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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53:17 作者: 瞬間傾城
鄭家財產繼承歷來不太平。
紅色資本家的鄭家歷經幾次人事變更,鑑於解放前鄭老董事長過世,遺囑被少數繼任者惡意篡改,官司也在當時打個不亦樂乎,一不留神居然還成了某大學法律系流傳下來的經典分析案例,所以的中天接班人無論是董事長還是總經理在進董事會之前必須先立好自己的遺囑,經公證處見證以後,分別存入兩家律師事務所,且事務所的名字作為中天內部消息進行高度保密。不巧的是,總經理鄭曦則的遺囑就是梁悅整理歸檔的。
各種公式化的遺囑她看過太多,鄭曦則的遺囑和別人的沒什麼不同,只是韓離拿著遺囑無心說過的一句話讓梁悅心中重新有了算計。他說:「鄭家的關係網如果能拿到手,咱們至少在司法界混個十幾年都不會發愁飯碗問題。」
而得到這個關係網的機會就是眼下,即鄭家旁落大權的歸屬問題。鄭曦則父親在世時身為董事長,任命自己兒子鄭曦則為總經理。豈料突發心臟病不僅帶走了鄭先生的性命,更帶走了董事會小股東的信任。相對於來歷不明的私生子鄭曦則,鄭家名正言順的繼任者更能賺取大家股權投靠,所以,理應接管的鄭曦則不但沒有繼承董事長的職位,反而淪落到隨時可能被代理董事長的堂兄鄭鳴則免職的地步。
那時,剛剛取得律師資格的梁悅很想借用中天一役在司法界打出名聲,所以她廢寢忘食的研究鄭家內里關係,一個月以後她自信的站在韓離面前說,「給我一個機會,幫我牽線,我要見中天集團總經理鄭曦則。」
初生牛犢不怕虎,死也要死的其所。
那次會面,鄭曦則只給她十分鐘時間,讓她用自己的理論根據來證明自己可以幫助他,可是,不等梁悅說話,他又先開口反詰。
「你為什麼幫我打這場官司?」那時,他譏笑望著比他矮上一頭的梁悅,悠閒的靠在椅背上再問「我又憑什麼相信你能打贏?」
「因為沒人幫你,鄭總拿到的股份只是遺囑里您應該得到的股權的55%,而且鄭鳴則董事長隨時可以收回您全部的股權,並將有可能隨時罷免您這個總經理,因為……」梁悅斷了下面的話。
因為鄭曦則是鄭家的私生子,也是他父親唯一的兒子。
她瞥一眼鄭曦則的表情接著說:「因為,家族企業的案子大所的知名律師不愛接,家族恩怨理不清,總是亂,一時半會兒不好算自己的小九九,如果打輸了還損傷自己事務所兒的名氣。小所的新律師又不敢接,因為怕被人打擊報復,更沒能耐確保打贏官司,至於為什麼幫您,因為我需要這個機會來證明我自己。」
「條件。」他當然知道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可能,她激進必然有利可圖。
「我希望介入中天的關係網,中天聘我做長期法律顧問。」她冷靜的把條件告訴他。
「憑什麼我會答應?」雙手抱胸的鄭曦則還是滿臉譏諷的笑容,他在看她的笑話。
「您還有別的選擇嗎?」梁悅冷笑的反問。
有沒有她不敢肯定,但是她知道這是一次千載難得的機遇,名和利都在前方不遠處等著她,所以她毫無顧忌的把自己最拜金的一面給他看。
只要有金錢,他們的聯繫就會緊密下去。
合作關係也如此。
「您好,我是梁悅。」包里的手機響了無數次,睏倦的她從辦公桌上費力爬起,勉強睜開眼,為剛剛的場景怔然片刻。好像又夢到中天案子了,可還是被堅持不懈的鈴聲打斷,她無奈接起電話,聲音還沒發完,那邊就是一群唧唧咋咋女人在大叫:「梁悅你還有沒有良心?都多久不和咱們姐妹們兒混了?勒令你今天晚上到顧盼盼家報到,不然,你們所兒就等著挨砸吧!」
