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2023-09-27 20:55:56 作者: 月佩環
    看到方棠溪一瘸一拐地走遠,方母低聲哭道:「如果那時聽了算命先生的話,辦了親事,或許他的腿就不會斷了……」

    「是他自己不聽話,能怪得了誰?幸好只是斷了腿而已,要是死了……」方父沒再說下去,嘆了一口氣。

    「但願親事能沖沖喜……」

    「他還真以為藏在杭州我便找不到了,哼,這臭小子!既然他不想跟我們說,我們便裝作不知罷了。唉,我已把事qíng跟邵家說了,邵家想退婚,我已答應。你說,他這個樣子,還有哪家的女孩兒肯嫁給他?」方父嘆道。

    方母默默垂淚了一陣,低聲道:「我們決不矇騙人家,邵家退親,就退了便是。我們方家也算是名門,總不好隨便娶一個女子進門,不如……先納個妾室,只要溫柔賢惠就好,讓他安了心,不再每天想著往外跑就行。」

    「夫人此言極是。」

    第53章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卻說藍chuī寒遭到方棠溪拒絕,萬分惱怒,憤而回到皓月居。不久,他就接到方棠溪的喜帖,說是不日方棠溪要成親,請他去赴宴。

    他已怒火衝天,偏偏方棠溪還來火上澆油,更讓他覺得方棠溪不可饒恕,非要把方棠溪做得下不了chuáng不可。

    至於為何是這種懲罰方式,藍chuī寒倒是覺得理所當然。方棠溪此舉顯然是在刺激他,如果不給他一點顏色看看,以後這小子真要翻天了。

    以後還要跟他發生關係麼?

    難道自己的未來是有這個小子存在的噩夢?

    呸,一定是被騷擾得太厲害了,才會有這種詭異的想法。方棠溪要走,那是求之不得,他才不會在乎。還說什麼不喜歡他,那是方棠溪死鴨子嘴硬,倒是要看他嘴硬到什麼時候。

    藍chuī寒越是惱怒,反而越是坐立不安。他從小到大,從來沒發過脾氣,這一次忽然爆發,登時宛如長河決堤,一潰千里。皓月居內所有人聽到他大發脾氣就聞風而逃,根本不敢靠近他一步。

    當管家戰戰兢兢地告訴他,又有幾個弟子要請假回家一趟時,藍chuī寒才發覺有些不對,秀麗的眉毛微微一蹙:「廖叔,怎麼最近這麼多人請假回家?」

    廖叔gān咳一聲:「大概大家最近都有些累了。莊主,你最近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是不是兒女之qíng出了問題?」

    藍chuī寒拍案而起:「胡說!」

    廖叔連聲道歉:「是屬下多言,莊主恕罪。」他告罪之後搖頭離開,一邊輕聲嘀咕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明明被刺激到,還跟我老人家說謊……」

    「廖叔,你說什麼?」藍chuī寒臉色一沉。

    「沒說什麼。」廖叔連忙搖頭,「莊主一定聽錯了。」

    藍chuī寒揮手讓他退下,忽然有些頹然的疲憊。

    廖叔看了他一眼,又道:「莊主不想想解決的方法嗎?」

    藍chuī寒苦笑一聲:「能有什麼方法?你下去吧。」

    廖叔嘆息一聲,只得退下,獨留藍chuī寒一個人在房中沉思。

    方棠溪這個人執拗得很,他既然說要成親,自然一條路走到尾,沒人能阻止。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事就是置辦一份賀禮,以好友的身份給他送去,恭祝他新婚燕爾,琴瑟齊鳴,鍾罄同音。

    哼!

    最好自己搶先一步先成了親,帶著夫人一起去,讓他知道拒絕自己是什麼滋味。

    可是畢竟喜帖是他先發的了,自己終究後了一步。刻意為之,倒顯得他在自己心裡有多重要。

    藍chuī寒仔細地將手中的喜帖又看一遍,冷笑一聲,頃刻間,喜帖被撕成了好幾片,灑到地上。

    這場婚禮,不去也罷,省得看他得意。

    藍chuī寒立刻派人備了一份賀禮,胡亂寫了幾個字,叫人送去,仍自怨恨難消。只覺得這口氣不出,難消他心頭之恨。

    但對於方棠溪突如其來的舉動,他承認自己除了搶親之外,實在沒有任何辦法。但是搶親只會讓他更得意,更高興。

    藍chuī寒知道方棠溪喜歡他喜歡到無法自拔,如果搶親的話,倒是正中了他的下懷。

    只是,他明明喜歡自己,為何那天不肯承認?

    第54章

    正在藍chuī寒猶豫之時,時光飛逝,轉眼半個多月過去了。最後,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喬裝易容,踏上了去方家的路程。

    雖然不願看到方棠溪得意的表qíng,但他更不願意方棠溪再過兩年帶著兒子出現在他面前炫耀的神態,想到這個他就氣憤得心口發痛。

    罷了,把方棠溪的心思問清楚,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兩人就一刀兩斷。

    這次他仍然沒有帶任何人,一路上顧不上休息,終於在婚期的當天縱馬趕到。

    惜花山莊今日張燈結彩,高朋滿座,整座山莊喜氣洋洋。吉時是在晚上的戌時初,藍chuī寒到的時候已經是戌時三刻,一對新人早已拜了堂,正是宴請賓客的時候了。

    藍chuī寒聽到這個消息,腳步緩了下來。每個人臉上喜悅的表qíng此時都刺眼得緊,他沒想到自己對這個消息竟然如此痛恨,暗暗握緊了腰間的長劍。

    從門口到山莊內寬闊漫長的石道上,整整齊齊地掛了兩排燈籠,每個燈籠上,貼著大紅的喜字。

    如果他在此時將賓客全部殺光,讓鮮血灑上燈籠,不知能否掩蓋這一切的發生?

