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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33:17 作者: 某某寶
    何氏奇怪的問春桃,「大早上的年哥兒在找啥?」春桃抱柴進廚房,一邊回說,「前天大山來玩兒,說過等下雨後一塊兒挖筍子的話,梨花念叨著,他就記住了。」

    何氏一聽也笑了,往東屋北間瞄了一眼,跟春桃念叨,「梨花這丫頭聽見別人說啥她都稀罕,年哥兒還慣著她。」

    春桃往灶里添了一把柴,把臉扭過來,朝著門口,笑著說,可不是。又說,「冬天裡娘教我做鞋,我也學得差不多了。年哥兒的鞋讓我做做試試吧。」

    春桃再往前三月就滿十三歲了。一向沉穩的她,自分了家之後,行事更加沉穩,加上她柔和的性子,渾身上下透著十五六歲少女才有的溫婉氣韻。此時,她坐在灶前,紅紅的火苗舔著鍋底,連帶把她的側臉兒染紅,更顯得嬌俏溫婉。

    聽她輕聲慢語,又看她淺笑如花,何氏心裡頭感嘆,一不留神兒,大女兒都成大姑娘了,臉兒上的笑容更是舒展。

    春桃說了話,不見何氏應聲,凝目過去,卻見她娘笑眯眯直盯著她打量。臉兒一紅,頭扭回來,繼續添柴燒火,「娘看什麼呢。看得人怪瘮得慌!」

    春蘭從東屋出門來,何氏又細打量,二丫頭這一年來也長高不少。往前六月里她也滿十一歲了,個子抽得也快,孩子氣兒已消了少。

    又想起九娘娘的話,心裡盤算著,若是今年能忙得過來,就不讓春桃春蘭去地里幹活了。

    回頭朝春桃笑笑,「行,年哥兒的鞋子你做做試試。我呀,抽空給你和蘭丫頭兩個做身衣裳。」說著進了廚房,去舀苞谷糝。春蘭進來又問了一遍,年哥兒在竹林子裡頭鑽來鑽去,是幹啥。

    聽說是給梨花找筍子,也不由的嘟噥一句,「……慣她慣沒人樣兒!她要天上的星星也去給她摘?!」彎腰找出給雞拌料的木盆子,去剁菜葉子。

    春桃抿嘴笑著,跟何氏說,「娘,你看吧。連春蘭都這麼說。」往灶里添了把火,跟何氏半真半假的埋怨,「要論起來,我和春蘭最虧。有好吃的好喝的緊著他,他狠慣著那兩個小的,就連對春柳也比對我們好些。」

    何氏騰出手,笑著拍打她一下,「當大姐的,還記跟弟妹記較這個,不知羞!」

    直到外面群雞撲棱著翅膀爭食兒,那頭老驢應景兒的叫喚起來,李薇身邊兒一直熟睡著的小四姐春杏才被驚醒。

    睜著茫然的大眼睛,左右瞄了瞄,才忽的坐起身子,手腳忙亂的穿衣裳,小嘴嘟嘟噥噥的念叨著。李薇不用細聽就知道她念叨的是啥,無非是和誰誰要去抓把斑鳩,又和誰誰要去擰靡靡……

