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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張小碗說罷,又大哭了起來,直哭得守夜的八婆在內屋門口叫,「哎喲,我的夫人啊,您少說幾句,好好歇著罷,莫傷了身體,您身子骨弱,可經不得哭了。」

    汪永昭沒料張小碗說這些個話,這可把他說得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於是惱著朝門外喊,「還不快拿溫帕過來。」

    這時油燈點起,張小碗由著他給他拭了臉,等婆子退下後,她便又拿手遮著眼,不去看他。

    汪永昭看她哭得桃紅的臉,垂臉去吻她,把她的手握在了他的心口,在她嘴間沙啞著喉嚨說道,「早告知過你,我再不會娶姨娘,你怎地這般多心?」

    張小碗張嘴欲說話,卻讓他的舌頭探了進來,就此兩人沉默,油燈漸熄。

    隔日起,汪永昭便不再提這事了。

    江小山也來跟張小碗訴苦,說他又被大人罰了兩月的俸銀,張小碗便補了他半年的,樂得江小山又偷偷說,大人本來還要去牛歸鄉查的,但今日還是叫住了本欲去的人,這便就沒去了。

    張小碗看說得興高采烈的江小山,搖搖頭,打算私下再給他媳婦一些,免得他手中的這些,也被汪永昭給罰沒了。

    **

    這事鬧了近六日,總算是揭了過去,但還是餘韻未散盡,汪永昭以前的隨身護衛是能跟隨他隨時進出內院,但這次後,只要汪永昭進來,護衛都是留在了院外,跟守院的人呆一塊。

    連大仲都被鬧得有幾日不敢前來跟張小碗報事,都是讓老父過來,張小碗看鬧得不像話,便讓大仲過來,這內院才算是自然了下來,不再那麼氣氛僵硬。

    張小寶知曉他幫朱家大哥帶回來的東西給他大姐惹了麻煩,這日再來府一探,見他大姐神色自然,臉色也好,嘴角的笑也甚是輕鬆,這才放了心。

    這年冬天很快就臨近過年,小老虎那邊送了信與物件過來,他給家中人又尋了些皮子藥物過來,信中也說,他與王妃過得甚好,請父母切勿擔心,請娘親更不必擔擾他的身體與安危,他現下好得很。

    但與汪永昭的私信里,小老虎還是與父親道了他與誰人都說不得的事,汪永昭看後眉頭深鎖,又翻了南疆的探子送過來的信,想了半天,寫了幾字,找了心腹進來,讓他連夜送去。

    想來,這事定要瞞得她死死的,一輩子都不能讓她知道。

    ☆、224

    這年過年,因有了汪杜氏幫著分管了不少事去,張小碗只要忙著邊疆來往官員的回禮,和節鎮官員的打賞,倒也省了不少事。

    因著天寒地凍,汪懷慕與汪懷仁被約束起來在先生面前念書,張小碗看著他們呆在家裡也安心,想著等到來年春天,他們長大一點了,再被帶出去,可能到時她還能放下一點心。

    她這想法在這天早上汪杜氏給她請安時,她說給了汪杜氏聽,汪杜氏一聽就笑了,「您這話說的,別說等到來年開春,就算是等來十個來年開春,您該擔心他們的就必會擔心,他們活到九十九,您便還得替他們操到一百歲的心呢。」

    「唉。」張小碗聽了點頭,「可不是。」

    汪杜氏這時抓了把棗子在手中,就跟張小碗告退辦事去了。

    離大年三十隻有兩天,辦好了外面的事,張不碗又操心起家中的事。

    今年過年的新衣里,汪懷善的新衣新裳她又多備好了一套,不過早在京中她就多fèng了一套給他過年穿的新衣,他今年的新衣也是有的,現下送不過去讓他穿,也不遺憾,等過完年,有人要過去南疆,再給他捎去手上的這套也是一樣。

