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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53:38 作者: 瞬間傾城
那氏見她出來吃早飯,命素兮再為毓婉準備早點,毓婉覺得嗓子腫的厲害什麼吃不下去,隨意喝了兩口奶酪杏仁蘇茶背起畫板準備上學,那氏望了望一旁神色愁悶的佟鴻仕,強打起精神喊住毓婉:「今兒一早杜家又派人來了。」
毓婉停住腳步,拿著畫板的手也沉了下去,她頭沒回鎮定的由素兮服侍穿鞋:「又做什麼?」
「問你願不願意周末去杜家幫杜家太太去畫廊挑些畫兒。」所有人都清楚杜太太請毓婉挑畫只是個藉口,真正為的是撮合佟家小姐和杜家二少爺的婚事。
毓婉極慢的點頭,「我知道了。」說完拎著畫板出了門,那氏見狀站起身,急急的問:「那你是去還是不去?」
毓婉並沒回答只是坐在車裡讓司機開車,似乎去與不去的選擇都與她無關,隨父母去決定。
那氏嘆口氣回到桌前,看佟鴻仕將翡翠嘴水煙臺又端了起來,心中怒氣不打一處來,狠狠拽了下來,摜在桌上,翡翠菸嘴應聲碎裂,她爆發般捂住臉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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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見到黎雪梅,似乎有意閃躲毓婉。毓婉察覺她有些異常,在課後拉著雪梅的手問:「昨天謝謝你送我回家,害你回家晚了吧?」
黎雪梅勉強笑笑,「沒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
「今天你怎麼不愛跟我說話?昨天我是心理有事憋悶的,並不是真的喝醉了,是不是說了什麼不好的話。」毓婉生怕雪梅被自己醉酒的模樣驚嚇到,一味解釋。
黎雪梅並沒答話,惶惶的搖頭,眼睛定定看著遠方,半晌才艱難的吐出兩個字:「毓婉。」
佟毓婉見她神情異樣嗯的答了一聲:「怎麼了?」
「沒什麼。我可能要退學了。」黎雪梅收回視線,有些慌亂的笑笑:「其實咱們以後還是好姐妹,是吧?」她扭回頭,含滿水意的眼睛定定望著毓婉。
佟毓婉皺眉,連忙拉住黎雪梅的手腕追問:「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好好的要退學呢?」
黎雪梅低下頭並不回答,緩緩鬆開毓婉的手,向前走了幾步,停住,扭過頭對毓婉,咬住下唇對她重重點了一下頭:「對不起。」
仿佛說出這句話終於卸掉了心中的負累,黎雪梅又加速走了幾步,轉進教室不再理睬佟毓婉。
毓婉心中一下子慌亂起來,實在不明白怎麼一夜只見身邊所有的人都變了模樣。母親這樣,雪梅也這樣……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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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佟毓婉陪杜凌氏去溫莎畫廊挑選油畫,杜凌氏只要出門就是一身褂裙,極少穿西式洋裝。今天是寶藍色立領褂裙,耳墜藍寶石的琺瑯耳璫,毓婉則換了一身藍色念其紗的旗袍,將頭髮綁成兩個辮子垂在耳畔,並沒多帶什麼首飾,反顯得乾淨利落。杜凌氏就喜歡她並沒有世家小姐驕縱的脾氣,舉止動作又極符合她喜歡循規蹈矩的性格,當真是越看越喜歡,連進畫廊門也是拖著手的。
挑選五幅油畫由店主包裝親自送上門去,杜凌氏偏要帶著毓婉去一個常去的洋行挑個首飾來做謝禮,毓婉推脫幾次,實在推脫不開只能跟著。