    小春杏穿好自己的衣裳,又過來掀她的被子,學著大姐的神態動作,輕柔的叫著,「梨花,乖,起床啦!」

    李薇嘴角很是抽了幾抽。自打佟永年定要了去學裡,她娘便把這個看護她的光榮任務鄭重的交給她的小四姐。

    一向遊手好閒的小春杏乍然得了如此重任,樂呵老半天兒,這幾天來,處處裝小大人。

    隨著被子被掀開,絲絲冷風鑽進來,李薇打了個哆嗦,忙收起心思,配合小四姐穿衣裳。

    在她積極主動的配合下,小春杏很快完成了第一項任務:穿衣裳。利索跳下炕,穿好鞋子,又給李薇穿。

    新鮮出爐的春杏小保姆熱情高漲,拽拉提,折騰了好一會兒,終於將兩隻穿反了的鞋子艱難的套在她腳上,喜孜孜的抱她下炕。

    李薇這個時候儘可能不說話,屏住呼吸,以勉惹得她分了神,把自己摔下來。

    「娘,娘,」小春杏吃力的抱著近些日子長了小肉肉的李薇,出了東屋門,大聲叫嚷,透著十分明顯的炫耀,「看,我給梨花穿衣裳穿鞋子啦~」

    何氏從廚房中探出頭,看著小春杏抱著梨花,梨花的小腿離地面只有半尺高,恍惚間,又似看到春桃當年也這是麼帶春柳的。心裡頭一陣感慨,忙快步過去,把李薇接在懷中,誇她,「小杏真能幹,快趕上你大姐了。」

    春杏喜孜孜的笑著,眼睛在院中掃了一圈兒,問,「哥哥呢?」

    春柳從鍋里打了熱水,在院中的臉盆架上放好,過來拉著她去洗臉。

    李薇這才哼嘰著指著自己的小花鞋。「反!」

    何氏低頭一瞧,可不是反了,抿嘴笑著,一邊和春桃說,「梨花這些天兒會說的話兒,也不知道哪裡學來的。」一邊把她的小鞋子換過邊兒來。

    春柳給小春杏洗過臉兒,雙手掐著小腰,立在籬笆牆邊兒很有氣勢的大聲喊,「年哥兒,還不回來洗臉?!」

    孩子爹李海歆從東面甘薯窖子裡拎了幾塊甘薯回來,聽見了,笑著跟何氏說,「看三丫頭這小嗓子亮的。」

    何氏給李薇把穿反的小鞋子換回來穿好,喊春柳,「你跟弟弟說話不能小聲點?」春柳背著何氏小鼻子皺了皺,表達不滿。

    正說著,看見大武媳婦兒從竹林小道兒上過來,忙過去招呼,「大山娘,大早上的有啥事兒?」春蘭餵完雞,看見她,也叫了聲大武嬸子。

    大武媳婦兒隔老遠就笑著,「你們家一大早上的就這麼熱鬧。」又見佟永年從竹林里鑽出來,笑著,「年哥兒,剛下過雨的天兒冷著呢,往那裡鑽啥?」

    佟永年眼睛含笑,叫了聲大武嬸子,抿嘴兒立在柵欄口,等她先進院子。大武媳婦兒又誇他,「海歆嫂子,你瞧瞧年哥兒多懂事兒。我們大山呀,見天兒跟他一塊兒玩著,愣是半點兒沒學會。」

    何氏笑著自謙了兩句,又讓年哥兒趕快去洗臉,早飯就好了。

    等他進了廚房,才跟大武媳婦兒數叨著,「這孩子一大早就鑽竹林里給梨花找什麼筍子……筍子這會兒哪出得來呀,得再等上十天半個月的……」,大武媳婦兒捂嘴笑,又感嘆,「海歆嫂子,當時年哥兒入你們家的時候,我心裡頭擔心又不敢說。這會兒看得他往得踏實,和你家這幾個處得又好,才敢說一句,當時呀,還真怕他看不上咱這莊戶人家,偷偷跑了呢……」

    何氏原先也跟孩子爹還私下裡念叨過,怕這這孩子在他家不適應,又怕那個賀府會突然冒出來,強帶這孩子回去。如今大半年過去了,這孩子跟家裡的幾個丫頭相處得很好。而賀府也沒什麼動靜。因佟氏臨終前留下那樣的話兒,她不好大張旗鼓的打聽,過年時梨花姥娘姥爺舅舅來,說起這茬兒掛心事兒來。梨花小舅舅何文軒就說,在鎮上沒有什么姓賀的大戶人家,這次他去縣城參加童生試,若是有時間,就幫著打聽打聽。

    何氏說不讓。怕影響他應試。再者她也不知道打聽到在哪裡又能怎樣?只是不知道又總掛著心。前些日子二武捎來消息時,沒提到這檔子事兒,想必年哥兒的家不是在縣城裡。

    縣城離李家村有五六十里呢,不在縣城就有可能是更遠的州府之類的。這麼一想,竟放些心了。但又不是全放心。又不好明說,只是感嘆,「可不是,我的心呀,這會兒才算是落了地。」

