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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53:17 作者: 瞬間傾城
    「對不起,我控制不住。」梁悅看見他憤怒的眼神,察覺自己有點過分,連忙扭曲自己笑著的面部肌肉做悲慟狀。

    「沒什麼好笑的。昨天晚上我看到單人床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沒給我準備地方,也可以說你根本就沒把這裡當成兩個人的。」他指責。

    於是梁悅只好正色說:「鄭總,你睡地那間是客房,我現在是睡在那兒不假,可如果你看一眼主臥再說話會更有理有據。」

    顯然,他在她面前成功的出醜了一回。

    鄭曦則面色發凜,似乎剛剛是在談判時被對手嘲笑計劃糙率一樣異常嚴肅。

    於是她踮起腳,把胳膊掛在他的脖子上,安安靜靜的抱著,直到他也開始回應,把她摟的很緊很緊。

    「在家放鬆就好,我們過過尋常日子吧。別人家怎麼過咱們就怎麼過,沒有中天,沒有嚴規,沒有鄭總也沒有梁律,咱們過個正常的日子。」她輕鬆的說。

    鄭曦則終於笑了,眉頭舒展開,清朗堅毅。

    梁悅與他錯頸而交,沒有看見,難得一見的笑容,那是他奪回中天以後,很少見到的,沒有任何負擔的笑容。

    輕鬆,自然,寧靜,平和。

    梁悅第二天和陳阿姨談了一下,本來光毓園那邊也需要人,所以她建議陳阿姨回去幹活兒,順便還可以和老姐妹做個伴兒。

    沒有答應不答應這一說,畢竟她們出來打工,給錢就好,所以陳阿姨臨走前把冰箱裡的菜填滿,又秘制了些鹹菜,估計她想的是,如果兩個人今後就靠麵條過日子,鹹菜是必須的。

    梁悅笑著把她送到汽車站回來,迎面看見鄭曦則穿著運動服正在逗樓下阿姨的寶寶,童車裡的孩子被他舉過頭頂,咯咯直樂,而他也是開懷大笑。

    淡淡的金色陽光終於破雲而出,籠在他身上一層溫暖,在北京陰霾了十多天後終於看見絢爛的陽光,而熱浪下的他像似誰家的新手爸爸,連笑容都是無害的。

    於是,梁悅警告自己,一定要提防。男人這東西共貧賤可以,共富貴難,看了太多離婚案子的她用自以為的冷靜站在他身邊一同笑,貌似一對兒幸福的父母。

    阿姨問:「這是你們家先生?」

    梁悅回頭看他,他也正在看她。於是兩兩相望的兩個人一起點頭:「嗯,他出差回來了。」

    「趕快生阿,再拖身體不行了。」那個阿姨趕緊叮囑,因為梁悅曾幫她出過婆媳戰略,所以她說話也肆無忌憚起來。

    梁悅笑笑,低頭往回走,而鄭曦則跟在後面,沒等走到家門口,他突然說了一聲:「其實生一個也行。」

    梁悅回頭,眉毛一挑說:「閒了?那你收拾一下,咱們去買菜。」 梁悅一直不認為自己是美女。

    無論從小到大,她一直堅持這個信念沒有動搖過。甚至可以說,其實她活在一種近似自卑的狀態中。

    表姐家很是富足,每天都有用不完的零花錢和父母的溺愛,因出手大方身邊總是眾星捧月簇擁著,而堂姐實在是漂亮,每每照相都會在第一時間被人把照片一搶而空夾入自家相冊,初中時羞澀送過玫瑰花的男生最終牽手能歌善舞的好朋友,高中時八面玲瓏的閨蜜不聲不響奪走了曖昧中的同桌。比較之下,其實勝負早已分明。

    於是她只能小聲的安慰自己。我是個性格美女。

    所謂性格美女,無非就是說她的性子還不錯,不討人厭,常常會和身邊的人相處得很融洽,可以讓所有接觸過的人感覺很舒服。於是越是如此默告自己,她越朝著溫潤性格方面努力,時間久了,當高中時某位男生告白說,「梁悅你真漂亮的時候。」她第一反應就是笑著回頭說,「你又損我呢吧?」

    所以,當她從臥室出來時,旁邊躬身佇立的門市小姐一臉驚艷,不住嘴的誇讚:「梁小姐你真是太漂亮了。」也讓梁悅差點控制不住自己,說出那句久違多年的回答。

    憋了很久,最終作罷。

    畢竟,她們是專業服務人員,連欺騙的笑容都可以做到那麼真誠。想想也對,天下哪個新娘子不是在穿上婚紗那刻是最美麗的呢?