這家洋行常送首飾到杜家給杜太太挑選,今日有了興致親自上門對杜凌氏來說也是難得的散心機會。所幸上海灘還不是人人熟悉洋行買賣規矩,此高大門口並沒有人出入,杜凌氏與佟毓婉下車走入易尚洋行正門,抬頭正看見身著濃烈紅艷的旗袍的女子妖嬈從上而下,杜凌氏頓住腳步,高傲的抬起頭並沒說話,那女子乍見到杜凌氏,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不過她還是謙卑的施禮:「杜太太,今天怎麼有空來我們家洋行來看看?」
佟毓婉聽得此人聲音異常熟悉,再仔細看此人身姿,頓時煞白了臉。這眉目妖嬈的女子分明就是那個和周霆琛偷情的姨太太。
杜凌氏心底冷笑面上卻依舊傲氣,聲調緩慢的回答:「哦,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青萍小姐。」
杜凌氏的稱呼惹怒了青萍,但又不能發作。她一雙靈動的媚眼挑著,避開杜凌氏上下打量毓婉,杜凌氏見狀將毓婉的手腕拉到自己懷裡:「青萍小姐,幸會了,這是允唐的未婚妻,佟大學士的女兒毓婉。」
佟毓婉睜大眼睛望住杜凌氏,怔怔不知如何分辨自己與杜允唐毫無關係。青萍繼續挑著丹鳳眼瞥了瞥毓婉,撲哧笑出來:「杜二少爺果然好眼光,佟小姐樣貌果然秀氣端莊。」嘴上雖然讚美,語氣卻是鄙夷的。
杜凌氏冷冷的回答:「自古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們老祖宗更有門當戶對一說,毓婉她不單單是樣貌端莊配得上允唐,連身世也是乾淨無塵呢。」
杜凌氏犀利言語惹得青萍不痛快,氣哼哼甩了兩人蹬蹬蹬又上了樓,杜凌氏在她背後冷冷哼了一聲。
這易尚洋行分上下兩層,下層為洋貨精品,上層為鑽石珠寶。杜凌氏抿了嘴角冷笑,拽著毓婉也順著台階上了樓梯,毓婉拗不過杜凌氏只能跟著上了樓,兩人坐在青萍旁邊。易尚洋行的經理見慣了杜凌氏,立即站起身鞠躬:「杜太太,今天來挑選什麼?」
杜凌氏回頭拉過毓婉:「我準備給佟小姐做對紅寶石耳環,有上好的紅寶石拿出來。」
毓婉連忙推脫:「杜太太,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這個太過貴重我擎受不起。」
杜凌氏睨了青萍:「你擎受不起,誰有能擎受得起?難道是別人?」說罷,她的目光正停在青萍身上,青萍感受到敵意回身死死挖了一眼毓婉,「陳經理,我也要紅寶石。」
陳經理顯然不願得罪青萍,將紅寶石托盤拿出來放在青萍面前,笑著對杜凌氏問:「杜太太,這位小姐面色白皙,不若選個粉色的寶石如何?」
毓婉還沒開口,杜凌氏已經大怒:「還有沒有規矩,堂堂正室戴得粉色麼?」
☆、驚錯春意下
青萍似心中早有定數對杜凌氏的頤指氣使輕蔑鄙夷,她並不與杜凌氏如何爭辯正妾之分,翹起染著丹蔻的手指挑了一顆紅寶石,下巴拱向杜凌氏一邊示意經理將托盤端過去。那經理知道青萍近來頗為受寵,寧願得罪杜凌氏也不肯得罪青萍,見青萍示意如釋重負連忙端著金絲絨的托盤走到杜凌氏身邊。
杜凌氏心中依舊不滿,強抑心中怒火用手帕挑了一顆放在毓婉白嫩手指上比量,隨即不滿揚手:「沒有更大的了?」
那經理怔住,偷偷窺視了青萍手中那顆,只見杜凌氏放下手中的紅寶石,拽了手帕極慢的走到青萍身邊,她俯在青萍耳畔小聲說了句什麼,毓婉驚異發現青萍臉色頓時慘白失去血色,手中的紅寶石突然從半空墜下,那經理嚇得慌忙探了身子去接,閃爍了斑斕艷色的寶石完好無損的落在他的掌心。
杜凌氏氣勢未減,重新走回毓婉身邊坐下,看也不看青萍一眼:「謝謝青萍小姐成人之美。」
