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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33:17 作者: 某某寶
房門一開,春杏一把抓著何氏,「娘,咱們今兒能去瞧瞧梨花麼?」
何氏眉頭一皺,拍她一巴掌,「哪裡有這樣的規矩。明兒她就該回來了,再急不能多等一天麼?
春杏失望的鬆了手,坐在桌前想了想,又轉向何氏,「不能叫誰代咱們去瞧瞧麼?對,要不我還去請馮夫人走一趟?」
保氏又拍她一掌,「你給我消停會吧。」說完又是一嘆,也坐了下來,「我昨兒夜裡心裡頭翻滾似的煎熬著,好容易說服自己,梨花大了,能應付事了,結果剛睡了一個時辰,叫你們爺倆這一鬧,我這心頭又突突起來。」
春杏頓時沒了精神,就著桌子趴了下來,何氏推她,「回房去再睡會兒吧。賀府又不是老虎籠子,還能吃了她?再者他們不看咱家的人面子,總要看看保媒人的面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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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賀府寂靜無聲的大院中,次第響起門扉開合的聲響,輕輕重重,合奏出大宅院中獨特的清晨交響曲子。
卯時整,梅香院中正房內有了響動,大丫頭春月和秋月,立時將早已備好的熱水端進洗漱房。
正房裡間,賀大夫人正在為賀蕭整衣衫,穿好裡衣袷衣,又拿出一件簇新的外衫,「老爺,今兒穿這件如何?」
賀蕭點點頭,賀夫人覷眼兒打量他面色,然後道,「老爺是沒睡好,還是心頭有事兒,臉色不寬展呢。待會年哥兒便要帶著新婦來敬茶了……」
賀蕭伸展雙臂,看著低頭忙碌的賀夫人,她不知是沒感覺到,還是感覺到了卻故意裝作不知,只是雙手忙活個不停。
半晌,賀蕭一嘆,「半年之內兩宗親事兒,辛苦夫人了。」
賀夫人抬了頭,眼中是溫和的笑意,略帶些嗔怪,「老爺怎麼突然說這個,這是我這個當母親的應當做的!」
賀蕭點頭,「凌哥兒二十有三,年哥兒也二十有一,在生意場上也都歷練了些時日,人情世故為人處事都懂得不少。這兩房媳婦兒……也都大方知禮,有些瑣事,夫人就讓他們自個兒做主吧,莫事事操心,倒累著自個兒了。」
賀夫人一愣,賀蕭穿好衣衫,深深看她一眼,也不多說,便去洗漱。
秋月進來侍候,卻見賀夫人神色不好,坐在床沿沉思。
忙上前,輕聲叫道,「夫人,可是有什麼事兒?」
賀夫人眼皮抬了抬,復又低下頭,突又抬頭,「昨兒那兩院子的人都有誰在新房那邊兒幫忙?」
秋月聽賀夫人這般問,心頭一動,上前悄聲道,「夫人,莫非老爺知道了?」昨兒夜裡夫人才敲定要往二少爺院中送的人,只是幾個粗使丫頭,為的不過是布個眼線,誰承想這麼快便傳到賀蕭耳朵裡面。
可賀夫人仍是有疑惑,以往內宅之事,賀蕭從不過問,怎麼今兒卻這般反常。思量了半晌,也想不明白。
秋月想了想道,「好象是喬姨娘跟前的話兒在跟前晃過幾圈子。」
賀大夫人眉頭一挑,「話兒?」
秋月確定的點點頭,「奴婢記得是派了她一個引客的差,應該是她。待會兒再去王管事那裡查查。」
賀夫人眼睛眯起來,「喬姨娘心思也夠活泛的。」
秋月聽不明白這句話,滿臉疑惑。正要問,賀夫人已站起身向洗漱房走去,「粗使丫頭讓她自己做主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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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永年的院中,早起的丫頭們先到廊子下聽了聽正房的響動,便各處輕手輕腳的燒水或者準備待會兒請安敬茶事宜。
李薇這會兒已醒來,室內喜燭已燒盡,因有厚厚的帳子垂著,千工床里,仍是黑漆漆的一片,李薇先盯著帳子頂發了會兒呆,才悄悄轉頭,借著從窗紙透進的微微青光,艱難打量著身側正熟睡的人。鼻眼兒均是模糊的一團,強強能看出鼻子的輪廓,他睡得很安靜,呼吸聲細而綿長,幾不可聞。
搭在腰間的胳膊微微動了下,李薇轉頭悄笑,「你醒了?」
賀永年另一隻胳膊伸來,將她緊緊擁在懷中,溫熱的胸膛讓李薇舒慡的嘆了一聲,主動將身子向他貼近……細軟的觸感也引得賀永年跟著一嘆,將下巴頂在她的頭頂,「嗯」了一聲,問,「睡得好麼?」
李薇也將小手搭在他的腰間,臉貼在他的胸膛,隔著薄薄的中衣,聽著他一聲聲穩健的心跳,輕笑,「嗯,好。兩個人睡好暖和。」
賀永年胸膛震動輕笑起來,修長的身軀將她的身子完全裹住。
天色亮得很快,不多會兒一室的黑色也青蒙起來,李薇推推他的胸膛,「我們起身吧。」
賀永年點頭,在發上輕吻一下,挑開帳子去拿衣衫,見李薇要動,他伸手一按,「別動,等我去熏衣服。」