    今年父子四人的新裳都是同樣的衣料,衣領處繡的是接近相似的暗花,角紋也是繡的一樣的底紋,只是汪永昭用的是金絲繡的,孩兒們用的是銀絲。

    張小碗把大兒那套仔細收起來,便把父子三人的三套放置一邊,想著在進午膳前讓父子三人再過來試一下,看有何處不妥的。

    聽她還說要試,萍婆便笑道,「您的眼睛向來准,都試過兩次了,不試也是成的。」

    「再試一次。」張小碗說到這也笑了,不由搖頭自嘲道,「我也不知怎地,越老越婆婆媽媽了,很多事都不放心。」

    「您吶,這心還是要放開點。」

    張小碗點點頭。

    是啊,得放開點,都熬到了如今,還有什麼是熬不過去的。

    **

    給父子三人試新衣時,汪懷慕,汪懷仁全都抬頭看著汪永昭,兩雙水汪汪,黑黝黝的眼睛裡,全是對父親的敬仰與孺慕。

    「爹爹,爹爹……」汪懷仁甚為主動,拉著汪永昭的手就摸自己的小衣裳,「懷仁也有,爹爹瞧瞧。」

    汪永昭忍不住翹起嘴角抱起了他,汪懷仁便在他臉上親了一小下,低下頭對著汪懷莫咯咯地笑,「慕哥哥也一樣,快讓懷仁也親親。」

    「真是不害臊。」汪懷慕臉紅,卻還是惦起了腳尖,讓低下小頭顱的弟弟親了他一口。

    「懷仁真乖。」當弟弟柔軟的嘴唇印在他臉上時,汪懷慕忍不住眉開眼笑地夸道。

    汪懷仁見他二哥又誇他,便回過頭朝他爹爹得意地笑。

    汪永昭便抱了他,另一手也把長得頗有一點身高的汪懷慕抱了起來,走至半面鏡前,看著裡面的他們。

    「爹爹……」汪懷仁指著鏡中的汪永昭喊。

    汪懷慕臉蛋通紅,但還是伸出了手,抱住了父親的脖子。

    「嗯,甚是好看。」汪永昭這時輕瞥了下頭,朝那一直笑意吟吟看著他們的婦人說。

    「合身就好,剛還在想,要是有眼花之處,怕是還得改改。」張小碗便走了過來,伸出手抱下懷慕,笑著問他,「穿著可舒適?」

    「嗯。」汪永昭點頭。

    「那大年夜與初一,您就帶著孩兒們穿這身罷。」

    「你呢?」汪永昭突然道。

    「我穿的也相似。」

    「是怎樣的?」

    「到時穿著您就知曉了。」張小碗笑了兩聲,眉目之間全是笑意。

    汪永昭看著她的笑臉,神色柔和,便由她給兩兒換了衣,隨後,他也換好後,便帶了他們去堂屋用膳。

    靖輝七年,張小碗這一年開始過得極順,後半年,張阿福的身體漸漸不行了,用了藥吊命,但瞎大夫說他底子不行了,這命吊得一時是一時,救是救不活了。

    相對於兒女們的著急,張阿福與劉三娘卻是平靜的,劉三娘天天呆在張阿福的身邊,便是手抖不能餵藥,那也是在旁小心地看著他,守著他。

    張阿福一天天衰弱,張小碗讓人送了信,去京都那邊把張小妹請過來。

    知道她去找小妹了,張阿福這天在她過來看他時,拉了拉她的手,與她輕聲地說,「這些年苦了你,以後她的事,你別管了,啊?」

    張小碗笑了笑,道,「您別操心,她是我妹子,該管的便會管,不該管的,您知曉我心裡有數。」

    張阿福朝她笑笑,手抓著她剛送過來的新鮮果子放到她手裡,「閨女,你吃。」

    張小碗拿著放嘴裡嘗了一口,與他笑道,「以前都吃不到的果子,過了這麼多年了,也過了不少年的好日子,現下吃著卻也還是稀罕,您也嘗一個嘗嘗味,我看好吃得很。」

    見她吃得甚是津津有味,張阿福頓時便也有點了胃口,竟也吃完了一個小果子。

    如此就算每日還能餵得進一點食物進去,但張阿福的意識也漸漸不甚清醒了,很多時候他都是閉著眼睛在昏睡,偶爾說幾句話,叫的都是「三娘」。

    劉三娘時時守在他身邊,張阿福不能與她說話後,她的話便多了,說的都是當年在家中的事,說她當時剛嫁過來時,餓了肚子,便想著快快見到他才好,她知他是定會給她找些吃的來的了。

    她說她也知當年他摔斷腿,不是他給她所說的那樣不小心走路從土埂摔下的,而是為了給她買塊像樣的布,他去山上打獵,從半山中摔下來摔斷了腳。

    張小碗有時過來看他們,聽劉三娘說了不少當年的事,然後看著她木然地流著淚,握著張阿福的手不放。

    這年的十月底,張阿福終是去了。

    張小妹沒有來。

    他的四個兒女里,只有三個為他送了終。

    他走後,劉三娘的精神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發呆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有時一天也出不了一聲。

    找來大夫過來說,也怕是沒有多少時候了。

    張小碗這次便想找汪永昭,讓他找人帶張小妹過來。

    她跟汪永昭說了這個意思,第二日,張小寶就過來找她了,他硬著頭皮跟張小碗說,「小妹說家中老爺眼前又要升官,家中姨娘也有了孩子,她這個當主母的得在家中掌管家事,只能……」

    到這,張小寶的話便說不下去了。

    「家中老爺,家中姨娘?」張小碗好久後才吐了口氣,「老爺,姨娘,這就是她要過的日子?」

    「大姐。」

    「想來,你們裡面也得人怪我心狠了。」張小碗說到這,慢吞吞地笑了一下,「田契房契你全給她了?」

    「是。」

    「那便都收回了罷。」

    張小寶沒出聲。

    張小碗淡淡地道,「銅錢就不收了,想來這老爺姨娘的日子,也把那錢花了不少了,就留著給那老爺姨娘當賞錢罷。」

    「大姐。」

    張小碗伸出手撫了撫被氣得一片血熱的臉,過了好一會才道,「那官也是賞的,便也收回來罷,我會叫你姐夫著人與你回京,到時,你把人給帶回來,爹死了,她不來送終,娘要是沒了,她再不來,便讓她以後也連個送終的人也無。」

    她的那一兒一女,她還想從他們家得點銀錢養大,便老實地來罷。

    「大姐……」

    「嗯?」張小碗看他,笑了笑,「還是你想看那趙老爺花著張家的錢養姨娘?你便是願意,我卻是不願意他借著我家夫君的勢當這官的。」

    「是小妹讓您傷心了。」

    「別說這麼多了,去帶她過來罷,以後怎麼著,你看著辦罷。」張小碗閉了閉眼,便睜眼叫了婆子進來,「送大舅老爺出去。」

    她該說的都說了,小寶要還是心軟,那便心軟罷。

    該為他們著想的,她都想過了。

    **

    又是一年,快要接近年關,張小碗卻要比去年要瘦上一些,汪永昭讓婆子看得她甚嚴,每天的進補一天五頓一頓都沒落下過,除了用膳,偶爾,他還會從前院抽空回來看著她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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