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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這就好。」木如珠拍了拍胸口,見張小碗臉色淡然,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苦笑道,「剛才差點嚇死媳婦了。」

    公爹進門,滿臉血跡,還有喉嚨處看似封喉的血跡讓人以為----他是死著走回來的。

    府中僕人嚇得腿肚子發著抖前來告知她這些話,木如珠聞訊趕到了公婆的院子,看著公爹喉間那道刺眼的痕跡也是嚇了一大跳,所幸這時她婆婆拿著溫帕慢慢把那道血跡擦乾淨,傷口便沒那再那般恐怖,她這才把提在喉口的心咽了下去。

    「娘……」木如珠這才想起,她婆婆的臉色一直是平靜的。

    見木如珠似有話要說,張小碗走過去輕拍了拍她的手臂,溫言道,「嚇壞你了罷?」

    「沒有,沒有。」木如珠連連搖頭,「兒媳不怕這個。」

    她只是乍一聽到確實嚇了一跳,活死人是他們南邊的人最忌諱的。

    木如珠想著等會得好好訓訓那亂說話的僕人,說什麼活死人,真真是亂說。

    「好孩子,忙著去罷。」張小碗也不多言,溫和地笑了笑,就出門去了堂屋。

    張小寶和張小弟候在那。

    木如珠也跟著過來請了安,張小寶他們對她很拘束,回過禮後,就坐在那不知說何話才好。

    木如珠跟他們笑說了幾句,問了舅娘他們的好,見他們回應得並不熱絡,坐了一會就走了。

    她走後,兩兄弟才算是鬆了口氣。

    婆子這時在門邊福了一福,張小碗知曉內院乾淨,這才開口對張小寶道,「決定好了。」

    「是,決定好了,我們跟你和大人走,爹娘說也跟著我們走,就是捨不得小妹。」張小寶輕嘆了口氣。

    「小妹你怎麼安排?」張小碗淡問。

    「把谷中的房契給了她,另給了她四個莊子,京中的三處小宅也給了她,還有三萬貫銅錢,大人說了,我們走後,趙大強可在當縣當個把總,」張小寶面無表情地說,「她聽了後,就跟爹娘說他們一家就不跟著我們過去了。」

    「是麼?」張小碗閉了閉眼,輕輕地道。

    「是。」張小寶喉嚨嘎啞。

    「既然如此,沒有幾天了,你們好好收拾一下,要不了幾日就要啟程了。」張小碗站了起來,走至他們的身邊。

    兄弟倆站了起來,張小碗給他們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她扯著嘴角笑了笑,說,「雖說各人有各人福,有時有些事怕是老天爺都管不上,但你們能和大姐走,大姐心裡很高興。」

    「姐……」張小寶抽了抽鼻子,輕聲地道,「您莫這麼說,我知您想讓我們跟著走,必有您的用意,您肯定是想為著我們好。」

    「大姐。」小弟拉了拉張小碗的袖子,用沉靜的眼睛看著張小碗,「大哥與我,向來都是您說什麼,我們就辦什麼,以後也是一樣,您別不管我們就好。」

    「唉。」張小碗嘆了口氣,沒有再多說其它,「回罷,事兒悄悄地辦。」

    「您放心,」張小寶低低地道,「大人那邊也派了幾個人幫我們處理著,出不了事。」

    「那就好。」張小碗欣慰一笑,揮了揮手,讓他們走,「去罷。」

    「大姐。」張小弟這時又拉了拉張小碗的衣袖,突然朝她燦爛一笑。

    張小碗詫異地看著小弟那純真的笑臉,一會她就瞭然了他心裡對她的信賴,她好笑地伸出手摸了下他的笑臉,道,「沒成想,乍一看你,你跟當年只有一丁點大時竟然一點也沒有變。」

    見弟弟又賣乖,張小寶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走了,走了。」

    說著就拉了張小弟往門外大步走,張小碗在背後細細叮囑,「莫吵架,小寶你是大哥,讓著小弟一些。」

    「哎,知了,你就放心,我又不打他。」張小寶回頭喊道,等上了馬車,他就重重打了下小弟的腿,「平時跟個悶葫蘆一樣,你媳婦叫你,我叫你都不開腔,到大姐面前了,你倒知道怎麼賣乖討巧。」

