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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33:17 作者: 某某寶
廣西雖遠,趙昱森卻是升了官兒的。家裡那些沾親帶故,又不嫌遠的,來求門路的也不少。還好,趙昱森知道自己手頭銀兩不多,大半兒都由他推了去。
只有這個妯娌的大哥,是看在老二一家在宜陽贍養爹娘的份兒上也不太好推,就這麼帶了來。
而林記前些日剛把舊年所得的利錢送到府上,一共是六百兩。這強強夠一年的花銷。春桃一邊走一邊在心裡嘆息,到河池州說是升了官的,實則俸祿一月僅升了一石。在這邊兒趙昱森僅是個佐官,與那掌印正堂的到底是差了不少。
又一邊納悶,林記此來,與這位王管家有何關係?!
一路這麼想著,到座客,來的卻是林記一個二管事兒,春桃倒認得他。前些日子送紅利過來的便是他。
見了春桃連忙上前行禮,「見過趙夫人!」
春桃嗯了一聲,道,「申掌柜此來可是有事?」
「是!」申管事恭敬應了一聲。見室內只有入畫和翠屏兩個,知道是她的心腹,不須迴避,便道,「小的此來,是來回夫人,貴府王總管這半個月來,在小店裡已支了三次銀錢。第一次是二兩,我們鋪子的岳管事想,這些小事兒不值當與夫人說道,便自掏腰給了他。第二次是五月二十日,又來說因採買趙大人筆墨,欠十兩,我們岳管事兒又給了他。昨兒又來支一次,卻是五十兩,說是因府里要買些山貨乾貨給老夫人備禮,他一時列漏了單子,在櫃房上取的銀錢不夠……」
「……我們岳掌柜是支了銀子與他。現下這六十二兩銀子都沒入帳。我們掌柜的想,這不過是一點小錢兒,不值得來與夫人說,倒讓夫人煩心。可……」
他說到這裡苦笑了下,「……可,一個時辰前,他又去鋪子裡要支銀子八十兩。正好我們剛與上家結了貨款,店裡並無存銀。貴府王管家說明兒再去取,讓務必與他留著……若是三五兩的銀子,掌柜的便自做了主,哪怕是自己添補上,也斷不會來擾夫人。只是這次的八十兩確不是小數目,我們掌柜一年的工錢也不過五十來兩。夫人您看這……再有,他到鋪子裡支銀子,我們掌柜的怕夫人您不知曉,讓小的特來回與您知曉!」
春桃眉頭漸漸鎖緊,聽到這兒,微微抬手,打斷這位申管家的話。頓了片刻,招翠屏來,從手腕上褪下一隻小小的西洋鑰匙,遞給她,「去取六十五兩銀子來與申管家。」
申管事兒連忙搖頭,道,「夫人,您這是折殺小人了。小人來可不是為要這麼點銀子的……」
春桃笑了一下,擺手,「你不須急。你來知會我,我倒要謝你呢。只是在商言商,我不會多占你們的便宜,怎麼能讓你們掌柜的與我們府上貼補銀錢?」
翠屏進去片刻,捧出一隻紅漆木小黃銅鎖的匣子,送到申管事兒面前,打了開來,裡面排著六個十兩重的元寶,並五個一兩重的小銀錠。
春桃又道,「銀子你拿回去。再差個人將貴號記得的帳送來。這幾日正好我們府裡頭忙亂,趙大人要啟程去山裡督辦修路的差事,我們府上都忙著備著這個呢。王管家怕是不想拿這等小事兒來煩我,他又急切想把這樁差事兒辦好,這才去你們鋪裡頭拆借。這倒是我們府上的不是了,給你們添麻煩了。日後這等事兒不會再有了。」
申二掌柜倒是聽懂了這位趙夫人的話,除了為王管事兒面子上打掩護外,最後的一句話便是:他再去你們莫給了。
忙點頭賠笑道,「謝趙夫人能理解小號。我們掌柜的因一時沒能給王管家湊上所需,心頭難安,派小的來給趙夫人您賠個不是。即這樣,那小的先走了。」
說完銀子也不拿,飛的跑走了。
他一出去,春桃臉色驟然變了。
入畫也忍不住氣憤的道,「大小姐,您瞧瞧姑爺這位弟弟的大舅爺多給我們姑爺長臉!貪那麼點銀子,叫一個商家的管事兒到小姐面前說這等落臉面的話!」
翠屏也是一臉氣憤,「當初就不該讓他來,平日裡剋扣些買菜的小錢也罷了,偏到外人面前做一副下三兒樣!」又罵這林記的管事兒狗眼看人低,若是知州府里的管事兒去那裡拿銀子,看他敢不敢這麼直梆梆的說到臉兒上?!
