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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皇上心思之狠,把一代殺將,當朝善王之父壓得步步往後退,卻還得了仁義道德的名聲,滿朝百官豈能不心下忌憚,上朝多數也都是左道一句「皇上說的是」,右道一句「皇上說得極是」,都不想被皇帝看不順眼,都不知哪日魂歸何處。
張小碗從早哭到中午,回程時,她們這些內眷便上了馬車,不用再沿路跪拜了。
回到善王府,當下更是忙碌,汪永昭已進宮,她要準備的就是明日啟程。
當日夕間,父子倆一道回來,進了內院。
張小碗給汪永昭換衫時,汪懷善也跟了進來。
他不再像平時那般嘻笑,只是沉默地跟在她的腳前。
張小碗咬著唇給汪永昭換好衫,勉強地朝大兒一笑,「你也是要走?」
汪懷善沉默地點點頭,仔細地看著他娘的臉。
「何時走?」張小碗笑著問,眼淚卻從眼睛裡掉了出來。
「明日。」
「如珠一起走?」
「是,父親替我求來的。」汪懷善又點頭。
「那就好。」張小碗這才拿出帕子拭了拭淚,回過頭與汪永昭笑著道,「又讓您為兒子費心了。」
汪永昭皺眉,張小碗便伸手拉了他的手臂,把全身的重量壓了一半在他的身邊,緩了緩情緒,才回頭朝懷善笑著道,「那還不趕緊回去陪你媳婦收拾。」
「剛派人去知會她了。」低著頭的汪懷善悶悶地道。
「那也趕緊去歇會。」張小碗催他。
汪懷善不走,他轉過身,一屁股坐上了他們床邊的圓凳上,睜著眼睛盯著地上。
「你這是在作甚,你都這麼大了,」張小碗過去拉他,拉他不動,眼淚在那一片刻間就又布滿了她的臉,「你這是在挖娘的心,你不走又如何?你總歸是要走的。」
見她似要崩潰,汪永昭頓時憤怒不已,他兩步就走了過去一手把她抱至懷中,對著那孽子厲聲喝道,「還不快滾。」
汪懷善沒說話,抬起腳來就往外沖,衝到外屋的桌邊,一屁股坐下,就仰頭哇哇哭了起來。
這時懷慕懷仁被帶回來用晚膳,見到他哭,懷慕呆了,下一刻便急得甚是厲害地過來拉著他大哥的手臂道,「大哥,誰欺負你了?你別哭,你告訴懷慕,懷慕叫爹爹幫你……」
懷仁不跟他一般,他只是麻利地爬到懷善的膝蓋上,然後坐直了身體,扯著喉嚨,便也是大聲地一聲,「哇……」
這時,一道真哭,一道假哭便如魔音一般響透了屋子。
張小碗聽到懷仁那道哭聲,就知那小壞蛋又學別人哭了,本在汪永昭懷裡哭得甚為傷心的她呆了一呆,抬頭與汪永昭木道,「小壞蛋太壞了,您來日要是不好好教,非讓他胡作非為,我定要把他的屁股打壞!」
見她又說小兒的不是,汪永昭也有些不快,眉心也攏了起來,「他哪有胡作非為,你大兒這般年齡還這般丟人現眼,那才叫胡鬧!」
張小碗一聽,便知不能再與他說下去,便拿帕擦臉,急忙往外屋走去。
一走去,見汪懷善已站起身把小弟弟扛在了肩上坐著,她這才鬆了口氣,轉臉對萍婆說,「讓人打溫水過來,讓這幾個大的小的淨淨臉。」
汪懷善一聽這話,忙接道,「萍婆婆,你派人告訴我那小王妃一聲,讓她到了時辰就過來用膳,莫誤了娘開膳的時辰。」
萍婆見他滿臉都是淚地說這句話,甚為好笑,她嘴角翹起,答了一聲「好」,這才開門而出。
這時懷仁在汪懷善的頭上抓著他的頭髮,大聲地咯咯笑起來,並對張小碗道,「娘,大哥哥剛剛不聽話,哭,羞羞。」
張小碗嘆氣,「你快下來。」
「不。」懷仁猛搖頭,緊抓著汪懷善的頭髮不放。
這廂汪懷善偏過頭,就是不看張小碗。
汪懷慕左右看了看,突然走到張小碗身邊,抱著張小碗的腰抬頭道,「娘親,大哥要是做了錯事惱了您,您莫生氣了,也莫責怪他了,孩兒替大哥給您陪不是。」
「唉。」
「娘。」
「好。」張小碗柔柔地揉了揉他的頭髮,朝那邊的兩個兒子道,「過來罷,娘給你們擦擦臉。」
汪永昭這時正好走出來聽到她這話,聞言便瞪了汪懷善一眼。
汪懷善視而不見地扛著小弟走到了張小碗的身邊,低聲輕輕地叫了張小碗一聲,「娘。」
「哎。」張小碗垂眼笑著應了一聲。
「你莫生孩兒的氣。」
張小碗抬眼,轉臉看向他,嘴邊翹起溫暖的笑,「哪會生你的氣,娘這一輩子,疼你,疼你的兩個弟弟都來不及,你們誰娘都捨不得跟你們生氣。」
只是他又要走,她也要走,又是相隔萬里,生死不知,她一時沒忍住,才又傷了心。
她這一生,忍受了太多與她大兒生離的苦了。
作者有話要說:千言萬語化為一句話:這個月我又挺住了。
☆、221
剛剛寅時,汪永莊與汪永重就來了。