    又問大武媳婦兒一大早的有啥事,大武媳婦兒一拍腿,「嗨,我娘家侄女生產了。趕著去送洗三兒禮,家裡攢得雞蛋讓大武過年時給了大山嬤嬤一大半兒,剩下的都讓大山吃得差不多了。來你這裡尋些雞蛋。」

    何氏一聽這事兒,就笑著,「行,你來,還差多少個?給你挑些個兒大的。」說著領大武媳婦兒去西間兒。自春桃幾個搬到東屋後,這裡就做了小庫房。

    「哎喲,我的娘,」大武媳婦兒一進西間就驚叫起來,「咋這麼多雞蛋?」西間地上放著兩個大簸籮,裝了滿滿兩大簸籮雞蛋,每個簸籮都冒著尖兒。

    回頭看看何氏,又想起院外的雞舍,「海歆嫂子,這都是你家的雞下的蛋?」

    何氏拉她蹲下,笑笑,「可不是,這雞到今年春上整一年了,下得蛋比原來多了,幾個孩子吃多了也都不愛吃了。」因這雞,又想到佟氏,臉上黯了黯。

    「……今兒你來的正好,我正說要去賣了呢。你先挑些大的走,吃過早飯就讓孩子爹去小貨棧上賣了。」

    大武媳婦兒倒是知道自去年秋上,她家雞開始下蛋,家裡不缺雞蛋吃,沒想到竟是這麼多。一時間有些怔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問,「海歆嫂子,你家雞現在一天下多少個蛋?」

    何氏抬頭打了她一下,取笑,「別跟那沒見過錢的人一樣,大武一冬上去打短工,掙兩吊錢怕是不止吧。」

    大武媳婦兒嘿嘿笑了下,搭手挑著雞蛋,「那錢兒又不是我掙的。這些雞蛋能賣三四百個錢兒吧?」

    何氏默算了下,兩個簸籮積的雞蛋都是過年後收的,約有七百來個,差不多能賣三百五十個錢兒。看大武媳婦兒眼睛甑光發亮的,笑著,「你家裡地又不多,覺得能賣錢兒,今年春上你也多抱些雞娃兒。」

    大武媳婦數著挑好的雞蛋,笑著,「海歆嫂子,你還真別說,我呀,這會兒是動著這心思呢。」她算了算,餵百十隻母雞,產蛋高峰期,每天都就是百十個雞蛋,一天就是五十個錢兒,一個月就是……只是蛋多了沒人去賣,也麻煩。

    想了一會兒,就先放一邊兒,反正抱小雞娃兒還要再等些日子。又想起另一件事兒來,「海歆嫂子,你打算啥時候讓年哥兒去學裡?」

    大武媳婦兒原先也透過想讓大山一塊兒去學裡的意思。就是婆婆公公不同意,說,他們家世世代代都沒出過讀書人,淨白花那個錢兒,還不如讓大山早些學學種地,再學個木匠手藝啥的實在。

    可大武媳婦兒跟何氏處的時間長了,梨花小舅舅今年又去考秀才老爺,這是一個盼頭,又打算讓年哥兒去學裡,以年哥兒的聽話認真勁兒,怕學得也會不太差,又算是一個盼頭。

    她這心思動得愈發起勁兒,想著大山去學裡幾年認個字兒,將來有機會去大戶人家做做工,能混個管事兒啥的,也比在土刨食兒強,趁著過年狠跟大武磨了些嘴皮子,這些天兒婆婆公公的口氣兒象是鬆了些。

    何氏說,二月十八拜先生。大武媳婦兒就說,那她趕緊家去,再跟老兩口說道說道。

    吃過早飯,李海歆先去小貨棧一趟,把家裡的雞蛋想在這裡寄賣的事兒說了,李高氏自然沒話說,叫他趕緊的送過來。這時節地裡頭閒,村里人都趁著這機會走親戚,也有趁著農閒起房子的。多多少少都要擺治些菜招呼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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