李薇眼圈驟然紅了。他初到自己家的那年冬天,新東屋未蓋起前,一直由他照顧著自己的起居,冬天的棉襖子太涼,那會兒他總是在她起床前,將棉衣棉褲熏得暖暖的……
心中感動柔情塞得滿滿的,卻還中嘟噥道,「有青苗幾個呢,幹嘛要你做這些事。再說,都入了春了,哪裡還那般冷?」
賀永年披了外衣,一邊將床帳撩起來,微微的光亮從他背後透來,卻顯得面目愈發模糊不清,輕笑著,「我願意。」
李薇擁著被子坐起來,將頭仰得高高的,「好,那你快去吧。待會兒丫頭們便該來叫起了,若被人瞧見,傳將出去,說賀二少爺見天侍候二少奶奶穿衣,旁人可是會笑話的……」說著伏在被子上咭咭咭的笑將起來。
賀永年穿好袷衣,取了她的衣衫來,將炭盆撥旺,籠在上面烤著,看著她笑得花枝亂顫的模樣,也跟著笑起來。
麥穗聽到響動,立在門外躬聲道,「小姐、姑爺可是起身了?」
李薇停了笑,接過賀永年烤熱的衣衫,利落的穿上,一邊下床,一邊道,「嗯,進來吧。」一邊向次間走去。
麥穗幾個掌著燈端著熱水盆進了次間,這時院門微響,春月、秋月和大夫人跟前的崔媽媽三人進了院子。
青苗瞧見,忙喊了麥穗一聲。李薇擺手,「去吧,瞧瞧是誰來了。」一邊洗了熱帕子遞給賀永年。
麥穗挑簾出去,一見是這三人,親熱的叫著迎了上去,崔媽媽笑道,「二少奶奶可起了身?」
麥穗道,「起了。我剛去夫人院中瞧過,守門的媽媽說還未起身兒,這會兒可是起了?」
幾人敘著閒話兒,走到正房外,麥穗立在外面回稟,「回二少奶奶,太太跟前兒的崔媽媽、春月、秋月姐姐來了。」
李薇淨了面,麥芽兒替她穿上外衣,她這才笑道,「進來吧。大早上的,外頭怪冷的。」
三人進屋,齊齊恭敬的福身,「給二少爺、二少奶奶請安。」
賀永年淡淡「嗯」了一聲,「老爺太太可起了?」
三人齊齊應聲,之後便有些侷促。李薇知道她們的來意,向麥芽兒擺擺手,示意領她們進內室。崔媽媽跟著麥芽兒進了內室,找到那條落紅白絹,裝入一個描金紅匣子,又說了幾句客套吉祥話兒,與春月秋月三人離開。
離敬茶還有一會兒功夫,賀永年擺手讓丫頭們出去。李薇知道他這是有話說,笑眯眯的走近,往他腿上一坐,雙手抱著他的脖頸,笑道,「有什麼話快說。時辰不能誤,我雖是何文軒大人的親外甥女,趙昱森大人的小姨子,再往遠處說,還是孟大儒士和邱大人親自給做的媒……終究還是她名義上的兒媳。頭上有『孝』字壓著呢……」
賀永年輕笑,「原先是有話,聽你這般說,便沒了。只是,她說什麼話,別往心裡裝,氣著自個兒便不值當了。」
頓了片刻又道,「一年吧,一年後我們搬出去另住!」
李薇狐疑的盯著他,「你在盤算什麼事兒?」
賀永年笑道,「回頭慢慢與你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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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府的熱鬧奉茶的儀式行得比李薇想像的要快。也許如她分析的那般,自己的小小背景在賀蕭眼裡,還算是有些份量的,是以他今日的神色不錯,氣色也不錯。有了賀蕭的帶動,賀夫人那裡進行得也分外順利,笑容語氣柔和致極。仿佛得了失憶症一般,將早先在茶樓里,那次雖未挑明,卻對峙意味十分明顯的相會,忘得一乾二淨。
有這兩人定下的基調,整個新婚奉茶儀式,在一片極和諧的氛圍中完成。直到李薇回到自己的院中用早飯,還有些不太相信似的,張大眼睛,望著賀永年,「就這麼完了?」
賀永年失笑,「你以為呢?」
李薇嘿嘿一笑,她預想過會遇到各種難堪,卻從未想過如此太平。不過,轉念一想,這難道是大夫人故意的?愈想愈有可能,總是先給自己幾天甜日子過過,等放鬆警惕時好下手。
不過,她這個想法僅僅維持第三日回門之後。
這天她心情很好的與賀永年在李家呆到吃過晚飯才迴轉。姐姐們一個個將愛心發揮到極致,虛寒問暖,刨根兒問底兒,連帶出主意想對策,尤其是春杏,當她說到這兩天在賀府並未遭受到什麼委屈時,她一臉的不信,將她堵在屋中問了足足一個時辰,還是不信。
後來大概又問了幾個丫頭,才算是勉勉強強的信了。
她前腳踏進院中,後腳賀夫人跟前的崔媽媽便來了,手中恭敬的托著兩本書,李薇伸手取來,掃過書封,突然有些想笑。一本是《女訓》,一本是《女戒》。
李薇拿著書向賀永年揚了揚,他眉尖立時蹙起。李薇向他搖搖頭,示意他先別這麼快跳出來幫自己。
賀夫人用這一招,也不可謂不精妙。自己出身農家,自然沒讀過這個女論語;又因莊子的緣故,見天兒往外跑,這又違了這女論語。
所以此時送這兩本書來,可是直直在打自己的臉,提醒自己別忘了出身,然後遵媳婦的本份?
李薇將兩本書拿在手中,沉吟著,半晌不吭聲,崔媽媽心中贊起太太的高明來,早先的事兒按了下來,這下一出手便拿住二少姐姐的七寸。
正想著便聽李薇問道,「太太還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