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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53:17 作者: 瞬間傾城
    果然,梁悅靠在門上恢復了點體力,連走幾步拽起電話,異常熟悉的全球通號碼在她指尖下一個個點擊,那是鍾磊離開時給他們倆一起辦理的情侶號碼,只為了,善忘的她隨手抬起就能找到他,可是今天,當默誦了無數次的號碼真的按響時,她內心有種巨慟撞擊著胸腔。

    他們怎麼會走到這樣狹窄的巷子裡?迎面硬撞過去,必然會有一人受傷,不是她,就是他。

    聽筒里他的聲音一如既往,連呼吸都細微可辨,昨天的傷痛依然停留,只是今天他們之間又多了一層更重的東西,所以她冷冷的說:「鍾先生,請問您送過來的文件是委託我們所辦理什麼訴訟?」

    聲音再次停止,就像黑暗窒息了梁悅故作的鎮定。好久好久,他才說:「對不起,梁律,其實也算是我多事,無意間在證監會看見這份文件,想讓您看看早做些準備,可是我忘了,嚴規是身經百戰,中天更是銅牆鐵壁,兩者結合,怎麼會輕易被弄垮了,您的語氣更是證明一切是我多慮了。」

    「鍾先生真客氣,就算我們是身經百戰,也絕對堤防不到有人會在背後拆台。」梁悅冷笑的聲音透過電話線,讓對面的鐘磊,面色發凜。

    原來,她為了維護鄭曦則可以毫無顧忌的傷害他。

    她到底是變了,猛然意識到的事實真讓他心底有些愴然,用極慢的語速問:「梁悅,你認識我們這麼多年,你說,我是那樣的人嗎?我恨鄭曦則沒錯,我恨他把你從我身邊帶走,我可以用任何手段來報復,但是絕不會把你牽連進去,他如果有牢獄之災,你不可能放過我。梁悅,我太了解你了,你拼命的時候什麼都不管不顧,哪怕錯殺一萬也在所不惜,所以,我寧可讓你愧疚我一輩子,我也絕對不會讓你恨我!」鍾磊的聲音里沒有起伏,但是梁悅分明聽到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響。

    是啊,如果沒有今天的事,她真的會對他愧疚一輩子,她願意把他和自己的故事小心翼翼的珍藏起來,如同那個戒指上的水晶,偶爾拿出回味一下昔日的甘苦,用一生來愛過去記憶中的那個人。

    那個愛過的人……

    可惜,傷人的話說了,就無法收回,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平日裡說話之前想三分的規矩怎麼就因衝動忘在腦後,抑制不住的怒火沒有任何原因就躥上了心頭,只想用最惡毒的語言去質問他。可是,從他的話語裡分明可以聽出,那個人不是他,……

    「梁悅!」話筒里的聲音突然很沉,傳過來的時候甚至讓她有些傷感,全名全姓的呼喚,像隔了十萬八千里,原來兩人之間親昵的感覺霎那灰飛湮滅。

    「我們不要吵好嗎?分開五年了,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聽你說說話,想問你過的到底好不好,可就是不敢打電話。我知道你結婚了生活無虞,我也知道你已經完成當律師的夢想,可是不知怎麼回事,我就是捨不得忘記你。說來好笑,到現在家裡的鑰匙我還沒扔,我就怕哪天你想回家看看,我沒辦法帶你去。還記得那個空調洞嗎?那窩小鳥年年都回來,爸爸出去找吃的,媽媽就在洞裡孵小鳥,他們配合的很默契,可惜,我看了好幾次,就是分不清到底還是不是咱們住時候那對兒了。也許是他們的孩子吧?也許是他們孩子的孩子了……」

