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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53:38 作者: 瞬間傾城
    黎美齡又辦了幾次舞會,想讓允唐與明珠有機會接觸接觸。杜凌氏見得黎美齡急不可耐的嘴臉心中萬分鄙夷,因面上不能顯露,只能暗中尋了可靠的姐妹在上海灘有頭有臉的世家裡相看是否有合適的女孩子介紹給允唐。

    沒過多久,那人果真笑逐顏開送來了相片,三張照片皆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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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者手記:

    很多時候我相信命運。命中注定的事逃不開,走不掉。被命運困住的人也許是一對眷侶,也許是三人囚困,再或者是四五個無力掙脫的男女。

    佟老太太回憶至此,心跳驟停,我按下緊急呼叫按鈕,她又被醫生護士送去搶救室搶救。

    昨日最新消息,佟苑已經被一神秘買家拍得,此人承諾保護佟苑原貌,以及免費性開放參觀。消息傳到佟老太太耳朵里,她強撐著讓我找來報紙給她讀,讀了一遍又一遍,她先是愣住了神,隨後吃力的抓著我的胳膊說:「我就知道是他,他……還活著?」

    後來她又回憶了自己十八歲那年被改變命運的一次人為作弄,如果,沒有黎家母女的爭吵,大約就不會有後來的故事,當時只道是尋常的家長里短,誰知竟牽動了他人的一生。

    我在搶救室外徘徊許久,不知下一次採訪會是在何時何地。

    我知道,佟苑對佟老太太來說,遠遠不是家那麼簡單。似乎,那裡還藏著許多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可是佟老太太的生命只剩下短暫幾個月的時間,我們是否能真的將秘密全部解開?

    佟老太太的孫子希望我們可以通過報社與神秘買家聯繫,讓那位神秘買家趁奶奶有生之年,帶她回去看看。

    於是,我嘗試著撥通了那位神秘買家的電話…… ☆、正恁凝愁上

    1920年秋,上海

    佟鴻仕此次回上海,為支撐門面不曾遣散傭人,依舊勉強維持先前用度。日積月累下來,那氏當家越發的為難,常常偷著掖著當些東西來應急。佟鴻仕常年不理家事,究竟府上少了那些東西,也不甚清楚。

    一身家常素色褂裙的那氏沒有燙髮,仍是盤著月髻,以點翠的鬢花攏著,愁雲滿面的她拉著素兮的手千叮嚀萬囑咐:「此去要萬事小心,記得跟典當行說一聲,一有錢了我們就贖回來,萬不要抵押給他人。」

    那氏說著說著竟要哭起來,她蹭了蹭眼角的濕意,長嘆口氣:「咱們佟家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連這個月院裡院外的開支都掰扯不過去了。」

    素兮在佟家做了二十年心存感激,她也陪那氏一同嘆息:「如今局勢動盪,前不久工人暴動,好多工廠都停產了。老爺做生意自然艱難了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那氏從懷中抽出手帕擦擦眼淚,「我聽北面來人說,直皖大戰,吳佩孚與段祺瑞兩人不聽中央籠絡,執意開戰,京城一帶民不聊生,咱們想回去也沒有落腳之處。眼見著咱大清沒可能復辟了,從前扔給張勳那狼子的錢財也自然拿不會來的,不知道下個月,咱們可怎麼過?」那氏說到此處突然想起毓婉的學業,只能小聲叮囑素兮:「此事你也先別告訴小姐,這孩子心重,怕是會連累學業。便是我斷了飯食,也不能耽誤她。」

    素兮用力點點頭:「太太,你放心,我不會說的。」

    那氏閉上眼朝素兮揮揮手,不忍再看那些屬於自己的陪嫁:「去吧,都當了,換回銀元給院子裡開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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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允唐被黎美齡別有用心邀請參加舞會,高大挺拔的身上套著上海眼下最流行的白色西裝,雋朗的容貌,風度翩翩,一經出場已惹得不少名媛羞澀偷窺。