春桃本正氣著,聽了這話,無奈笑了,說翠屏,「林家的掌柜也是好意。咱們就那麼幾百兩的利錢,能經得住他幾次零叼的?」
再者,想到周濂幾個傳來的信兒和趙昱森從邸報上得了消息。自打小舅舅出了事兒,他們在河池州確不如初來時那般受人歡迎。這也是人之常情,她也不怪什麼。想到周濂最後一次來信兒,說小舅舅無大礙,許是快要回來了,剛剛還十分煩躁的心,略微寬展了些。
入畫看春桃臉色好了些,便道,「小姐,依我說,採購乾貨的事兒,不如交給我去辦。這河池州與咱們那兒的民風不同,女子拋頭露面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春桃看了看她,笑笑,「我也是想與府裡頭添個進項。因看這河池州山貨多又便宜,便想著採買一些,發到二小姐或者五小姐那裡,她們兩個都有酒樓,這些乾貨在內地少見,是個稀罕菜,能嫌些差價。誰知第一次交他辦過手稍大些的銀兩,他便鬧了這麼一出。」
翠屏道,「大小姐,不如趁著這個時機,將他打發回去算了。這一年裡頭,咱們府上一月三十兩的花費,至少有五兩進了他自己的腰包!」
說著頓了下又咕噥,「其實姑爺也怪可憐的。那山溝溝里修路,隨便派哪個小吏去敦促,還不成?他好歹也是個從六品……偏他家的親戚還這麼不上道兒!」
春桃不動聲色的斜了她一眼,道,「他本是管水利橋橋路的佐官,他去是應當的。罷了,去瞧瞧王管家可回來了。只說我要看看他這些天收購乾貨的帳,讓他帶了帳來見我。」
翠屏應聲去了。春桃帶著入畫回後院。
後院是個口字型結構,四面均是兩層的小樓,中間兒有個半畝大小的天井,春桃與趙昱森住正房三間小樓,下面是廳房與書房,二樓才是歇息的正房。
趙渝獨居在西面小樓上。東面小樓與正房二樓欄杆相通,是四喜的住處。背面背陽的三間,樓下正中間是穿堂,兩旁是接待外客的客房,樓上則是庫房。
再往西有個小院,則是廚房院落。廚房再過去,有一個的院落,是奴僕房,院子前有一條小巷子,直通內宅大門,供下人們出入。
春桃進後院時,尚媽媽剛好從四喜房間出來。春桃立住腳步,含笑看尚媽媽從二樓下來,才笑道,「辛苦尚媽媽了,四喜今兒學得可用功?」
這位尚媽媽乃是孟顏玉派來的,除了通曉人情世故練就一雙老辣眼光之外,更有一手好女紅。平日裡提點春桃家事官場夫人交際人情往來,餘下的時間便是教導四喜女紅。
春桃的心思是,自己出身農家,多年在鄉間形成的習慣,改是不大好改了,不如多在女兒身上下下功夫。連帶尚媽媽也是這樣的心思,教導起來格外用心。
她含笑回道,「夫人太過客氣。今兒小小姐學得極認真,老身替她畫了個荷花的樣子,她要繡荷包給夫人呢。」
春桃笑了笑,心疼女兒小小年紀,便要拿針捏線的,又一想自己小時候何嘗不是如此,五六歲的年紀便幫著學做飯。隨即又釋然。
兩人進了廳中,春桃給尚媽媽讓了座,入畫奉了茶,便退了下去。這院子不大,下面發生個什麼事兒,上面自然能聽到一些。
喝了兩口茶,尚媽媽便問起方才的事兒來。春桃嘆息一聲,將事情大略說了說,道,「若是三五兩的,看著老爺的面兒,便也不說他什麼了。左右再熬個一年半載的,說不定就回去了。回去之後再打發他。現在……」
尚媽媽衣衫雖素,卻自有一股大家出來的派頭,端坐著喝了兩口茶道,「老身有兩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春桃一笑,「尚媽媽怎麼與我這般客套,小舅母使你和秦媽媽來,可不是來指點我的麼?」
尚媽媽也笑了,放了茶杯道,「那老身就放肆了。老話都說,窮親難打發,你當是為何?人窮志短,愈窮愈貪。遇上一個略富些的親戚,巴不得每天都能割塊兒肉下來肥自己的腰包,若是那見過些錢財的,還懂得細水長流的道理。那等沒見過錢財的,見不得旁人家事好些,略好些,本是有一千兩的身家,他還猜你有一萬兩。你說沒有,他只當你哭窮,瞞著他!這位王管家,怕就是這麼個心思。夫人本就是三千兩的身家,在他眼裡,你定然有三萬兩呢!一年只得六百兩的利錢,他卻當你有六千兩!再加上,先前他剋扣了些小錢菜錢,夫人看著老爺的面子上不肯與他計較,他愈發認定你有錢兒!這麼著還不更大膽的拿?」
春桃聽她這般說,笑了起來,「尚媽媽倒是把這些人的心思猜個透透的!」
尚媽媽也笑了下,又道,「所以,這回夫人定要想個法子打發了他!」
春桃點頭,「是,待那林記掌柜的取了帳來,我叫他來,一項一項的問。另外,我原想著買些乾貨,不必讓人跟著,只隨船運回去便是。現在倒不是趁這個機會讓他押著貨走!」
尚媽媽想了下,點頭,「也好。寫個信兒給五小姐,讓她接了信兒後,隨便找個由頭將人留下。」
春桃點了點頭。
不多會翠屏在外面回話,「小姐,王管家這會兒不在,我已使了人去找。」
春桃應了一聲,找了由頭將翠屏與入畫支開。端坐了一會兒,才向尚媽媽笑道,「媽媽,還有一事……」
尚媽媽端起茶杯笑了一下,「可是翠屏這丫頭?」
春桃臉微紅了一下,點頭,「是。我瞧著她象是有別個心思的。」
尚媽媽一點也不意外,往東面看了看道,「整個後衙雖說是隔了牆,各家過各家的。那知州大人家中的事兒河池州都皆知。
咱們又是近鄰,角門開著,翠屏喜歡去和那家的丫頭咬話兒,能學到那家丫頭的一星半點的,一點也不奇怪!」
春桃點了點頭,又稀奇的道,「您說,這位齊夫人怎麼那般大方,專替齊大人納妾?咱們來了這一年,她竟一連給齊大人納了三個,聽說還抬舉了兩個丫頭做通房。」
尚媽媽一笑,放了茶杯道,「夫人,你原沒問,老身倒不好說。現在問了,老身自是要與你說個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