梁悅被她們的尖銳嗓音喊精神了:「顧盼盼?不是去澳大利亞了嗎?」
「回來了,丫曬的跟非洲雞一樣,得了不說了,你一定來啊,還有齊姐和於娉婷。」
「怎麼了?你們四流氓準備重出江湖?」她笑著把辦公桌上的照框拿到眼前,相片上六張天真的臉帶著青春迎著太陽笑個生機勃勃,沒心沒肺。
「你丫不算人啊?是五流氓重出江湖。」方若雅大聲的質問。
「忙的我都忘了自己還是人了,行,等我吧,咱們一定要宰了一走就七年的賤人顧盼盼。」
「算你有良心,還有記得帶蛋糕過來吃,我們要窩夫小子的栗子蛋糕。」這下樑悅聽出來了,是她們幾個人一起喊的,於聘婷,齊姐,還有顧盼盼。
掛了電話梁悅還心底感嘆,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沒良心。朝陽窩夫小子開的那條路最容易堵車,里外不好找停車位,等她開到顧盼盼那兒,她們幾個女餓狼還不連她一起吃了? 梁悅到北京的時候,正是最熱的桑拿天。大巴車內的空調壞了,整個車廂都跟蒸籠一樣悶,每個人的呼吸都粘住不動,呼啦呼啦的費力喘著。還好是晚上行車跑夜路,還有一絲涼風。不過還沒開到河北省大雨就把車子給隔住了。
滿車都是昏昏欲睡的男女,翻身的,磨牙的,打呼嚕說夢話的,只有緊張的梁悅坐在車窗前向外頻繁的張望。
車晚點四個小時了,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在約好的地方等她。
想起他,她還有一點羞澀,他和她網絡聊天室認識的網友,雖然看過照片,卻沒有真正接觸過。那個據說還在某大學讀大三的他在照片上極其張揚醒目,好像是什麼社團的活動,站在主持位置的他意氣風發,連粗重的眉目也變得極其耀眼。
其實,她的心底還是有一點緊張的,手裡的照片也不小心被按上了印子,連忙用衣袖擦擦,凝視照片上開朗的笑容頓感清慡,連車廂里窒住人呼吸的空氣都變得溫暖而又欣喜,被雨水沖刷的車窗外是模糊的天地和模糊的一切,也包括模糊的她自己。
畢業以後梁悅工作的並不順心,畢業於小城市二流大學註定沒什麼大的發展,只能勉強在一家酒店打工幹個餐飲部經理。每天迎來送往,連腮幫子都笑酸了,可是拿廉價青春換薪水的飯碗還是沒拿住。梁悅大學班主任的話如今想起來還真變成了至理名言,那個戴著粗笨黑框眼鏡的老女人說,咱們這個專業的男生畢業以後都是香餑餑,企業打破腦袋爭著搶著要,但是女生面前就只有兩條路了,一條是考研,一條是嫁人,絕對沒有第三條。想當年她們還曾為老師的重男輕女論調憤憤不平,直到出了社會才知曉,此話果然不假。
聽著很有來頭的電氣工程,說到底還是男人的職場天下,女生到一年以後依然掙扎在這行的只有她們寢室大姐,呃,一個不像女生的女生。
車終於緩緩開動了,滾動的車輪帶梁悅離開了她的家鄉。前方的路到底是什麼樣子她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聽說,北京那個高樓櫛比的城市遍地都是機會。
雖然也曾聽說它血腥殘酷的一面,但是她還依然樂觀的相信,那些難不倒自己。
車停靠在四惠東長途汽車站的時候,她故意慢慢的停住下車的腳步,下車後站在車門旁四周張望,心中忐忑不安的程度和從前要命的高考一般無二,她的身邊走過的都是形色匆匆的路人,滿滿當當的大包小包扛在肩上,滿載著背井離鄉的傷感和期冀,躬身緩緩前行。她想自己和他們是不同的,至少她站在原地等待一個希望,等待一個乍然相見的喜悅。
