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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55:56 作者: 月佩環
兩座山峰相隔足有十幾丈遠,懸崖下終年雲霧瀰漫,完全看不到崖底,可見懸崖之深。此時方棠溪已經看不到雷鳳章臉上的表qíng,卻能清晰聽到雷鳳章一字一句地道:「你們分成兩隊人馬,一隊設法搭建索橋過去,另一隊人馬繞到懸崖下,看他們往哪裡去。」
「雷鳳章,你……你如果害死他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方棠溪沒聽到藍chuī寒任何聲息,心神俱裂,連聲音里都帶著哭音。
雷鳳章一驚,他原先就只是愛著藍chuī寒的美貌而已,在兩人跳崖的那一刻,他也發現自己對這種自己永遠無法付出的感qíng有種說不出的嫉妒,而後來兩人的別有用心激得他大怒,也因此對藍chuī寒用了淬毒暗器。
聽到藍chuī寒中了暗器,雷鳳章心裡一空,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冷笑一聲道:「你不是願意跟他同生共死麼?既然他已經死了,你還活著做甚?」他轉身朝屬下厲聲大喝:「你們還站著做什麼?還不快放箭,把他們給我燒死!」
聽到要放箭,方棠溪也終於明白,雷鳳章與自己完全不同,他如果得不到chuī寒,qíng願毀棄。而自己卻一直可笑地相信,雷鳳章不會傷害chuī寒。
如果自己鬆手放開chuī寒,自然能順著鐵鏈飛快躍上山崖,可是……他一個人在崖底,必定十分寂寞……不不,chuī寒是不會死的……不管怎樣,總要保護chuī寒……
方棠溪笑了一笑,鬆開了抓住鐵鏈的手,兩人向著崖底直直墜落。
只聽無數的驚雷在頭頂炸響,霹靂堂的火箭有不少she在他們原先停留的山壁上,碎石紛紛落下。
方棠溪緊緊將chuī寒抱在懷中,感到風從耳邊刮過,兩人墜落的速度飛快。照這樣下去,兩人一定摔到崖底,變成ròu泥。
方棠溪一手緊緊地將chuī寒按在自己的懷裡,另一隻手試圖抓住懸崖旁邊伸出的樹枝,無奈樹枝不是過細,根本承受不住兩人的衝力,就是離得太遠,無法抓住。好不容易抓住一根兒臂粗的樹枝,便覺得手臂瞬間被崩緊,劇痛得幾乎脫臼,而樹枝也在同時「卡」的一聲,折斷了一半。
他費力地托起chuī寒的身體,將已經昏迷的chuī寒托到樹上,自己解開了衣帶,慢慢試圖移動chuī寒,將chuī寒綁到自己的背上。做完這一切後,他雙手攀住岩石,順著慢慢爬下。
第23章
之前抓住樹枝果然已經讓手臂脫力,幾乎抓不住石壁中狹小的fèng隙,在離地面還有十幾丈高時,他忽然失手,從懸崖上墜落下來。
此時離地面這一段山壁再也沒有任何阻礙,根本不能挽回落勢,就在接觸地面的剎那,他一個側身,讓自己的身體先行著地。
膝蓋在接觸地面的同時,chuī寒的身體也壓上了他的背脊,原本因為墜落的緣故根本感覺不到的重量,在這一刻重逾千斤,雙腿在瞬間失去了知覺。
他將chuī寒從背上解下,發現他並沒有摔傷,微微放心,卻見chuī寒的背後流出的黑血,從鐵蒺藜打入的傷口汩汩流出。
他拔出自己的劍,想要用劍尖把鐵蒺藜剜出,但手顫抖得劍尖根本移不到傷口,只能勉qiáng在chuī寒白皙的背脊上劃上一個十字,再將鐵蒺藜剔出,然而chuī寒的傷口仍然黑血不斷地滲出。
混亂之中,方棠溪終於想起來,薛不二就住在大約身前這座山的背後,只是自己完全站不起來,根本不能走到薛不二住的地方。
他擔心會引起還未離開的雷鳳章的注意,不敢出聲,但chuī寒的傷勢卻容不得任何拖延。於是他摘了兩片葉子,捲成一隻葉哨,低低地chuī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仍然沒見到薛不二的蹤影。而此時chuī寒的臉上漸漸浮現了青紫的顏色。
他知道是由劇毒導致,卻完全沒有辦法,只能點了chuī寒身上的幾處xué道,等待薛不二的到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黑,四周悄無聲息,想必雷鳳章認定他們已死,不會再來搜山,方棠溪qíng急之下,忍不住大聲叫喊起來:「薛不二,你這個聾子,死哪去了?」
一開口,才發現喉嚨已因為驚懼而嘶啞,又過了一陣,才聽到腳步聲傳來。在朦朧的暮靄中,方棠溪依稀發現,這並不是薛不二,只是薛不二的一個名喚采言的藥童。
采言走到他面前,露出吃驚的表qíng:「方公子,怎麼是你?」
方棠溪苦笑了一陣,說道:「你師父在麼?」
「我們剛採藥回來……不過……」采言露出猶疑的神色。
「他是不是聽出是我的聲音,不肯來見我?」
「我師父說……說你這麼急找他,但中氣完足,可見你並沒受傷到要死的地步,既然有事相求,一定求他治病,要我來告訴你,如果是別人,診費另加三成,如果是你自己,要他走出來,診費也加三成。」
「沒關係,多少錢我都出。chuī寒快不行了,你快把他抱去給薛公子診治吧!」
采言應聲抱起藍chuī寒,發現方棠溪並沒有跟著起身,反而氣定神閒地坐在地上,動也不動,微微一怔:「方公子……」
「我的腿斷啦!」方棠溪苦笑,「你把chuī寒抱回去,讓你師父先醫治,再來扶我吧,畢竟他的傷多重一些。」
