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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55:56 作者: 月佩環
「沒關係,普通的酒也行。」
那丫環應聲退下,她本來以為藍chuī寒只是一時興起,對酒並沒有什麼興趣,誰知竟然越喝越厲害,卻是毫無醉意,到最後整個山莊都忍不住偷偷來看莊主千杯不倒的能耐。
藍chuī寒放下杯子,說道:「只有這十二瓶酒了麼?」
眾人面面相覷,這十二瓶酒雖然不是好酒,卻是烈酒,喝完之後還能數得清瓶子個數的人已經不多,居然還要再喝,不知道莊主是受了什麼刺激。
一個丫環怯生生地道:「莊主,你平時都是不喝酒的,所以……山莊裡備的酒不多。如果莊主要喝,廚房裡還有做菜的料酒……」
藍chuī寒揮了揮手,低頭想了會兒,說道:「這些日子閉關無用。我餓了,想吃一品居的點心,出門幾天。皓月居的事qíng,就麻煩各位了。」
眾人面面相覷,藍chuī寒自從出生後,如果不是必要,決不出門,如今竟然為了點心……
藍chuī寒沒理會眾人的古怪表qíng,緩步走出大廳。
第35章
一品居在蘇州城。
從皓月居到一品居,快馬要半天,如果是用輕功,卻只要一個時辰,那時熱氣騰騰的點心都沒變涼。但持續一個時辰的輕功,即使是練武之人也難以忍受。而方棠溪每次來,都會帶一品居的點心。
他忽然發覺,自己最近想他時,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暖暖的心裡會有種說不出的疼痛,而以前的厭惡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減少。
或許時間便是如此,只會讓人記得那個人的好處,卻不會記得壞處。然而他也知道,如果再見到那個人,自己只會忍不住再次嘲諷挖苦。
人的xing格似乎決定了相處模式,方棠溪嘻嘻哈哈的xing格他十分不喜歡,所以就註定了一見到他就忍不住打擊他,看到他痛苦的表qíng時十分快意。而方棠溪明知自己會打擊他,卻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送上門來,讓他忍不住懷疑方棠溪是不是欠扁。
藍chuī寒臉上忍不住浮現一絲笑容。
過去了大半年,似乎已經能心平氣和地看待方棠溪,看待他們的過往。
或許兩個人認識太久,所以他才會根本不在意方棠溪,不在意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也不在意他對自己的好。
一品居中本來已經滿人,但別人看到他風儀絕倫,便有人上前邀請同桌。藍chuī寒看那人十分熱qíng,要了幾碟點心,靜靜地坐在一旁慢慢吃著。
他並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但是現在卻發現熱鬧的場合也並不讓人討厭。
同桌的客人大半都是慕名遠道而來的,幾個人說到老闆的明智時都讚不絕口,都說一品居與快意樓合作後,將原來的一品居擴大了鋪面,原先很多人只能排隊打包將點心帶走,現在卻能讓更多的人坐在店裡品嘗,並且一品居兼營茶水,酒菜等等,菜是由名廚掌勺,都是江浙一帶出名的美食。
藍chuī寒聽到他們說起快意樓的三十六道名菜,忍不住有些心動──既然出來散心,便不如往杭州去一趟。反正他是絕對不可能去塞北了,那個人倒是有可能會再在自己面前出現。藍chuī寒知道方棠溪的復原力極qiáng,即使這次少見地半年不見,但也會很快恢復。
雖然客人極力邀請藍chuī寒同行,藍chuī寒拒絕了,一個人信馬由韁地走著。向來都是方棠溪纏在身邊,他也忘了要帶貼身侍從,這次一個人孤身在外,竟有種莫名的孤獨之感。
或許……以後都要這樣了……
除非以後成親後,可以帶著妻子同行。
藍chuī寒忍不住想著自己未來妻子的模樣,卻發現無論怎麼想,都想像不出那個女子會是什麼樣子。倒是方棠溪被他「凌rǔ」後的可憐樣子忽然湧上心頭。
或許……自己是被他荼毒太久了。
藍chuī寒忍不住失笑搖頭。
從蘇州到杭州,又走了好幾天路程。本來不該這麼慢,但他毫無目的,只是東遊西逛,便慢了不少。
雖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但到的時候已是晚上,並沒有看到什麼風景。藍chuī寒便在一家客棧住下。
第36章
一個人的旅行,即使風景再好,也只是在寂寞上更添一層而已。
藍chuī寒白天在湖畔遊玩,遇到一些自命風雅之士邀約,他雖然不喜歡,可是也沒怎麼拒絕,便隨口與他們聯了幾句。多數人都是風花雪月,也說不出什麼特別之句。有人看到他提不起興趣,便邀他到青樓聽曲。
江南仕子大多風流,這些事qíng也是尋常。藍chuī寒一直覺得乏味,平時根本不會做,然而他本來就無聊,又喝了些酒,便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了。
到了垂香坊,聽了半天曲子,才子佳人眉目傳qíng,銀子為媒,同行的都已有了晚上相陪的女子,他卻嫌脂粉膩人,微微蹙著眉頭,那些女子雖然喜歡他容貌,但看到他冷冰冰的樣子,也不敢接近。
他一個人喝了半天悶酒,已到深夜,將銀子往桌上一擲,不顧老鴇的挽留,面無表qíng地走出門去。
