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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14:42 作者: 樓海
那竹的故事,厲峰總是百聽不厭,或者說,他就是喜歡這樣一種聲音。
有時候他很煩躁,或是突然頭疼,只要能有那竹在旁邊跟他說說話,世界就仿佛一下澄清般,光風霽月太平清明。
那竹這邊不大,給厲峰勻出來的僅僅是客廳的一張沙發。
他個子高大,擠在這個小天地里,就像是誤入了小人國的巨人。可他就是很喜歡這裡,高高的椅背給他安全感,柔軟坐墊像她的手。
厲峰努力回憶著上一次那竹說的故事,穿白衣服的男孩遇見了大壞蛋,短髮的女孩子挺身而出幫了忙。
兩個人居然是闊別已久的筆友,男孩這次過來是為了接女孩回家。
「什麼是筆友啊。」明明時間隔得不算太久,厲峰哪怕意外記住了這個詞,還是忘了這個詞的意思。
「就是總是來回寫信的朋友啊,我也給你寫過,你還記得嗎?」那竹說:「但他們不一樣,他們以前每個月都寫信,有時候還寫兩三封。」
厲峰聽得入迷:「後來呢?」
「後來男孩請女孩來家裡玩,女孩家可遠了,這是她第一次出遠門,她第一次真正見到金山。」那竹說:「你知道金山的,我帶你去過。」
厲峰對玩最有興趣,當然有印象:「小竹子,我們什麼時候再去?」
「再等等吧,等秋天,等果實纍纍,等樹葉金黃,等溫暖的陽光將琉璃瓦曬得閃閃發亮,那時候的金山是最美的。」
「你知道嗎,其實金山不是山,那是因為女孩的家鄉沒有這樣的建築,在他們的心裡最恢宏巍峨的莫過於山,才會給它取這樣的名字。」
「女孩見到它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喜歡這個地方,想在這個地方努力生活。她太高興了,還忍不住唱了一首歌。」
厲峰說:「什麼歌!你唱給我聽!」
「《北京的金山上》。」那竹笑著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死死堵著,她小心翼翼地呼吸幾次,方才道:「我不會唱。」
夜裡,她跟嬌嬌兩個人擠一張床。
嬌嬌雖然性情大大咧咧,但做事十分細緻。睡衣已經醞釀許久,她又突然睜開眼睛:「峰峰會不會跑出去?」
那竹睜著眼睛:「門已經鎖了。」
嬌嬌:「窗戶呢,他會爬窗戶。」
那竹:「也鎖了。」
嬌嬌這才喘出口氣,靜默許久,又問:「你說峰峰能好嗎?」
那竹翻身過來,直勾勾盯著天花板。其實並沒有什麼好看的,黑黢黢一片,要很用力才能看得到上面的石膏線。
那竹:「我怎麼知道。」
嬌嬌:「太太好像聯繫了國外的專家,她要帶峰峰過去治療。如果他能好就好了,老是這樣也太讓人心疼了。」
那竹輕嘆:「其實就算治好了,也不是一件多麼值得高興的事。」
嬌嬌翻身來看她:「你不想峰峰變好嗎?」
「不,我比誰都希望他好。可是……」那竹說:「有時候,有記憶還不如沒記憶。他現在能有單純的快樂,就已經很好了。」
嬌嬌摸摸頭:「不懂。」
那竹笑了笑:「不懂就對了。」
嬌嬌又問:「那那姐,你比我早認識峰峰,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有一次我問太太,被她罵得狗血淋頭。」
那竹看了眼她:「傻瓜,這是太太心裡最大的痛,你是多大膽子才敢去揭的。」
嬌嬌:「所以我才問你!」
那竹翻身回去:「別問了,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幾天後,那竹拎著行李進了節目組。為了方便後期製作,從她整理東西到出門這一段都有人舉著攝像機在拍攝。
不管什麼綜藝節目,都會有劇本,選手們為了取得好成績,往往一早就開始定下人設。
白奇原本想給那竹一個勵志的窮苦人設,提前一天要將她搬到更破爛的地方。
那竹指了指自己家裡,說:「已經夠一窮二白的吧,你要再想誇張,那就沒有勵志只剩下窮苦了。」
白奇雖然沒把計劃繼續進行,卻不由腹誹這女孩子似乎仍舊沒有那麼強的進取心。
幸好她背後有高人幫忙,等看到這天前來拍攝的陣容後,他這的心就更加平穩了。
如果一個選手沒有預先被看好,是不可能出動這麼多的人的,白奇看著從門口擠來的攝影收音……以及導演。
白奇在鏡頭看不到的地方向著那竹擠了擠眼睛,有個做導演的前男友就是好。
那竹也已經看見了韓奕辰,他個子很高,人又打眼,哪怕她剛剛開門的時候,他站在最後方,還是一眼就看見了。
那竹努力鎮定,像和其他人寒暄一樣和他打招呼。
他也真的很專業,無論之前走過多少相聚和離別的歲月,是隔著千山萬水仍舊心心相印又或是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他就只是那麼輕輕地一點頭,用公式化的語氣道:「先錄一段跟觀眾打招呼的吧,之後你就忙你的,我們跟著拍,不必太刻意。」
那竹點了點頭,理了理衣服。
幾分鐘後,鏡頭裡出現了一張青春靚麗的臉。
那竹笑容甜美地說:「大家好,我叫那娜,今年二十歲,是土生土長的邊藏人……很高興能參加這個節目,希望你們能夠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