    黎美齡拉了允唐的胳膊:「二弟,這是明珠,我家的二妹……」一句話還未講完,杜允唐已輕鬆微笑:「我們見過的。你好,黎小姐。」

    黎明珠見他眉目俊朗,舉止倜儻,心中有些砰然,也抿嘴回答:「你好。」

    黎美齡觀測兩人分明有些眉目含春的模樣,立即慡朗的笑道:「都是自家親戚,何必如此拘禮見外?明珠,你陪允唐出去走走,我去去就回。」

    黎明珠還有些忸怩,並不肯邁動腳步,杜允唐倒是無謂,目光自然而然落在,舞池另一側的嫵媚女子身上。那名女子身穿酒紅束領口的旗袍,細細同色絡邊圍繞袖口籠住細長白膩的雙臂,帖服在身側染滿紅色丹蔻的食指與中指間夾了細長的菸捲,在魅色紅唇中吸吮後淡淡吐出煙圈,輕煙彌散,她靈動雙眸隔著裊裊幻影與他對視,粲然一笑後,將旗袍邊角露出的雪白小腿,緩緩伸出,並未穿尼龍絲襪的她此番大膽舉動,使得杜允唐幾乎克制不住理智,欲上前撕開旗袍將她按在身下。

    他微微側身回過頭,盯住眼前的黎明珠。眼前的女子和那個擁有讓人忘乎所以的美貌的女人不同,他優雅的陪同黎明珠向前走了幾步,停住。黎明珠覺得杜允唐並不開口有些窒悶,低低了頭,露出領口半截雪白的頸子,卻不敢開口為何停住腳步,杜允唐突然覺得眼前的女人無趣,便閒適笑道:「黎小姐,我突然想到還有一件緊急的事需要處理,允唐先走一步,黎小姐見到大嫂務必為允唐開脫,多謝。」

    黎明珠兀自發愣,還來不及回答,杜允唐已翩然離去。那名身穿旗袍的女子將他們兩人發生的一切看在眼裡,嘴角露出得意笑容,將手中菸捲掐滅,慢慢幹掉半杯葡萄酒後,也徐步走向杜允唐消失的走廊盡頭。

    人剛順邊梯走到房門前,房門一開,整個人被拖了進去,她險些尖叫卻被按在牆上,他覆住她的嘴唇用力輾轉:「你得逞了。」

    幽暗燈光下她翹起的睫毛拂動在他的臉頰,搔弄得發癢。熟悉的盛年男子的氣息使得她不覺j□j:「我不願你娶別人,誰都不許。」

    「那你嫁我?」杜允唐湊近她的耳側,輕輕詢問。

    那女子立即笑得花枝亂顫:「杜老爺會氣急敗壞的。」

    她的身上有迷魂的味道,他深深嗅著。不覺已經五年過去,從她最稚嫩時便於他偷偷相會,直到今日她為人婦仍不肯放過他。他有些疲累的似笑非笑:「我總是要娶妻的。」

    她一口咬在他的胸口,狠狠的咬下去,紅艷的唇膏蹭在白襯衫上,留下香艷的印記,他擰眉,沒有反抗,被點燃的欲望湮滅了所有的理智,他利落將礙事的旗袍摟上來,狠狠揉弄渾圓雙臀逼她求饒。

    可最愛他霸道吃醋的她咯咯笑了,低低在他耳邊說了句:「那等你娶了再說。」

    毓婉近來並不高興,放學後背著畫板一個人在學校長廊上落寞的走著。身邊一片鬱鬱蔥蔥的法國梧桐樹高高矗立,她望得有些呆了,黎雪梅走過來,發現她似乎不高興:「怎麼了?」

    毓婉扭過頭,神色有些落寞:「去年咱們還在此處一起玩鬧,沒想到不過一年時光,流芳已經嫁人了,明日是流芳的婚禮,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卻不能去參加。」

    黎雪梅嘆氣,挎著畫板雙臂撐在迴廊欄杆上望住天空的白雲,語氣傷感:「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據說去年年底流芳父親過世了,母親一人支撐不下去鄧家,只能先為給她找個婆家嫁過去,弄些聘禮支撐家用。」

    佟毓婉有些不敢置信:「流芳家也是頗有家底的,怎麼會落魄成這樣?如此行徑與賣女兒有什麼區別?」

    黎雪梅見毓婉神態,感嘆她心底純淨:「你必然是沒在這上面吃過苦頭的,哪裡知道沒辦法支撐家業的苦處?」

    毓婉嘆氣,緘默不語,靠在雪梅身上幽幽的問:「你知道流芳嫁了什麼人麼?