    她站在辦公桌旁,雙手俯身撐住桌角,眼淚簌簌的落在光潔的手背上,亮晶晶的順著手腕滑落。

    那是他們偶爾的一次發現,空調洞裡不知道什麼時候住進了一對不知名的小鳥,平日清晨里總是喜歡嘰嘰喳喳的,每天不停的飛來飛去,後來鍾磊拿張報紙把洞口又密封了一下,他回頭笑著告訴她,這樣就可以為他們擋住寒風,可以安心做窩生小寶寶了。後來趁它們都出去的時候,他們倆會偷看它們做的愛巢,那是一個鳥毛和稻糙圍成的家,雖然雜亂成一團,卻很細緻,每根長長的稻糙都比它們自己身體長好多,迎風飛回的時候,雖然辛苦卻總是振翅奮力往家趕。每次看到它們梁悅總會和鍾磊感慨,「房子阿,是所有生命渴望有家的夢想,為了家,就是再辛苦也是值得的。」唏噓後他就會一直用力攥著她的手,笑著說,「丫頭,你放心,咱們的房子肯定不用你辛苦,我一個全部搞定。到時候弄個大玻璃窗的,你坐在前面寫你的悲秋

    小說就行,什麼都不用管。等我!」

    等阿等阿,他離去的五年,她等到了別人給她買的房子,他等到了愛人的絕然離去。

    「其實,昨天晚上看到調查報告時,我還真猶豫過。現在我有能力給你一個家了,我想讓你回到我身邊。可又怕你會因為這個恨我。你最不恥的事我不想做,我更不想讓你再次面臨絕境。丫頭,我愛你,所以我不想讓你不開心,不管為什麼,我都不想。」鍾磊又是一聲嘆息。

    「鍾磊……」她愧疚,又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他的話語。

    「你去問問他吧,無論這件事是真是假,最好還是早點做打算。不然真等到出事了,也就晚了。」沒有任何結束語,電話那邊已經悄然掛斷。嘟嘟的聲音讓她怔怔,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他又開始隱藏自己的悲傷了吧?梁悅能想像他此刻的心情。掛斷電話也許是最好的選擇,他做不了其他。看來,他找到可以讓自己解脫的辦法了,這個辦法很有效。

    那麼,誰來告訴她,下面該怎麼走下去?

    六點半的時候,董秘書進來問鄭曦則:「董事長,會議安排已經定好了,明天九點準時召開。現在需要我為您叫司機嗎?」

    鄭曦則靠在窗戶邊,眺望遠處。慢慢淡去的夕陽正從他的身上流走,黑色襯衫讓他在流金光芒中顯得異常凝重沉厚,指間的煙忽明忽暗,像是在等待最後時刻的決斷,猶豫不定。廣角的玻璃窗外,燈火逐漸亮起下,流光霓虹霞,他還是沒有因為秘書的詢問而回頭。

    董秘書恭敬的站在門口,對於鄭曦則的傲慢態度表現很平靜。董事長上任五年來,中天集團的業績集團上下有目共睹,可是有些東西是商界人士自己的遊戲規則,被人發現了,偉岸形象瞬間崩塌,若沒能被發現,又是人人歌頌的商業巨子。其實對於下面的普通員工來說,最關心的還是今年的薪水和年底的獎金,至於管理層是否涉嫌舞弊,還真沒覺得特別需要在意。

    「你們都下班吧,明天早點駐會,我自己在這兒待一會兒,別打擾我。」淡淡的煙霧籠罩了他的表情,僅剩的一點點光亮,也是他留給自己的溫暖。

    董秘書應聲離去,鄭曦則還是原地不動。他不想回家,少了酣然入睡的她,那張大床給人的感覺有點冷。剛剛搬到光毓苑的時候,他不止一次投訴物業,冬天室內地暖太差,屋子總是陰冷陰冷的,雖然經過重裝和加強供暖,情況改善了不少,可是回家時他還是會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的空。

    梁悅搬進來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把銀灰色的厚重窗簾換成了鵝黃色小碎花薄紗窗簾,那個嫩得讓人心痒痒的顏色使得整個屋子的華麗裝修看起來不倫不類,但是在梁悅笑著拉給他看的那一刻,頓時就感覺到了家的溫暖。她喜歡厚厚的玩具拖鞋,她喜歡大個軟不啦嘰的枕頭,她喜歡弄點小玩偶放在臥室,她還喜歡在床頭養兩條最便宜的金魚。她喜歡的東西太多,也在逐步改變他對家的印象。鄭曦則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在應酬以後回家。

