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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33:17 作者: 某某寶
    片刻香玉在外面回,「夫人,他們來了。

    春蘭在廳里淡淡嗯了一聲,隔著竹帘子,問外面立著的三人,「你們的來意我已知道了。銀子自會一分不少的給你們。只是,我記得先前與貴府的三子管事說過,他再去賭,讓你們攔著些。你們三子管事兒當時是應了的,怎麼這回又讓他進去了?

    王五哥心知是自家東家想借春峰套李家五姐妹的錢財,特意將三子打發出去收債。

    略思量一下便回道,「回吳夫人,我們坊子裡在外面有一筆債,三子哥去外面收債了。他走時沒交待,小的們不知內情。再者,這開門做生意,客人上門兒也不好往外趕……」

    春蘭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打斷他的話,「嗯,也是這麼個理兒。不過,我還是有個不情之請。請你回去捎個話與郝老爺,就說,我們家這位親戚,再上門去賭,請他看在大家同城做生意的份兒上務必趕他出去。等我們老爺從望遠縣回來,讓他去你們府上當面致謝」

    說完轉頭,吩咐香玉開銀箱,取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並三十六兩現銀出來,又道,「勞你們將我那堂弟送回來了吧。

    王五哥見春蘭付銀子付得極期慡利,連連點頭應是,將記賭帳的本子奉上,慇勤笑道,「是,謝夫人體諒。小的這就回去將夫人的話與我們東家與三子哥帶到。

    那三人領了銀子,不消半個時辰,便將鼻青臉腫的春峰給送了回來。

    他進了院中,垂著頭侷促的左顧右看,春蘭身邊的幾個丫頭早是煩透了他,皆對他沒有好臉色。

    春蘭也不多理他,只叫人將他帶到客院去梳洗,等小丫頭都出了門,遂命人將小客院的門從外面鎖上。

    自己將鑰匙袖了,同時吩咐香玉,「從今兒起,不准往客院裡送一粒飯。

    香玉驚得「啊」了一聲,還沒回過神來,春蘭已走遠了。任春峰在裡面驚惶大叫。

    春蘭回到正房之後,打開妝奩下面的小抽屜,取出一張素色硬箋來。走到吳旭平時看帳的房間,讓丫頭磨了墨,思量半晌,提筆在硬箋上寫了幾句話。

    她自搬到宜陽之後,過的也算是養尊處優的日子。閒來無事也練練字做做針線,打發時間。因而這字,寫得也算周正秀麗。

    待墨跡干透之後,春蘭吩咐香玉將上次自安吉帶來的茶取了一罐子,親手自取一張百兩的銀票,放在茶罐子底下,裝入小籃子之中,又將貼子細心裝好,遞給香玉,「你親自去後衙一趟,交給衛夫人。

    香玉十三歲在春蘭身邊兒,至今也有四五個年頭了,對她的脾性也略有了解,她神色愈是淡,就表明她心中愈惱。

    而自己的這位夫人,惱到極至,便要動手!

    大略能猜出她想要做什麼,手勢頓了一下,小心的道,「夫人,不等老爺回來商量商量麼?

    春蘭擺擺手,不作聲。

    衛夫人接到香玉送去的信兒,掃了兩眼,微怔了下,又淡然合起,道,「謝你們夫人美意,只是這兩日我不得閒,哪日閒了,我派人送信兒去,請她來喝茶。

    香玉明白衛夫人話,回去與春蘭學了一遍兒。春蘭點點頭,仍端著針錢籮筐去後院兒。

    且說衛夫人接到春蘭的信兒,在廳里中坐了半晌,叫了個心腹來,吩咐道,「去探探郝記賭坊與吳家之間到底有什麼事兒?