    黎雪梅摸了摸毓婉的辮子,故作不在意的說:「聽說是給人做續弦?」

    佟毓婉聽到此處幾乎跳起來,驚訝的望著黎雪梅:「是給人做小老婆?她讀了這麼些年的書……」

    黎雪梅從容鎮定回答她:「據說是男人的原配過世了,家境殷實,年紀也不過五十幾歲,流芳母親自然就願意了。讀書,呵,咱們讀書也不過是為了可以尋到更好的人家嫁過去,讀與不讀又能如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孩子的命不都是自己的。「

    毓婉見她神色也有些異樣,連忙低聲安慰:「瞎說什麼,你們家又沒事。哪怕是父母知名媒妁之言,女孩子的命也是自己爭取的。」

    對被保護過度的毓婉如此天真,黎雪梅只是淒涼笑笑,幽幽回答:「現在是沒事,誰能保證將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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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鴻仕聽到那氏的勸說,站在八仙桌旁出離的憤怒,他一拳捶在桌子上,怒問,「毓婉才多大?怎麼能嫁人呢?」

    那氏早知道佟鴻仕對此事會憤然,小心翼翼回答:「眼下只是杜家派媒人過來提親,又不做准,老爺也先別著急。」

    佟鴻仕冷笑:「說你不懂得商界慣用的招數,你還覺得委屈。如今他杜家送來的庚帖,咱們接下了,來日回絕便是咱們不識抬舉,若是同意了,又怎麼對得起毓婉?杜家二少爺紈絝至極,在上海灘這一年多無日不聽得他的風流逸史,他,他甚至還勾引了……咳,總之,毓婉不能嫁,我們佟佳氏即便餓死了,也不能去與他做親!」

    聽得丈夫如此一說,那氏倒也慌了神。原本以為杜家實業根基雄厚,毓婉果真嫁過去也不至於辱沒了,但聽得杜家二少爺為人如此荒唐,斷不能同意這門親事,那氏拿了庚帖左右躊躇了兩步,立即招呼佟福:「讓司機備車,我去送還庚帖。」

    佟鴻仕見那氏居然敢退還庚帖,一把將她拉住:「你瘋了?退還庚帖不等於當眾抽了杜瑞達耳光?」

    「那該如何是好?」那氏惶急的詢問佟鴻仕,佟鴻仕也覺得她手中的庚帖猶如燙手山芋,放也不是,扔也不是,他猛地一抬頭,忽然見書桌上少了一樣東西,遽然轉身變了聲調:「那個翡翠屏風呢?」

    那氏低頭,不知該怎樣解釋,雙眼閃避佟鴻仕的目光,聲音怯怯:「當……當了。「

    聞言佟鴻仕暴跳如雷,一把將手中琺瑯鼻煙壺砸在地上摔個粉碎:「那是當年老佛爺賞賜給咱們的傳家寶,你也敢當?」

    提到老佛爺,那氏心一橫,坐在椅子上也不辯解,梗住脖子偏不看他,佟鴻仕見狀焦急萬分,聲音又提高了幾度:「你當到哪兒了?不管你當誰家都得給我贖回來!」

    那氏因佟鴻仕不管家不知錢財珍貴心中怒火狂燒,聲音也大了起來:「錢都用了,怎麼贖回來?

    從宣統元年至今十二年了,共和,復辟,內戰,咱們家的錢有去無回。如今生意生意難做,仕途仕途無望,全家前後老小十幾口人的生活用度已經支撐不開了。聽得皇帝大婚非要修繕養心殿,勒索我們每家皇族上繳一萬銀元作為津費,我都不知道上哪裡籌備去,能不當翡翠屏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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