這杭州的嫵媚縱然旖旎,但總覺得少了些什麼,讓他心裡空dàngdàng的。但是到底是什麼,他也不明白。
獨行到湖邊,默默佇立良久,夜冷風寒時,便喝一口酒禦寒。江南再好,他卻似乎無法融入其中。
這幾天他一直是白天睡覺,晚上游湖,靜謐之中似乎才能聽到自己內心中不能言說的迷惘。
轉眼間,大半個月已經過去,囊中金盡,似乎也快要到了歸家時候。
藍chuī寒在湖邊坐著,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個晚上,正要回去睡覺,卻聽到一陣低低的簫聲響起。
這簫聲並不像垂香坊中的華美jīng致,宛如金飾般令人炫目,說不出的淒清,在初晨的霧中迷茫得令人恍惚。雖然說不上有什麼特別,卻讓人有種一窺的yù望。
藍chuī寒忍不住尋聲走過去,正在他要走到時,兩個侍衛模樣的人攔住了他:「這位公子,還請留步。」
藍chuī寒停下腳步。其中一個欠了欠身:「私人宅邸,還請公子不要入內。」
「西湖邊上,幾時變成私人所有?」
「抱歉,別處我不知道,這一段乃是尋常人家宅邸的後院。只因最近有宵小流連左右,此間主人讓我等奉命把守。公子若是想繞道經行,我等可以為公子引路。」
「這一片地方都是後院麼?此間主人倒真是財大氣粗得緊。」
聽到藍chuī寒語帶嘲諷,那侍衛便解釋道:「公子有所不知。此間主人乃是快意樓的老闆,他造橋鋪路,開倉放糧,做了不少好事,這半里長堤,乃是杭州府衙特許他用的。不過他腿腳不便,除了早上這一段時間喜歡在這裡品簫,平時根本不會出門。給公子造成不便,還請見諒。」
藍chuī寒沉吟一陣,問道:「他為什麼不想被人見到?」
那侍衛露出古怪的表qíng,道:「公子,你問得太多了,恕我不能回答。」
藍chuī寒不禁一笑,道歉離開。一個人不願見人,總有他特殊的原因,可能是毀了容貌或者身體殘缺……但有如此雅致愛好,想必也是一個風雅寂寞之人。
這杭州城之中,總算有了他感興趣的事。
第37章
方棠溪坐在椅子上睡了一陣,醒過來才發覺已經到了午後。看的一卷書掉在地上,他俯身想拾起來,卻發現差了一些夠不著。
站在身邊的侍從立刻撿起來,雙手奉上。
方棠溪有些尷尬,便也雙手接了過來:「謝謝。」
那侍從早已習慣他的客氣,欠了欠身,說道:「公子,有一個人在中午送了一樣東西給你,卻不肯告知名字,我看他氣質出眾,並不像壞人,便收了下來。公子,你要不要看一下?」
方棠溪點了點頭:「是什麼?」
那侍從讓身邊的人呈上了一個木紋條盤,上面赫然是一本小冊子。方棠溪隨手一翻,不由得臉上一熱。
原來這是他早上chuī的曲譜,chuī錯的兩三個小地方都用紅筆勾出來了。
他為人率xing灑脫,chuī錯了自己也不在意,只因閒極無聊,便請了善才指點,學了一些,那人雖然屢次指摘他chuī錯,他剛開始還記得住,chuī得高興便忘了。只因曲子十分冷僻,知道的人少,便沒多少人指摘他。在這附近住的人也不多,也沒人來指摘他擾人清夢。
本來日子過得極為快活,但是不知為何,上個月雷鳳章忽然出現,讓他嚇了一跳。發現他頭髮變白的雷鳳章又挖苦了他一陣,之後便常常出現,看著他的表qíng也似笑非笑。
江南本來就是霹靂堂的地盤,方棠溪無處可去,也只有忍受雷鳳章的騷擾。但能避開他時,便儘量避開,於是在住的地方都布下守衛,所幸住得十分偏遠,除了雷鳳章之外,並沒有什麼人知道。
他翻到最後一頁,卻見上面加了一行小楷:
「聞君一曲,悠然若夢。不知可否有緣相見?」署名那個部分卻是空白。
錯了還要見,難道是想抓住他再罵一頓麼?
方棠溪苦笑,正在猶豫之時,忽然發現字跡是如此的熟悉,手忽然顫抖了一下,冊子登時掉在地上。
那侍從又為他撿起,看著他茫然的表qíng,不由說道:「公子,你怎麼了?」
方棠溪微笑起來,說道:「沒什麼,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了,那個人若是再來,你便說……」方棠溪低頭想著藉口,沒提防有人接了一句:「便說什麼?」
方棠溪吃了一驚,抬起頭,只見一個白裳男子,自他房屋的後門緩緩走了出來,遠遠地便已瞧見他風儀無雙,神qíng淡漠,毫無喜怒之色,正是他又愛又怕的人──藍chuī寒。
方棠溪不由得苦笑了一下:「chuī寒,你怎麼來啦?」
「怎麼?我就不能來?」藍chuī寒在他面前站定,俯視他髮絲如雪,神qíng卻如昨日一般無賴。
藍chuī寒原先只是覺得好奇,怎會有人如此悠閒自得,雖然chuī錯了曲子,但渾然如意,仿佛天生便該如此一般,心道此人必是不知如何的瀟灑風流。不管如何也要結jiāo一下,於是先設法引起他的注意,再不請自來地登堂入室,總會見得此人一面。
誰知見到這人時,卻讓他吃了一驚。
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藍chuī寒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有種被騙的感覺,卻又慢慢地被傷感瀰漫。原來不知什麼時候,他竟然白了發。
「怎麼弄的?」藍chuī寒低頭看著方棠溪只蓋了一張毯子的雙腿,從露出的部分看得出比胳膊大不了多少,可見已經很久沒有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