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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53:17 作者: 瞬間傾城
    梁悅悄聲說:「謝謝。」

    他低頭看她假模假樣的笑,突然笑了:「我神經壞死?不是你說的你們那邊第一次見父母都要穿著正式一點?」

    梁悅磨牙:「穿正式了也得看天氣,你在三十五度的時候穿西裝就是神經壞死。」

    他沒管她的嘲諷,轉身上前,開了車門坐進去,梁悅也跑過來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他一回頭說:「小悅特別不聽話,早飯晚飯經常不吃。」

    小悅。她橫了一眼,心裡開始發嘔。

    「那可不行,你這孩子怎麼不聽話呢?太讓人操心了。」梁悅母親恨恨的說,而梁悅父親則說:「先開車吧。「

    鄭曦則和梁悅同時回頭,他掛檔的時候故意摸了她的手,捏一下後笑笑。

    車子後面就是自己的父母,任梁悅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反抗,所以她只能讓他占了甜頭何便宜,臉漲了個通紅。

    其實這樣沒什麼不好。至少在父母眼裡他們是新婚不久的小夫妻,偷偷摸摸的弄些小花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接下來,鄭曦則面臨的考驗是前所未有的。

    梁悅父親話不多,吃晚飯的時候也只是多點了兩瓶白酒放在餐檯上。

    那是五十六度百年二鍋頭。

    梁悅心中暗叫不好,鄭曦則的酒量她根本不清楚,幾次三番去喝酒他也沒有表現過醉意,眼下第一樁考驗就是喝酒,以梁悅父親的酒量,二鍋頭一斤半是沒問題的,可是他,就不好說了。

    五十六度二鍋頭在大夏天喝,本身就是一種折磨,可是父親這次的態度很奇怪,梁悅怎麼勸都勸不住。

    所以菜沒吃多少,鄭曦則先倒酒敬過去,「爸媽,婚禮沒有機會請到你們是我們做晚輩的失責,我先賠禮。「說完一飲而盡。

    梁悅見他第一杯沒費吹灰之力,心先落了地。以他現在的態度證明,酒量不錯。

    接下來就是推杯換盞,而梁悅則被母親纏住問東問西,再一回頭酒瓶已經空了倆,一個沒留神,梁悅父親再回身又和服務員要了兩瓶。這時梁悅才意識到事情果真不妙。

    可冷眼打量鄭曦則態度仍然輕鬆,神情還是很自如,他接過酒瓶恭敬的給梁悅父親倒酒,抿嘴的笑在燈光下顯得異常誠懇。

    梁悅母親探身在她耳邊悄悄說:「這孩子酒品不錯。你放心,你爸不會灌醉他的。「

    有苦無處說的梁悅只好苦笑一下,在下面拉著鄭曦則的衣袖說:「要不,這杯我來喝吧?」

    父親立眉:「老爺們喝酒你參合什麼?」

    梁悅勉強笑笑,用腳在鄭曦則腳上點了一下詢問,誰知他笑著側臉對她說:「別怕,這是岳父大人考驗我呢!」

    她心底陰暗,趕緊撇清自己的關切:「我怕啥,我爸再來一瓶肯定把你灌倒。」

    他突然伸手過來,渾身僵硬的梁悅震驚之餘還沒忘偷眼打量一下桌對面父母的表情,最後他的手臂橫過胸前幫她把胸口衣領翻好說:「你看你,這事兒我說過好幾次了,就是不聽。」

    他的眉和眼在燈光中央清晰分明,連笑容也是那般清晰分明,那般真真切切。

    梁悅還是那樣迎著他的動作笑,只是表情里多了一絲困惑。

    他是借酒裝瘋嗎?明明知道對面是她父母還能表現出對她的親昵關愛,這簡直就是在逢場做戲,而且還是如此逼真的一場戲。

    看她怔怔,他笑著把筷子放在她手裡,示意她吃飯,梁悅實在無力研究父母審視的表情,只好盡力把頭埋得很低。

    又一瓶下去了,梁悅額頭開始冒汗。父親年紀不小了,這是何苦呢?鄭曦則到底能喝多少啊?一會兒怎麼回家?

