難得被逗得微微露出笑意,嘴角剛剛上揚,薛瑾立即拍了胸脯,哀聲嘆氣:「哎呦,新娘子可算是笑了,到底還是要出了允唐故事才能逗新娘子笑出來,只是新娘子你別擔憂,允唐可真是個心善的好男人,即使那時抓了放生的魚來吃,也不耽誤他心疼自己的新娘子,日後必定好好疼你的。」
聽他這樣說,慌亂的毓婉偷偷瞥杜允唐,發覺杜允唐灼熱的視線也盯著自己,被人發覺偷窺她本能紅了臉頰,又引得杜允唐有了剎那恍惚,兩人沒說話,薛瑾見狀識趣的哄了朋友同學去大廳:「走咯走咯,新娘子笑了就沒咱們什麼事了,允唐,你不用下來陪我們,只消好好陪陪剛過門的新娘子就是。」
素兮等服侍的丫鬟見狀也跟隨眾人出門,臨關門時,素兮從門fèng看得允唐向小姐走去,極慢的彎下腰,伸手將腳上的皮鞋脫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