    那人去了約有一個時辰,匆匆回來,將事情的來擾去脈回了衛夫人,

    「吳夫人老家有個堂弟,兩三個月前來咱們宜陽做工,因吳夫人的娘家李府合家搬到安吉州去,李家莊子上的管事兒便去回了吳夫人,給他安排了個莊子上小管事兒的差事。哪知還沒過一個月,便被人挑著去了賭坊。吳夫人查出挑事的人,將這一家人攆出莊子。

    「……誰知吳夫人的堂弟第一次賭錢贏了銀子,便天天背著李家的管事兒去坊子裡賭,直到一個月前,他不但將先前贏的銀子都填了進去。連帶又輸進去二十五兩,他沒銀子還給賭坊,有人便找到李府管事兒。李府的鐘管事兒便去找吳夫人。吳夫人出面替他還了銀子,同時還給郝記賭坊傳了話,送了份禮,說是她這位堂弟再上門兒,不要許他進去。今兒又有這一出,可見郝記是又放了人進去……這次他輸了一百三十六兩。

    衛夫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擺手讓人出去,自己坐在廳里思量。

    傍晚時候,衛大人散衙回後宅,衛夫人將這事兒與衛大人一說。衛大人沉默一會兒,笑起來,「這位吳夫人實則是個極透的人。

    衛夫人想了這大半晌的,也略想出了些眉目,笑道,「老爺你且先別說,聽聽我猜的對不對」

    衛大人笑呵呵的點頭。

    衛夫人道,「我猜吳夫人這回一是氣著了,她與郝記先是傳過話兒,後又讓人備了禮,這是個請求的姿態。可那郝記眼中看到的怕不是她那堂弟賭輸的百十兩銀子。他們呀,定然是想圖大的,想順著她堂弟扯到她身上,或者隨便哪個妹妹身,日後好撈大筆銀子,這事擱誰身上誰不氣?

    「這堂兄弟可是極親的關係。現在這位她這位堂弟還是小賭,不過三五十兩,百十兩銀子,替他還了,倒也沒什麼。可他若是賭大了呢?欠一千兩,一萬兩?這錢她那位窮親自然是指望不上的。最後還是要落到她們姐妹身上。這銀子,李家五姐妹是出得起,可出得窩心,誰願意?吳夫人怕是想到了這一點兒。

    「……不出銀子,眼睜睜看人將他打死?告官?畢竟又是有血緣的,一條人命那郝記若是乖覺,看著何大人與趙大人的臉面,銷了這筆帳,這不是要兩位大人生生承他一個人情?將來,指不定有什麼事兒找到頭上,想不辦也難。……再者即使不替他什麼事兒,這事傳出去,與官聲也極有損。早先趙大人做縣令時,這一家人,在宜陽縣裡是規規距距的做生意,吳老闆的酒樓和李四小姐的鋪子裡的稅銀,從來都是趕在最前面兒交得足足的,為了就是怕自家行事不周,連累趙大人怎麼能被郝記就這麼牽秧子纏上了。

    「攀扯上姐妹們的家財,是她第一個不容;攀扯到兩俠大人的官聲,這是她第二個不容」

    「另外……」衛夫人笑了一下,悄悄的道,「她這可是送銀子給老爺花。當然,順帶也警告一下郝記,算盤往誰身上打,別往她們一家人身上打」

    衛大人笑了一下,點頭,「是,夫人分析得有道理。現在事情還小,她這麼做,是警告郝記打錯了盤算。只是,她這一百兩銀子收不得,差人備等量的禮,還回去吧。

    衛夫人點頭,「你不說,我也要還回去的。當初你到宜陽來,何大人也是出了力的,咱們也適時還他一個人情。

    衛大人點頭。

    三日後傍晚,被鎖在客院裡的春峰餓得淹淹一息,趴在門後,有氣無力的求著,「二姐,我知道錯了,我再不去賭了。求,求你給我口飯吃吧。

    守門的小廝滿臉不忍,正想著要不要去再去回夫人,突聽前面有人高聲叫,「老爺回來了」

    春峰聽到,猛然爬起來,將門拍得「咣咣」作響,扯著嗓子大聲喊,「二姐夫,救我,救我」

    吳家小院本不甚大,他這拼盡全力的一嚷,吳旭倒是聽得真真的。奇怪的問迎過來的吳耀,「耀兒,是誰在喊?