一大束香氣馥郁的百合花滿帶驚喜無聲的放在她背後,聽到聲音猛地回身的她和他就這樣與彼此相見。
純白色絢爛花朵那邊是陽光笑容的他,香氣宜人花朵這邊是羞澀笑容的她。
其實現實中沒有那麼多的擔憂來給人們機會去實踐,他們的相見就是如此平凡,熟捻的如同相處多年的朋友,連曖昧都是心知肚明般雲淡風輕。
他見面後一直低頭悶笑,什麼都不多說,只用一手用力拎過梁悅的行李箱,另一手則不容置疑拽過她的。
她懵然的重新打量他的瘦雋側臉,心隨他牽手的動作而動。年少輕狂和略帶強掩的羞澀,但又溫柔的讓人心生柔情。
讓她有些不一樣的悸動。
悶頭髮笑的他突然抬起臉發問:「我臉上有東西嗎?」
雨後的夜色燈光照在坑坑窪窪的馬路上閃過斑斕的色彩,好聽的磁性聲音讓梁悅有些呆愣,幾乎在話音結束同時條件反she的快速搖頭,搖完了,自己又為自己的幼稚反應先笑起來。
抿嘴沉浸在涌動的暖融融情愫里,臉熱乎乎的。
他也真是的,明明比自己還小兩歲呢,專會挖苦諷刺人。她突然覺得獨自傻笑有點花痴,連忙收收口水,斜他一眼兀自昂首向前走,身後偏又是那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你去哪兒?
梁悅賭氣說:「我找地鐵。」說完仍然胸有成竹的大踏步前進。
身後的聲音還是氣定神閒,「哦,可是地鐵口在北邊。」
她深吸一口氣,回頭對他咬牙一笑。心中卻恨恨的發誓:小東西,你等著的,等姐姐翻身以後好好稀罕稀罕你。
他看她怒橫著的眉頭突然笑笑,伸手按在她的眉心:「太醜了,以後別皺眉。」
以後別皺眉,這是他第一天留給她的最有印象的一句話,直到現在,她都記得,還有那天他冰冷指甲的溫度,也一直點在她的眉心。
他叫鍾磊,與她結識在一個月前某個網絡聊天室,他寫散文和現代詩歌,她則專攻
小說和宋詞唐詩,橫霸詩詞歌賦論壇,又曾聯手去別的聊天室踢館幾次,每每戰無不勝,一度也曾在那個網絡有名的聊天室里掀起一段仰慕的佳話。這次梁悅來北京,一來是找工作,另一個,就是想看看他。
房子是他幫梁悅找好的,據說是每個漂兒初到北京時的必住首選。摸黑上樓的時候她還暗自慶幸,幸好不是地下室,因為她印象中的地下室是她們家鄉的菜窖。方方正正的窖坑裡終年都是cháo氣悶熱,裡面總漂浮著青菜腐爛的氣味,酸澀刺鼻。
氣喘吁吁的他們剛站在門前還沒按門鈴,大門咣當一下就被人從內踹開,他們倆都被嚇得有些怔住,瞪大雙眼打量竄出來的人。裡面出來的人顯然也沒想到門外還站著兩個人,她一手打電話,一手勾著上衣衣角,眼角餘光還不忘瞟來瞟去。站在背後的梁悅順著鍾磊的頸窩看過去,這個女孩子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可惜,被濃重的眼線和眼影掩蓋了。
她咬著牙用四川話說:「我還好撒,前幾天跑切試鏡咯,導演還說我多有潛力的,你放心嘛」
原來,她是個演員。
鍾磊連忙側身子讓她先過,她冷冷的瞥了一眼鍾磊身後的梁悅,下巴高高揚起:「好咯,不給你兩個說了,我去拍戲了哈!」說完啪嗒一聲把手機關上,扭著纖細身子蹬蹬跑下樓。
直到那個背影消失梁悅才笑笑,隨著他走進大門,黑暗的走廊沒有一絲光亮,走廊的盡頭是兩間對開的房門,鍾磊將行李放在左門邊,朝梁悅招手。
「這就是你要住的地方了。」他低聲介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