    所以勉強笑笑的她隨著工作人員的牽引走到室外花園,在搭好的花牆旁有人正坐在那兒看文件。

    這個連籌備婚禮過程中都要看文件的男人,理所應當的缺乏了新郎該有的熱情,畢竟前面梁悅已經幫他完成了約定,剩下的就只是他在幫她而已。

    那場官司結束地極其漂亮,如果誇張點說甚至可以評價為完美。鄭曦則帶著梁悅與那位世交同聚在帝都東33餐廳,一起談笑並享用了一頓豐盛的中式和意式的晚餐就成全了所有的全部。用餐期間,他們甚至連官司兩個字都沒談起,只消看一眼梁悅挽在鄭曦則胳膊上的手指,對方就已經全部明了。

    於是,嚴規勝訴。梁悅作為被委託人代柱子他們討得十五萬工資欠款。而鄭曦則的名字也隨著那個感人的愛情故事變成了各個煽情雜誌紛紛探詢的神秘男人,至於那個牽動很多人關係的老凌子則消失地無影無蹤,在通緝令上他永遠是a級要犯,其他的……也就不再重要了,方若雅家公司生產的藥品沒有質量問題,安然通過國家質檢。而鍾磊也再也沒有給梁悅打過電話,聽說,紐約那邊公司準備再多留用他一年。

    似乎一切都很好。

    那麼,她還能強求什麼呢?

    梁悅恍然笑笑,畢竟計劃如此周全,剩下的就是該享用她以五十年換回來的東西,無論是錢還是名分甚至更多。今天是第一步,後面還有第二步,第三步……直到大家偽裝不下去為止。