    吳耀扁著小嘴兒,一副想說不敢說,極害怕的模樣,往吳旭懷裡靠,頓了一會兒,小聲道,「是大堂舅。我娘讓人把他鎖到小院裡去了。

    說著突然想起什麼,招一個小丫頭過來,悄悄的道,「你快去跟他說,快別喊了,讓我娘聽見,他明天又沒水喝」

    吳旭倒是知道春峰前兩次賭錢的事兒,對春蘭行這一招,實是有些意外,連連失笑。這一回怕是他又去賭了,再聽春峰還像是有些力氣,也不去管他。又問吳耀,「你母親呢,你怎麼不去和弟弟玩兒?

    在吳耀的小心思里,一向認為他爹才最可怕,那大掌打在屁股上火辣辣的疼,這幾天兒才發現,原先她娘才最可怕,堂舅舅剛被關進去的時候,就因喊了幾聲,不但沒飯吃,一整天也沒給一口水喝。

    現在他倒是有些明白,為何五姨夫極聽她娘的話。

    不由往吳旭懷中靠了靠,小聲道,「我娘在後院,爹,我娘好可怕」

    說得幾個丫頭都笑起來。吳旭也笑,抱起他,往正房走。春蘭得了吳旭回來的信兒,從後院回來。吳耀一眼瞧見她,抖了一抖,往吳旭懷中縮。

    春蘭也知道他的小心思,故意不理他。讓人打水給吳旭洗臉。

    吳耀趁著爹娘說話之際,一溜煙兒的跑到後院去。

    春蘭和吳旭進了廳中,將這幾天家裡發生的事兒,與吳旭說了一遍兒,道,「這郝記怕是打著大盤算呢,本來我對他們就有氣兒,這回他還敢伸爪子,我定然不饒他們還有春峰,這回我非把他這壞毛病給掰過來,乾脆使個人把他扔到那曬鹽場採石場得了。他這麼下去,早晚我們一家人得跟著受連累」

    吳旭將春蘭的話消化之後,也認為她判斷的是對的。至於春峰,讓他受受苦也好。便點頭,「鹽場我沒什麼門路。倒是採石場,卻認得這麼一個人。要不要使人回老家給你那嬸娘說說,再送去?

    春蘭搖頭,「與她說什麼?還不是她自小沒教好,才出了這麼個不成器的東西。你只管悄悄把人送走,她來問我,我只說不知道。

    吳旭笑了下,端起杯子來喝茶,「怪不得耀兒說『我娘好可怕』」

    春蘭也笑了,道,「是,我可怕著呢。這還是堂弟,若將來耀兒敢去逛什麼賭坊,我直接拿大刀剁了他雙手」

    吳旭斜了春蘭一眼,無奈一笑,「好,我知道你厲害。你也不用借耀兒嚇唬我,有什麼話就直說。」 

    春蘭一笑,「哪裡有什麼話。

    又向吳旭道,「這郝記的事兒,衛夫人已是應了的。以我說,咱們做個局,引衙門去查一查,一則是給郝記一個警告,不要以為小舅舅失了官,咱們就任人踩。二來,他也賺不少昧心的銀子,也破破財罷」

    吳旭點頭,又問春蘭,「你送了多少銀子與衛夫人?

    春蘭搖頭,「送了一百兩,她又使人送了等量的禮。這不是說,衛大人默許這事兒,只是不能收咱們的銀子」

    吳旭笑了下,「單是讓郝記吃上官司,衛大人少說也能撈個千兩的銀子。她現在不收也罷。等這事了了,咱們藉著年節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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