    握手言歡的時候梁悅差點蹦起來放鞭炮慶祝。還剩下少半瓶的白酒,算起來他們喝了三瓶多二鍋頭。鄭曦則對她一笑說:「你放心,我還是有酒量的。」

    那笑動人心魄,慌了神的梁悅連忙對父親笑笑:「爸你跟他拼什麼啊,你那麼大年紀了。」

    梁悅父親至此眉開眼笑說:「我沒拼,我就看看小鄭酒量怎麼樣,小鄭酒量不錯,酒品也很好。」

    梁悅母親聽到這話站起來說:「小鄭,你喝好了?」

    鄭曦則笑著說:「我喝好了,媽。」

    「那現在我和你喝。」梁悅媽笑容燦爛。本來正在喝水的梁悅噗的一下噴出來,咳嗽個不停。

    鄭曦則幫她拍後背,梁悅拿手把他的胳膊一擋直接和母親說:「媽,再加上你他肯定不行。」

    梁悅母親微微一笑說:「我又沒說要他和我拼。我說我和他喝一杯。」

    再阻攔就說不過去了,梁悅的手被鄭曦則按在桌子下面,他左手端杯說:「媽,這杯應該是我敬您。」

    「我敬你。梁悅這孩子是我和她爸唯一的孩子,小時候就被我嬌養慣了,她第一次離家就走這麼遠,有時候我們老兩口想看看都不容易。所以要是她有什麼不對你一定多多包涵。」梁悅母親說到這裡眼圈發紅,這樣一來梁悅也忍不住要哭了。

    鄭曦則此時少了往日那種傲慢和精明,在梁悅母親提到希望他照顧梁悅時表情很溫和,嘴角邊還噙著一點點笑意。

    他說:「媽,梁悅很好,在我眼裡她沒缺點,我願意照顧她一輩子。」

    也不管下面的梁悅什麼反應了,兩個人對喝光了杯中的酒。

    後來從飯店出去梁悅才知道鄭曦則早就安排好了中天的司機送父母去酒店入住,而她則被他拉到另一輛車上讓司機送回家。

    她想去安排父母入住事宜,可他就箍著她的腰不放。

    梁悅估計鄭曦則是喝多了,腦子有點不清醒。所以她只好充當老媽子的角色拍著他的後背問:「是不是不舒服?想吐說一聲。」

    「梁悅。」

    「嗯?」

    鄭曦則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許多,過了一會他又喃喃的說:「你很幸福,父母對你都那麼好。」

    「我也這麼認為。」梁悅接著拍他的後背。

    「梁悅。」

    「嗯?」

    他翻個身攬住她的腰,拖進自己懷裡。「放心吧,以後我照顧你一輩子。」

    「嗯?」

    沉重的呼吸就噴在梁悅頭頂,梁悅來不及掙扎被他當成枕頭按在下巴下面,他很快就沉沉睡去。無奈的梁悅吩咐司機回光毓苑,鑑於他的力道太大,她只好躬身蜷縮在他懷裡減輕負重。

    「你真笨。男人不一定要說那個字才是對你好,有些東西比那個字還重要。」他在睡夢中說著醉話。

    「嗯。」梁悅蹶著脖子胡亂敷衍。

    「我知道你忘不了,我也不會讓你忘。」

    「嗯。」

    「梁悅,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鄭曦則突然把頭抬起來,捧著她的臉問:「如果有一天他帶你走,你會跟他走嗎?」 鄭曦則和梁悅還在童裝店裡為方若雅家的寶寶挑選衣服時,手機突然響了,他回頭看看梁悅,她正在低頭猶豫究竟是是買藍色還是粉色,沒有關注他的舉動,他便快走幾步出了店門,在玻璃門外按了接聽鍵。

    梁悅終於下定主意。為了以防萬一,男寶寶和女寶寶的兩個顏色都放棄了,挑了一套嫩黃色的寶寶裝最保險,正想回頭準備跟鄭曦則商量,卻遠遠看見透明的玻璃櫥窗外,他面色凝重,邊講電話,邊不住的點頭,又把指間的煙放在嘴邊狠狠的吸。