    過去沒有她的時候,他應酬晚了就住酒店,因為對於他來說,酒店和家是一樣的。可是,她輕易改變了他多年來的習慣。那麼容易。

    也有不適應的時候,可每每抗議時,她就會正色警告他,「既然我也是這筆生意的投資人,我就有權改善自己的生活,如果我生活的不快樂,你什麼都沒有。」

    傻女人,其實她本來就是什麼都沒有。卻總把自己想像成拯救世界的女超人,儘自己所有的力氣想救每一個在她面前垂死掙扎的人。

    他不會告訴她,其實為了奪回中天集團的控制權結婚只是一個藉口,實際的原因是,他不知道何時已經眷戀上她的自信和堅強,那雙慢慢失去笑容的眼睛裡,還留著他最喜歡的東西。

    樓外行人越來越少,步履匆匆下,都是對家的渴望。他微微的笑起,在看見一輛急馳而至的白色奧迪tt同時。笑歸笑,可刺耳的急剎車還是讓他登時緊了身子。

    這笨女人怎麼還學不會開車?

    抓住皮包快速跳下車的身影,在身處十層上方的鄭曦則看來那麼瘦小,他甚至想到自己激情時撫摸過的鎖骨和腰肢。她來做什麼?在考驗他的忍耐力嗎?還是來和她說聲再見?

    他沒動,等著那個風風火火衝上來的女人——他的妻子,別人的愛人。 「律!」門外值班秘書緊張的呼叫聲被關門的動作剎那切斷,梁悅關閉房門的同時也鬆了口氣,鄭曦則依靠在夜光暮色里,悠閒的吸菸,悠閒的眺望城市旖旎夜景,一切是那麼寂靜和安寧,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鬆了口氣。

    也許是她多餘了。畢竟他現在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個被麻煩纏上身的人。

    站在他背後緘默許久,耐不住性子的她終於開口打破沉寂,「我聽說中天因為非法集資和違規操作可能面臨證監會審核,所以過來看看,你……知道這事兒嗎?

    鄭曦則慢慢回頭,眼睛深深凝視氣喘吁吁的她,嘴角上揚「你為什麼來?」

    「我,我是中天的法律顧問。」梁悅緋紅的臉色和急速的喘息,讓人看不出是因為先前劇烈的跑動還是因為緊張的關係。

    「中天法律顧問有三家,嚴規律師事務所只是其中之一。一旦中天被證監會審查,你和嚴規都必須迴避,法律條文你應該比我懂,你說你來有用嗎?」他揶揄,笑容輕鬆。

    「至少在那之前,我可以為中天提供完備的法律諮詢,畢竟我要對得起從中天領到的那份薪水。」梁悅言辭鑿鑿,強迫自己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他平靜從容的臉上。

    鄭曦則背對萬家燈火,看絢爛霓虹燈色下的她,突然笑了。向前走到她身旁,拉起她垂在裙邊冰涼的手指,在面前掂了掂,笑容更大。抬手推開門,不顧她反抗的力道,拽著梁悅的手大步往外走。

    梁悅臉色驟變,除了周年會,他們兩個人在中天一直是類似合作夥伴的關係,甚至連加入中天一年多的員工仍無法確認他們是夫妻關係,現在一同拖手離開,難免會讓梁悅有些顧慮。她小聲說:「鄭曦則,你把手放開,你不是不喜歡公私不分的嗎,你自己違規怎麼處理?」

    前面的他呵呵大笑,連帶著門外的值班總辦秘書和聞訊趕來的董秘書都難掩眼底的驚訝,愣在當場。董事長他……好久沒這麼笑了。

    用力掰扯他手指的梁悅表面上仍極力保持從容鎮靜的笑容,對每個用目光關注他們行為的員工點頭示意,背後卻暗自用指甲掐他的手背,可眼看陷入鉗制中的手指沒逃脫,腰又被用力攬了過去,讓她有種想拿鞋跟踩他腳背的衝動,鄭曦則隊她的小心思不以為然,笑著對董秘說:「幫我準備車,我們現在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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