整個二樓店鋪剎那寂靜無聲,毓婉覺得胸口沉重壓抑卻也不好說些什麼,她尷尬觀察青萍和杜凌氏的較量,忽見青萍猛地站起身,蹬蹬蹬走下樓去。杜凌氏對青萍的舉動無動於衷,昂首吩咐經理:「陳經理,找個好些的鑲嵌師父,你再給佟小姐量量指圈,這是我答謝佟小姐的東西,務必要做得精緻。」
那經理點頭哈腰陪著笑臉,心中念著阿彌陀佛可算送走了兩個魔星:「是,杜太太要的首飾,易尚何時做得令杜太太不滿意過呢。」
杜凌氏並不多說,拉著毓婉走下樓,毓婉下樓後四周小心打量竟不見青萍身影。不知道杜凌氏究竟說了什麼,使得青萍落荒而逃,想來定是以她最為在意的東西威脅了她。
記得母親曾經說過,能主持家中內務的當家主母必是眉目慈善擅掌權術的女子。眉目慈善方能得闔府上下真心代之,膳掌權術才可讓闔府上下誠心服之,如此看來,此兩項杜凌氏已做到淋漓盡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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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婉對舞會從杜家那次起開始敬而遠之,奈何沒過幾日又是周家姨太太來帖邀請。毓婉與青萍無意中的對立使得她渾身不自在,如今她似乎變成杜家周家來回較量的必爭武器,仿佛有她在場,接下來的事才會變得耐人尋味。她並不想去,為了青萍,也為了周霆琛。
按說,毓婉與周霆琛算不上熟知,卻因過往有著莫名的牽連。毓婉坐在畫板前常想,若是當初沒有了周霆琛出手搭救,必然連今日厭惡他的機會也沒有了。所以,他也算得是她的造命恩人。
只是這恩人行徑著實讓人不舒坦,毓婉寧願日日燒香供他牌位去佛堂,也不願面對這尊菩薩陰沉的臉。毓婉遣人去黎家問了問雪梅,得知黎家三小姐已生病多時,不能陪她前往周家,毓婉心中好不惱悔,好友病重居然毫不知情,她連忙吩咐人去探病,車子還沒準備好,黎雪梅又遣人過來送信,病重不必探望,待幾日緩些了再說。
見車子出來了,毓婉也只能硬著頭皮去周家赴宴,將請帖交給僕人,她悄然躲在角落裡,只求沒人注意到她。因為並不像久坐,毓婉也沒精心打扮,鵝黃色的蕾絲鵝黃素紗旗袍,將辮子梳好斜在耳後,手裡的手袋也是隨手拿的珍珠攢的小鈕包。周家宴會並不如杜家皆是上流商界人士,周家交友廣泛,各色人聚在一起,難免有些誇張舉動,毓婉靜靜坐在一旁觀察這些人,也算是打發無聊時間的好方法。
這邊還在胡思亂想,周霆琛已然端著酒杯坐在佟毓婉對面對面,深邃的雙眼正望著她,毓婉抬頭那目光又閃離一旁,毓婉想起那晚自己撞見周霆琛和青萍苟且之事,臉色一紅,連忙將目光扭開,不覺眉頭擰緊。
主持舞會的青萍還未現身,杜允唐已身穿裁剪考究的白色西裝出現,他從容入內與周霆琛含笑擁抱,周霆琛嘴角隱約見得笑意,使得毓婉有些恍惚。他該多笑笑的,毓婉淡淡的想。
杜允唐坐下才發現座位正對著毓婉,他嘴角露出輕佻的笑意朝毓婉望去,目光蔑然。毓婉知道他必然是對自己不滿的也並不在意,視線刻意避開。
若說杜允唐是風流倜儻的佳公子,那麼身邊的周霆琛就是氣勢逼人的夜羅剎,幸而兩人皆是好友,不知真有一番爭鬥,到底是誰輸誰贏。她望著寒暄的人群,心中依舊胡思亂想。
燈光逐漸暗下,低緩的音樂響起,周霆琛的目光又回到毓婉身上,停頓一下,他站起身,突然身邊杜允唐也閒適的站起來,將酒杯放到僕人手中的托盤上,隨著音樂節奏疾步過來,周霆琛原本邁出的步子戛然截止,很快人又坐了回去。杜允唐走到毓婉面前,腳步停住彎下腰,做出邀請的手勢。
佟毓婉愣住,不由自主視線投向周霆琛,周霆琛低頭掏出香菸,用打火機點燃,並沒有看她。毓婉有些慌張的將手袋放下,將手搭在杜允唐溫熱的掌心,僵硬的身子挪過去,很快被杜允唐裹住身子帶到舞池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