汪永莊帶來了汪申氏。
汪永重則隻身而來。
他們在堂屋與汪永昭張小碗請過安後,就要帶汪杜氏與汪余氏去灶間親手做飯之前,張小碗朝汪永重招了招手,「四弟你走近兩步。」
「是。」汪永重拱手,靠近了他們兩步。
「你自來穩重,她是你髮妻,知你不會薄待她,想來,定會好始好終的罷?」汪余氏被拘在了內院,只是為的不讓她出門露口風,想來她這一輩子也就真只能呆在內院的那方寸之地了。
「大嫂放心。」汪永重低聲道。
「以後京中就要靠你們兄弟倆了,」張小碗默了一下,還是苦笑著把話說出了口,「以前嫂子有對於你們不住的,你們就原諒嫂子是個婦人,偶也有不通情理之處,就請諒解我罷。」
見兩兄弟要說話,她輕搖了搖頭,接著黯然道,「你們以後在京中也沒什麼幫手,也不知哪天才是出頭之日,嫂子也沒什麼給你們的,這兩樣,你們一人一樣拿著,有用時就用著。」
她從衣袖那拿出兩封信,兄弟倆人一人給了一封才道,「你們兄長的意思是,只要你們能好好活著,就算暫受點屈辱也是無礙的,我也確如他那般一樣想,只要你們好好的,其它什麼都無礙,我們走後,你們兩人就多照顧著對方點,待到我百年,我還想你們來為我送終。」
「嫂子您這說的是什麼話。」汪永莊勉強地笑笑,「我定會好好顧著四弟的,您放心。」
張小碗朝汪永重看去,「委屈你了,四弟。」
汪永重搖搖頭,「大嫂言重,您的恩情,永重嘴拙,但記在心間,您且放心,汪家的老老少少,定會在京中安然無恙。」
「是,大嫂。」汪永莊又補道。
「你們兄弟說著罷,我帶她們去為你們煮飯。」張小碗站了起來,朝汪永昭一福。
見汪永昭看她,她淺淺笑了一下,輕道,「您忙著罷,妾身去趟廚房。」
汪永昭輕頷了下首,張小碗便領著汪杜氏汪申氏下去了。
門邊看到汪懷善領著木如珠站在那,張小碗朝汪懷善溫聲道,「進去罷,你父親和叔叔都在裡面。」
「是。」汪懷善轉頭看向妻子,「你好好跟著娘。」
「是。」木如珠施了一禮。
等他進了堂屋,她又朝張小碗她們施了禮。
「跟著我們走罷。」張小碗拍了拍她的手,便領著汪杜氏她們往灶房走。
途中汪杜氏來扶她,張小碗笑了,低頭朝她輕聲地道,「我無礙,你小心著點路。」
「唉,知呢,您且放心著。」汪杜氏輕嘆了口氣,並朝那邊汪申氏輕聲地道,「三弟妹,你也小心著點,今早露大,地面濕。」
汪申氏聽著她比以前不知柔了多少的語氣,心下嘆然,嘴間也微笑著回道,「是,我聽見了。」
幾人一起進了廚房,張小碗主灶,汪杜氏她們洗菜切菜,木如珠幫著割肉,幾人不到半時辰,就做出了七葷八素出來。
卯時汪家近二十個人,三兄弟的嫡子坐滿了兩桌,女眷卻只有一桌的幾位當家夫人,一行人用過飯後,汪懷善帶了木如珠與他們磕過頭,張小碗就上了馬車。
她坐在馬車看著萍婆她們牽著懷慕,抱著懷仁與他們的大哥大嫂告別,看了一會,她就撇過了頭,閉上了眼睛,忍住沒掉淚。
最終孩兒們都上了馬車,汪永昭也上來了,馬車駛入街道,跑出城外,跑了五十里,汪懷善騎著馬兒還在邊上跟著。
「大哥要送多遠?」汪懷慕不斷地掀開布簾往外看,看了數次,忍不住與父親問道。
「讓他送。」
「娘。」汪懷慕叫一直抱著小弟不睜眼的母親。
「聽你父親的。」張小碗靠在軟枕上虛弱地道。
「娘身體不好?」汪懷慕若有心思地看著張小碗道,「您心裡難受是嗎?」
張小碗張開眼,朝他笑笑,低頭看著難得安靜躺在她懷裡的懷仁,輕聲地問,「懷仁怎地了?」
汪懷仁嘟嘴,垂眼看著自己的小手板道,「懷仁心裡難受。」
「呃?」張小碗微愣。
「大哥說,來年我要是背不出三字經,他便把送我的小馬駒送給慕哥哥……」汪懷仁扭捏地道,「懷仁本背得的,昨晚就已背得,可是用過膳,懷仁便不記得了。」
「來年是很長的時間呢,」張小碗笑了,輕聲地與他道,「懷仁再背幾日,定會用了膳也忘不了,小馬駒便會是懷仁的。」
「是呢,」汪懷慕從父親的左側坐到了他的右側,靠近了母親與弟弟,笑著對弟弟說,「要是路中不頑皮,多認幾個字,不用明年,待回到家就能背得了。」
汪懷仁聽罷,輕輕地嘆了口氣,「唉……」
汪永昭這時伸出手,抱過他,對張小碗淡淡地道,「看一眼罷。」
張小碗笑了一笑,她垂頭緩了一會,才出聲道,「停一下。」
馬車便停了下來,她抱著懷仁,讓懷慕先下了馬車,她跟在了其後,等站穩,她看著那騎在高大馬兒上的大兒,笑著朝他揮了揮手,「回罷,去了南邊,記得給娘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