采言應了一聲,急急抱著藍chuī寒去了。他雖只是少年,但力氣卻極大,抱著一個男人的身體也不覺得吃力。
方棠溪折了一段樹枝,想要掙扎著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腿完全不聽使喚,一點力氣也沒有,竟然完全失去了知覺。
此時采言已經回來,看到他呆呆的表qíng,說道:「方公子,我師父已經在為藍公子診治了。我幫你看一下吧?」還沒等他回答,便在他的腿骨上摸了一下。
方棠溪看到采言原本微笑的表qíng漸漸嚴肅起來,也不禁吃了一驚:「我的腿……」
采言微笑了一下:「骨頭全碎,似乎筋脈也斷了,不過只要及時讓我師父下針,不會出現太大問題。方公子,我先把你扶回去吧。」
方棠溪點了點頭,采言卻是把他一把抱了起來。方棠溪有種說不出的彆扭羞恥感覺,但完全沒有知覺的雙腿就是站立都困難,讓別人攙扶著走只是說笑而已。
第24章
兩人到了薛不二住的糙廬,這個地方方棠溪曾經來過,雖然修葺得十分簡單,但外面便是溫泉,山崖下由於溫泉的緣故,四季如chūn,頗為賞心悅目。只是在黑夜中看不到什麼,隱約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采言點了幾盞油燈在左右,為方棠溪處理了傷口,用藥粉灑了一層,說道:「方公子,我只能將骨頭對上,但可能會造成筋脈接錯。時間耽擱得越久,以後痊癒得越慢。」
從崖底出來,他方棠溪並不敢往自己的雙腿看去,隱約覺得,如果還有痛楚的話,應該會好些,現在就仿佛這雙腿都不是自己的。
現在采言在幫他處理,他才發現一片血ròu模糊,幾乎都爛掉了。
「現在師父還在丹房為藍公子施針,不如我進去讓師父出來,先給你看看?」
「不!別去打擾他。」方棠溪急急地道,看到采言臉上猶豫不決的表qíng,便道:「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是的……方公子的腿是筋脈之傷,如果不能早些治療,筋脈萎縮,便只能……只能一輩子不能行走。」
「你也不會醫治麼?」
采言臉上一紅:「針灸之道博大jīng深,師父教的,我還沒完全學會。」
方棠溪「啊」了一聲,呆了一陣,隨即笑了出來:「我這一條命都是撿來的,斷了一雙腿打什麼緊?此時chuī寒必是緊要關頭,你萬不能擾了你師父的心神。」
采言無奈,只好答應。
方棠溪做了決定,便再也不去多想,跟采言聊天,反倒是采言十分著急,在丹房外走來走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薛不二仍然沒有出來,采言做了晚飯,兩人放開肚皮吃了一頓。方棠溪雖然有些尿意,但在腿不能動的qíng況下也不好意思要采言幫忙。
糙廬里沒多餘的chuáng,於是方棠溪跟采言同睡在一起。到半夜發覺方棠溪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采言體貼地給他拿了夜壺,他才背著采言解決了。想到以後大概都要這樣,方棠溪的心裡說不出的悲涼,儘管今天十分悲壯地決定不要這雙腿,但真的不能動了,還是會覺得好難過。為了chuī寒,這些都不算什麼,但是……但是……一雙腿不能動,chuī寒更要看不起他了。
采言忙了一天,迷迷糊糊地早就睡著,自然沒聽到他蒙在被子裡咬著被角哭了一夜。
也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一覺醒來,便看到薛不二用一把剔骨刀在自己腿上刮,一邊罵著身邊的采言:「笨蛋,這些小事都不會,都教了你幾遍了……」
采言十分委屈:「師父,筋脈接駁術太難了……」
「難?那是因為你不努力!你看,銀子又跑啦!」
方棠溪吃了一驚,說道:「大哥,chuī寒沒事吧?」
薛不二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著他:「方棠溪,你沒出息!你說,那個人有什麼好的,值得你這麼做麼?」
方棠溪聽到薛不二責怪,便知chuī寒無事,鬆了一口氣,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反正我這輩子就栽在他手上了,我也沒辦法。」
「笑!你還笑!」薛不二chuī鬍子大怒,「告訴你,你的腿完了!」
「真的麼?」方棠溪收斂了笑容,慢慢抬頭,看著薛不二。
薛不二冷冷道:「如果是別的庸醫,會建議你切下來算了,反正都爛掉了。如果是我,最多也只能保你恢復知覺,要想走路,這輩子休想!」
第25章
方棠溪被薛不二凶得瑟縮了一下:「大哥,不要那麼凶嘛……我還沒死……」
「把你醫得半死不活的,丟我的臉!」薛不二大怒。
「可是不醫又沒義氣……」方棠溪主動接了他的話。
「沒錯!你這個傢伙,就是氣死我才高興!」薛不二憤憤不平,手上動作快如閃電,幾乎一瞬,就在他雙腿上cha滿了金針。
方棠溪忍不住失笑,猶豫一下,問道:「大哥,你上次給我的藥,好象沒什麼作用,chuī寒對我還是兇巴巴的。」
薛不二嘆了口氣:「我診過了他的脈,看來這藥的確是失敗了。蠱蟲在他的身體裡受了兩種毒的刺激,在他血里橫衝直撞,他才會一直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