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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55:51 作者: 三月蜜糖
她看著那雙手,又慢慢將視線落到宋延祁身上,那人神情專注,目若朗星,清清白白的一個人,到底一腳扎進來了。
卻說北魏朝局,魏帝在群臣建議下,啟用趙子林與從簡,隨主帥一同發兵攻楚。
主帥人選塵埃落定,如方信所猜,正是周衍之。
大皇子周恆之被魏帝派遣到安西都護府看守安西四鎮,賞黃金千兩,美人十個,伐楚之前,便啟程離開。
周衍之將邊關布局圖拓了一份留給魏帝,另一份親自保管,與趙子林從簡商定好路線後,命從簡率一千精兵突襲淮河沿岸。
此時正值夜黑風高,夜梟盤旋在上空,如幽魂一般,時而發出悽厲瘮人的鳴叫。
營帳內,燈火重重。
周衍之披著一件厚重的大氅,內里是堅硬的甲冑,營帳周遭不斷有將士逡巡,踩在枯草上,發出清脆的咯吱聲。
他與趙子林分成兩翼,沿淮河兩側呈包圍狀夾擊,為從簡的突襲營造時機。
淮河水浩浩奔涌,隨風浮動的撞擊聲就像老人的嗚咽,窸窣窸窣的爬上周衍之的後脊。
他搓了搓手,指肚揉在耳垂上,真冷,天氣陰的好像能滴下水來。
從簡的目的是直取荊州大營,事成後,趙子林從彭城插入,直搗臨安。他則繞過荊州,逼近地形最為複雜的益州。
之所以主攻益州,他分不清自己目的究竟是何,毫無疑問,益州是極其重要的軍事重地,適合迂迴戰術,需多番籌謀。
可周衍之知道,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他得帶她走。
他提起筆,在地圖上圈出金陵,端量了少頃。
縱觀北魏如今格局,西取遼,南滅楚,龐大的王朝勢必要重新定都。
金陵城龍盤虎踞,風水極佳,當初選在紫雲觀修行,道士也曾說過,金陵城是帝王城,日後若是成事,可將其列入國都選擇。
況且,金陵還是她的家。
再有幾日,便是重逢,他將筆投進案上的鶴紋筆筒中,疾步撩起帘子,出了營帳。
風颳得愈來愈大,將枯樹枝頭的黃葉悉數掃落,他緊了緊衣領,仰頭望著漆黑的夜幕,臨安城事情有條不紊的進行,宋永豐依照他的計劃,分別向晉王和平南侯提供物資支持。
至於昏聵的楚帝,不能人事之後,便被架空了權力,如今南楚朝局,早就分庭而立,把控在晉王與平南侯及皇后手中。
內亂之下,如同一盤散沙,一擊即潰。
他將手撫在胸口,明明早就退了結痂,卻總是感到一陣陣的刺痛。
他勾起唇,面前仿佛站了個嬌俏的美人,烏黑的髮髻絲滑柔順,插著一支海棠玉簪,秀氣的鼻尖掛著細密的汗珠,莞爾一笑,讓他整個人都酥化了。
顧妝妝蹙著眉心,手中捧著一個雙耳紫銅雕青竹暖爐,只站在屏風旁,看對面那人將光淨的地面掃了一遍又一遍。
她終究沒沉住氣,瓮聲瓮氣道,「你到底何時回去?」
宋延祁不回頭,拖開方桌和玫瑰椅,連渣滓都不放過,掃的格外細緻。
「宋延祁,我可沒有好脾氣。」她捧著手爐走到他面前,弓腰讓自己對上他刻意迴避的臉,又問,「你不會賴在我院裡了吧?」
白吃,白喝,還蹭她的大床。
「三叔不是病了嗎?」她跟在他後頭,喋喋不休的勸解,「你別掃了,地都被你掃禿了。宋延祁,哎,宋...」
剩下半截話還鯁在喉間,卻見厚重的氈簾被人一把掀開,寒氣撲入的同時,走進來一個身穿褐色襖裙的婦人,抬眉,眸光凌厲的掃了過來。
顧妝妝捧爐的手微微一顫,不由自主看了眼宋延祁,那人背對著門口,沒有覺出來人的氣勢洶洶,顧妝妝輕咳一聲,柔柔問道,「三嬸好。」
掃帚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宋延祁弓著的身子慢慢直起,扭頭,宋三夫人柳眉蹙起,將兜帽往後一扯,露出風塵僕僕的倦容。
她潤了潤唇,打量著兒子看了少頃,眼中便泛起淚珠,她將眼睛往上抬起,逼得水霧退回去,又暗中用帕子擦了下,環視著房內的布置,耳中傳來一聲詫異的問道,「母親,你怎麼來了?」
宋延祁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想要攙扶宋三夫人的胳膊,卻被她一把拍開。
她低頭,坐在榻上,見顧妝妝一張小臉粉嫩光滑,氣色竟比之從前好了許多,不由暗暗唏噓。
她是來帶宋延祁回臨安的,她不能看著兒子為了一個女人丟了性命。
若不是她同夫君宋永哲大吵一架,宋永哲也不會說漏了嘴,她更不會知道兒子竟然處在如此險境之中。
他們兄弟三人,可真是能藏得住秘密。宋永豐自歸府之後便知道兒子不是兒子,卻依舊按照他的指示做事,之後即便是宋永雲宋永哲陸續知道了真相,也都瞞著她們妯娌,一點氣都不曾透出。
宋延祁遲遲不歸,宋永哲心急如焚,兩人吵得翻天覆地,宋永哲情急之下吐了實情。
她怎麼可能看著兒子踏入深淵,同那樣一個人去搶女人,簡直是朝不保夕,厝火積薪。
她是下了死心,不管做出如何荒唐的舉動,一定要逼宋延祁離開!
「母親,你...」
「妝妝,三嬸也是你離開後才知道,原來你跟延年和離了。只是,俗話說得好,床頭吵架床尾和,從前他待你萬般珍貴,自是心中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