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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53:03 作者: 尼卡
    「等會兒我就和她說。」西溪低著頭,錯柔著濕紙巾。原本潔白的一片,擦過了手之後,泛了灰。

    恩窈吸了吸鼻子。

    西溪把收音機開了,廣播也應節。她不停的換著,好容易換到了音樂台。西溪愣了一下,正在播的歌,是奶茶的《後來》。她的手按在旋鈕上,那旋律就像是纏在了她手腕上。

    「我有很久都不敢聽奶茶的任何一首歌。」恩窈說。

    西溪放下手來。

    靜靜的,兩個人聽完了後半首。

    西溪清了一下喉嚨,說:「有什麼不敢聽的啊。」她的喉嚨不干,可是聲音干。澀的像是拉不動了似的——有什麼不敢的?她不也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在電視新聞里、報紙上看到這個女子那純淨柔美的模樣、清亮雅致的一把嗓音,都會突然的一顫?

    恩窈不說話了。手心冒汗。真皮的方向盤,濕漉漉的。

    一路上兩個人都不再講話。氣氛沉悶。

    出了市區,霧漸漸的小了些;經過了車流擁堵的重慶路,前面也開闊了些。

    恩窈鬆了口氣,車速漸漸提了起來。

    正文 第六章 「吹毛求疵」沈明斐 (四)

    紅|袖|言|情|小|說蔣曉琪的墓地在郊外的一個山頭上。比起市區裡面的墓園,這裡清靜。而且,價格也低很多。恩窈想過。蔣家父母選擇這裡,恐怕也是考慮到曉琪的性格。活著的時候,是個安靜的女子;以後,也但願她少受些打擾——曉琪除了拿起麥克風的時候,偶爾會一首接一首唱奶茶的歌,唱的投入、動情,顯得很有表演欲、很吸引人眼球,多數時間,她都願意靜靜的一個人呆著。

    現在,還有她的兒子陪著她。

    車子不讓開進墓園。

    恩窈和西溪下了車,慢慢的往上走。

    兩個人很有默契的戴上了墨鏡。款式不太一樣,但是效果都很好。

    西溪拎過來恩窈拿的那個布袋。還是挺沉的。恩窈默不作聲的把手裡的花兒塞過去,袋子照舊自己拿了。

    「回去咱倆把剩下的水果都吃了……還有倆獼猴桃,麻煩點兒。」恩窈低聲說。

    「吃貨啊吃貨。」西溪說。

    往山上走的路,彎彎曲曲的,一排又一排的墓,安靜整齊。有煙燻火燎的味道。

    西溪咳嗽著。眼睛被薄煙燻著,微有淚意。她忍著不拿手帕出來擦眼睛。

    恩窈走著走著,覺得呼吸開始困難。

    太陽出來了,霧散了,氣溫升高了。

    曉琪的墓在一個僻靜的角落。

    恩窈走在前面。

    她不用特意去想,只要順著這一排走到盡頭就可以,那植著兩顆冬青的小小的一方土地……她終於站在了那裡——花崗岩的墓碑上,一幅彩色的照片。微笑的母子倆。

    西溪蹲下來。

    墓碑前的石瓶,已經插上了一束紅玫瑰。看樣子,已經有幾天了。花瓣枝葉都已經乾枯了好些。

    「有人來的比我們倆早。」西溪低聲說。她把手裡的花擺放在石瓶旁邊。恩窈也蹲了下來,竟是伸手把那束花抽出來扔在了一邊,然後從布袋裡先掏出一條毛巾,擦拭著石台上的浮灰。西溪看她,臉上沒什麼表情,「恩窈……」

    恩窈低著頭,只管一樣一樣東西往外拿,「臍橙、獼猴桃、蘋果、草莓……曉琪啊,這都是你愛吃的水果,就是這會兒吧,是不能給你送櫻桃了,你等著啊,今年我還和西溪她們去北宅摘櫻桃,要是不能來,在家也給你供上一碗……」

    西溪正在擦碑上的照片,聽到這裡,停下來,只看著恩窈。

    年年六月里,她們一起去櫻桃節。頭幾年,恩窈不在國內,就她們幾個女孩子去玩,回來就老是想辦法打電話啊寫信啊發郵件啊,來饞饞恩窈,說她撈不著吃,她們替她吃,還開玩笑說,曉琪替恩窈吃的最多了,因為曉琪最愛這種嬌貴的水果,每次在櫻桃園裡,不吃到酸了牙才不肯出來呢……

    西溪咽了口唾沫。

    恩窈規規矩矩的,把蘋果削了然後剝橙子,她指甲剪得太短,剝的又毫無章法,半天撕不開一個口子。西溪接過來,抽出隨身帶的軍刀,切了個小口子,繼續剝。恩窈規規矩矩的在香爐里上了香。

    她站起來。

    墓上的冬青樹,比她上次來,又長大了一圈。買來植上的時候,是因為這個地方,看上去實在是太荒蕪寂寥;而她記得,曉琪當年最愛的那句電視劇對白——曉琪說,如果有來世,她也願意做一棵樹——這是兩顆長相秀美圓潤的冬青,相依相伴,不會孤單。

    西溪起來,給曉琪鞠了個躬。

    恩窈慢慢的,彎下腰去。她又看到了那束半乾的玫瑰花。頓了一頓,她直起身子。忍住了想要上去補一腳的衝動。

    墓地乾淨整潔,沒有需要她們做什麼的地方。兩個人又不想這麼早走,乾脆在曉琪墓前坐了下來。西溪從包里拿出一小瓶香水,5毫升裝的那種,輕輕的噴到空氣里。

    「味兒忒重了。」恩窈閃著手。香水雨飄飄灑灑的。

    西溪不答話。

    「我就是搞不懂她怎麼喜歡這麼個怪味道。」恩窈又說。看著西溪的拇指一下一下的按著,瓶子裡粉色的液體漸漸的少了。

    「我也不懂。」西溪嘆了口氣。香水撒光了。西溪拿著軍刀,在土地上挖了個坑,把那個小小的玫瑰花形的香水瓶埋進去。「我們走吧。」她拍拍手。抬眼看著照片裡的那個微笑的女子,「曉琪,我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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