    心,頓時涼到谷底。

    他來回的踱步,證明事情很棘手,他偶爾也會朝這裡張望,證明事情和她有關。梁悅假意欣賞牆上的寶寶照片無視他的舉動。那般忐忑,又那般不安,眼角餘光掃過去,他仍是肅意滿面。

    到底是她猜錯了,還是他做錯了,誰也不知道。只是把電話掛斷後,他推門進來,淡淡一笑說:「我還有點事,先去應酬一下,明天我一定陪你去方若雅那兒。」

    梁悅掂量一下手裡包裝好的紙袋,臉上同樣淡淡的笑說:「那你把東西放車上,你先開車去。我一會兒打車回家。」

    他的面色晦暗難辨,讓她心裡一陣陣發堵。

    也許,也該到時候了。

    鄭曦則拎過她遞給他的紙袋說:「嗯,你放心。我一定會來。」

    梁悅像是沒聽見般回身,注視貨架上的奶瓶,拿到手裡把玩,笑容淡淡。那小巧的物件上是長頸鹿的圖案,笑嘻嘻的看著它面前的兩個人,她哽了一下說:「那你先去吧,我還要再挑一套。」

    背後一直沒有聲音,他已推門離去。看來,她終比不過萬丈紅塵。溫莎公爵的愛美人不愛江山的神話只能在大英帝國才會出現,中國若沉溺於溫柔鄉則是無為好色。

    梁悅年少時甚愛83版《she雕英雄傳》里的楊康,除了那苗僑偉英俊帥氣,更多是因為那種拋棄愛人為江山的取捨。

    愛人固然容易,於男人來說,卻非天地。那種兩難境地著實虐著男人的心,傷了女人的愛。明明愛人就在眼前,男人也是全心全意的對待,但真逢了事業,總有會些惦記不舍,抑或輾轉不定,心中的天平左右起伏,終究還是會選擇江山。

    愛江山更愛美人,世間哪來的如此好事,悉數盡占?

    放得下最好,放不下,便推開那個阻擋的腳步也要放下,才是真。

    梁悅一直沒有回頭,心平氣和的與導購小姐說:「再幫我拿一件和剛剛那件一模一樣的,包裝好,我送人。」

    導購小姐一時不解,知道不便發問,轉身去找,梁悅則摸著眼前的東西,心神恍惚。

    她真的不信,他還會把那件衣服帶回來。

    其實他們兩人的相處也有了四年的時間,不長不短,但每每到了一舉一動處她就是比別人更了解枕邊的他。所以抓過袋子的她連看都沒看就走出店外,果然,那輛送她來的車早已消失無蹤。

    漫漫夜色,天已經開始轉涼。明天就是梁悅的生日,他已是不記得了。

    婚後第一個生日,他還記得送她手鍊,往後的每一次生日都有同樣精美的禮品奉上。去年,他去美國公幹,她生日那天特地快遞過來華貴耳飾,抿嘴的梁悅打開電腦,郵箱裡躺著的賀卡閃著他一貫的冷硬作風。

    生日快樂。才四個字而已,也讓她著實輕鬆了一上午。

    韓離帶著嚴規員工送來的蛋糕,雖然沒鄭曦則定製的那麼精緻,也算是借了他那封郵件的光,被她吃掉了小半個。

    也許,以後她該習慣一個人過生日。

    打車到龍庭用了五十七塊,實在是不便宜,梁悅要完發票邁出車門卻看見對面一個熟悉的背影也剛從車門出來。

    許久不見,他似乎又瘦了些,臉龐清峻,眉目硬朗。連日來的疲乏空洞隨著偶然一次見面再度襲來。她很想走上前問問他,為什麼檯燈會天天準時亮起,為什麼檯燈最近又不再亮了,可又怕暴露自己也在想他,時時刻刻關注了他的舉動,不敢貿然上前。

    於是,她收拾好複雜的滋味,低頭假裝沒看見,迅速朝自家走去,動作僵硬下人都是恍惚的,耳膜里嗡嗡直響。

    「梁悅。」

    聞聲,她手忙腳亂的回頭,連帶著手上的嬰兒用品紙袋也跟著轉了回來。他就站在她背後,像是很多年以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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