    如果時間能夠重來,或許他會開口求他,像他當初死皮賴臉求自己一般,讓兩人在一起……

    藍chuī寒想著這個荒謬而模糊的景象,而幻象中,卻是方棠溪對著新娘展顏一笑,像他和方棠溪青梅竹馬時的那般歡喜。

    要不要祝他們舉案齊眉,鸞鳳合鳴?

    藍chuī寒迷迷糊糊地,將長劍拔出了一半,惜花山莊負責接待客人的下人已發現了他,迎了上來:「不知這位公子有沒有喜帖?」

    喜帖早就撕了,哪來的喜帖?

    藍chuī寒默不作聲,合上了劍鞘,啞聲道:「走錯了。」

    他轉過身,走下了長長的台階。

    既然方棠溪與人拜了堂,再說什麼,也該是以後的事,本該就此離去,藍chuī寒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像做賊似的摸進了惜花山莊。他輕功極為高明,從山莊外面的圍牆躍入時,悄無聲息。

    dòng房在今天晚上顯得特別明顯,點著兩隻巨大的龍鳳花燭,牆上到處貼滿喜字,連花窗都不放過。藍chuī寒在窗下聽了一陣,發現媒婆在跟新娘誇獎新郎的好處,新娘似乎十分害羞,輕輕「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原來方棠溪發白斷腿的消息終究沒壓下來,反而鬧了個滿城風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方棠溪再也不是當初縱馬江湖的少年英俠。因此方母尋覓了好久,仍然找不到合她心意的兒媳,到最後有個爛賭如命的賭徒將自己的女兒賣給了方家,方母一見這個女子溫柔美貌,便立刻答應。

    媒婆說這許久,無非是想要新娘給個媒人禮金,無奈新娘家貧如洗,母親早已去世,自是不明白媒婆的意思,媒婆本該在這個時候提點她一下dòng房之事也沒什麼心qíng,亂說幾句就出了dòng房的大門。

    藍chuī寒一看媒婆離開,房裡居然連丫環也沒有,知道方棠溪很快就會進dòng房,心裡忽然冒出一個荒謬的念頭,動了一動,人已躍入窗內。

    他形如鬼魅般飄到新娘面前,迅速點了新娘的昏睡xué,把新娘的外衣脫下,自己穿戴起來,剛將新娘塞到chuáng下,披上蓋頭,便聽到門外嘈雜的聲音響起,原來是方棠溪及其父母一行人到了dòng房門外。

    第55章

    「爹,娘,你們都去睡吧。」是方棠溪的聲音。

    「我們真的走了?」方母不放心道。

    「我理會得。娘,你放心就是。」方棠溪安慰父母。

    方氏夫婦對視一眼,jiāo代幾句,便先行離開。

    方棠溪待父母走遠,推開了dòng房的房門,費力地用拐杖走到房裡,合上房門,上了門閂。

    新娘蓋著大紅的蓋頭,蓋頭上繡著一雙鴛鴦,只要挑了蓋頭,喝了合卺酒,這個女子便是他這一生的妻子。

    方棠溪並不急著挑開蓋頭,坐到了chuáng邊的椅子上,將拐杖放到了椅子的一旁,輕聲道:「李姑娘……」

    藍chuī寒聽到他輕聲一喚,怒氣上漲,正想著是自行扯下蓋頭,還是先直接給他一腳,便聽到方棠溪接著道:「我知道,你是不想嫁給我的。」

    藍chuī寒吃了一驚,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方棠溪和緩的聲音很低,低得只有離他最近的藍chuī寒才能聽到:「成親之前,我已打聽過消息,李姑娘其實是有意中人的吧?城北的孫秀才生得一表人才,模樣也端正,與你十分般配。即使你沒有意中人,我……我瘸了腿,又老相,跟你在一起,人家一定把我當成你爺爺啦……」他輕聲笑了一下,笑得藍chuī寒心裡一沉。

    他從來沒想過,方棠溪心裡竟然是這麼看他自己的。

    方棠溪續道:「所以,我準備好了一包細軟,通知了孫秀才,讓你們明天離開,最好離開馬場,越遠越好。」

    藍chuī寒忍不住尖起嗓音問道:「為什麼?」難道方棠溪假裝成親,只是為了氣他?其實根本無意成親?

    方棠溪毫不起疑,低聲道:「勉qiáng姑娘這一夜,只是為了安慰我爹娘,他們……一直希望抱孫子,我這輩子……估計都不會有子息了,不想讓他們難過,只求……姑娘明天給我爹娘奉上一杯茶,我便用帶姑娘遠行為理由,將姑娘帶出城,到時孫秀才自然會在城外等候姑娘。」

    「為什麼……你不會有子息?」

    「因為……」方棠溪輕聲笑了一下,面對這個好奇的陌生女子,他似乎也輕鬆了許多,也不在乎把心裡的秘密泄露給一個即將永遠不可能出現的人。

    「因為我心裡愛上了一個人,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經答應過他,永遠愛他,不讓他被任何人傷害……即使他心裡不喜歡我,我也無法愛上別人了。既然不能愛上別人,又怎能再跟別人過一輩子?」

    「他……他心裡不喜歡你嗎?」藍chuī寒聲音微微發顫,心裡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心疼難過,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痛恨自己。

    方棠溪苦笑起來:「他後來……是答應了跟我在一起了,可是……可是我變成了這個樣子,又怎能再跟他一起?我……我配不上他了,以後也不能再保護他了,只要他好好的,就已經足夠,又怎能奢望再跟他一起?」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