    鄭曦則聽到腳步聲抬頭,手指間捏的那張a4紙似被風吹得微微顫動,許久都不見他有什麼動靜。又是許久,他才面無表情說:「幸好不是露肩的,還是專業人士眼光好一些。」

    隔著他依靠的桌子,梁悅取過一張文件紙,疊成四方形用來扇風,無謂的說:「是啊,她說我肩膀太寬照出來會顯得比較胖,建議我換成削肩的婚紗。

    他看了她一眼,目光冷淡深沉,把手裡的紙放在桌面站起說:「tiffty家送過來的戒指我已經挑好了,如果你不滿意我們可以再換,另外你還需要別的東西嗎?」

    其實,梁悅連這個品牌都沒聽說過,想他為了照顧鄭家的面子肯定不會定便宜東西所以乾脆回答:「不用,你看好就行,一切聽你的。」

    仿佛她說了什麼深得讚許的話,他微笑,伸出手將她擁抱入懷然後俯在耳畔緩緩說:「不錯,你從今天開始就領悟到做鄭太太的要領了。」

    聽話是嗎?梁悅冷然,旋即回答他:「你錯了,我不是領悟而是憂慮和恐懼。」

    「恐懼什麼?」鄭曦則顯然不曾想到她會這樣回答,側過臉詢問。

    「懼怕會被過河拆橋。」她的一句話讓他若有所思,頓了一下又恢復神情悠閒拉著她的手笑給所有人看:「如果你配合的好,我沒有必要自己拆自己的台階不是嗎?」

    最後一句耳語後他吻住了想要反駁什麼的她。

    纏綿的唇齒間缺少了甜蜜的味道,但,吻了很久很久。

    那種溫熱濕漉漉的感覺讓梁悅胸口有些窒息,只不過窒息並非是沉醉他的技術高超,而是,她想起那個時候她和鍾磊打趣說過地話。

    那時,她剛剛知道鍾磊曾有過一個交往五年的女朋友,雖然慘被劈腿但仍記掛於心。於是嘟嘴的她憤然道:「不公平,我也要找個男人,我要試試和別人接吻和別人上床。」

    口無遮攔的她惹怒了鍾磊,臉色難看的他說:「你要敢找我就收拾你。」

    不知危難降臨的她還在那兒傻乎乎的堅持道:「有什麼不敢的?憑什麼我要用二手的?我也要實踐以後再回來,這樣就不虧了。「

    於是那晚她被教訓了,他一邊親吻一邊逼身下氣喘吁吁的她說:「我這輩子就要你一個,其他誰都不要。」

    一遍一遍,一聲一聲。

    直到他用盡全身力氣停下來才深深吸吮著她身上的味道,說:「丫頭,以後我也只有你一個,其他誰都不要。」

    那些刻意忘記的舊事因此刻唇上熱熱的吻被從腦子揭出來,也讓剛剛配合度很高的她瞬間停止了糾纏。

    她離開他的唇,定定的瞧著鄭曦則。

    他不是那個人。

    平復胸口哀痛的她垂下眼皮淡淡的說:「時間不夠了,而且這樣會把妝弄花了。」

    他有些瞭然的目光讓人心驚膽顫,梁悅躲避開才聽他說:「是花了,不過更像個正常女人。」

    她目及都是專業的攝影師,專業的燈光,專業的一切一切都是她曾經幻想過的場景。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如果能照個工作室的五千塊套系就是夢想成真了,可是如今的情況有些泡沫般的斑斕,美是是美,可惜易碎。

    他曾提議去巴黎,他曾提議去峇里島,都讓她以時間不夠為藉口推卻了。不屬於她的東西太昂貴了就會怕失去,既然自己做不到對金錢無視,那麼她至少還可以告訴自己哪些東西不屬於她。

    屬於鄭太太,而不是梁悅。

    可鄭曦則還是能把最普通的套系做成最奢侈的。例如把光毓園變成拍攝的背景,例如把攝影師化妝師也請到家裡來,甚至還有那麼多婚紗可以挑選。

    於是,梁悅澀然地站在夢想過的光毓園小樓前和別的男人拍照,無論攝影師怎樣啟發逗樂,她都笑不出來。

    最後,鄭曦則緊緊扣住她腰,襯衫上都是淡淡煙糙味道的他說:「如果你想面對自己的愁眉苦臉睡覺我也無所謂,不過睡不著我很可能會撕毀合約,反正算起來我也不吃虧。」

    那天,梁悅拍攝的第一套白紗不喜慶,抿著的雙唇還有些拒人千里地淡漠。但是後面幾套笑容都很燦爛。

    眉開眼笑的她和身邊那個成熟穩重的丈夫很相配。

    這是所有看過照片的人,說地第一句話。

    也正因為如此,梁悅才會四處尋找寂寞的角落去哭泣。

    那裡沒有人看到狼狽的她,也沒有人齊聲說新娘子很漂亮,只有一個孤伶伶的影子陪著她一起痛。

    那是2005年的6月的故事,本來,還有半年鍾磊就可以回來,本來,站在她身邊的男人應該是他。

    婚禮舉辦的細節梁悅從沒有用心過,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中天的秘書發個傳真過來,她修改後再發個傳真過去,如此而已。

    到國貿這邊辦事的方若雅就近找她吃飯,因為又忘記充電而關機的她掏過梁悅的手機打電話,瞄到疊在包里的傳真掏出來看,立即皺眉說,「你丫有病啊?自己的婚禮都不看一眼,發傳真?那麼有種別閃婚啊,認識一個月就要結婚的是你,現在要死不活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梁悅抬眼睛看她,把手裡的筷子放下說:「我想喝酒,今天晚上你陪我好嗎?」

    方若雅掃過她腳邊的口袋,大大袋子裡裝了一雙毛拖鞋,緩了口氣問:「你回去拿東西了?」

    梁悅點點頭。手指一直在顫抖。

    「他知道嗎?」方若雅的用詞很謹慎,生怕會觸碰她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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