    小弟朝他大哥笑,又被他大哥惱得打了他兩下,他也不甚在意,他想了一會,便又慢騰騰地與張小寶道,「回家的那些打點,凡事都先過問下那幾位大人。」

    「你的意思是?」

    「不是什麼大事,大姐不會讓我們跟著她走的。」張小弟慢慢地說道,「她很多年都沒明著管過家中的事了,只想讓你當家作主撐著家裡,她不會滅你的威風,輕易不會替你下決定,更何況是讓我們舉家跟著她走這等大事。」

    「唉。」張小寶苦笑,「我多少心裡有數,這樣罷,回去後,再問問小妹要不要跟我們走。」

    「再問一次罷。」小弟低頭,輕輕地附和。

    就算明知她不會答應,還是再問一次罷。

    「這次,什麼都不給她,看她跟不跟我們走。」張小寶突然道。

    她跟他要的,他不給,不知能不能讓她跟他們走。

    怎麼說,她都是他們的妹妹。

    張小弟抬眼看他一眼,又默默地點了一下頭。

    **

    汪永昭失了不少血,在床上躺了兩天。

    見他好些了,這日午間能起來在外屋用午膳,張小碗才在他面前小聲地抱怨,「您那日都傷著了,還非要自己下地,您就不能等著黃岑給您包紮好再從馬車上下來?」

    說到這,她忍不住抱怨到了大兒和自己身上,「讓他去接您,也不帶著黃岑去,也怪我想得不周到,唉。」

    秘密從城外再趕回城裡,路中過于思cháo起伏,竟忘了平時的慎密。

    見她婆媽這些,汪永昭不耐煩地指著桌上的菜道,「羊肉呢。」

    「那是發物。」

    「還有什麼是能食的?」汪永昭皺眉,他不知她哪來的那麼多規矩,這也吃不得那也吃不得,他以前身上就是有個血窟窿,還不是照樣喝酒吃肉,不也沒事?

    「這個能吃。」張小碗把陶罐的蓋打開,封得嚴密的蓋一掀開,那香氣便溢滿了整間屋子。

    「熬了一夜一個上午,」張小碗拿碗盛豬磅湯,「熬得久了,肉都碎進了湯里去了,您喝喝。」

    她盛了一碗,又吹了吹熱氣,才放到他手中道,「您慢點喝,還熱著呢。」

    「嗯。」汪永昭沒看她便喝了起來,喝過一碗便把碗又給了她,張小碗便給他再添了一碗。

    這時辦事回來給她請安的汪懷善頭往門內鑽,被江小山攔著的他咽了咽口水,揚頭往內道,「娘,娘,我在這,你讓山叔放我進來。」

    「吃個飯你都來,你就是愛跟大人過不去。」江小山嘴裡嘀咕著,兩手攔著,聽從他家大人的吩咐,把天天來討飯吃的大公子堵在門外。

    「山叔,你就放我進去,回頭我讓如珠給你塊寶石,讓你回去給山嬸討她歡喜。」善王賄賂他道。

    「我豈是這樣的人!」江小山瞪眼道,「這都是過了午膳的時辰了,你要是餓,趕緊回去與王妃用膳去。」

    「娘……」善王頭的身子又越過他,往內喊。

    張小碗嘆氣,朝他招了招手。

    江小山見夫人都讓他進了,只能收回手,嘴裡又嘀咕道,「您父親好不容易能坐起來吃頓好的,您又來。」

    汪懷善笑嘻嘻地幾步過來,拉了凳子坐到張小碗的身邊,抽了抽鼻子聞了聞香味,「煲豬蹄,嗯,香!」

    看他連嗅了好幾下,又搓著手等著她給他盛湯的樣子,張小碗見好笑,問他道,「這時辰是用過午膳了罷?」

    「怎有?」汪懷善聞言瞪了眼,「聽從父親大人的吩咐出外辦事去了,腹中從早間起就未添一粒飯,我一回來就趕過來給你請安了,生怕誤了太多時辰。」

    汪永昭聞言冷瞥了他一眼,汪懷善也不怕,朝張小碗又叫,「娘……」

    張小碗回首朝汪永昭看去,見汪永昭不看她,她在心裡嘆了口氣,便還是給懷善盛了肉湯,又給他另夾了一碟子素菜。

    汪懷善吃飽走後,汪永昭又回屋躺了下去,張小碗知他這時是要去書房的,只好過去輕輕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這才讓汪永昭去了他的書房。

    張小碗收拾了一下,便又去了先生那拉了懷慕與懷仁,帶他們去了靈堂跪靈。

    **

    出殯前日酉時,身體好了甚多的汪杜氏便過來與張小碗悄悄說,「明日您把頭低著就是,我扶著您,到時我會知曉怎麼說話。」

    到時她再大聲多說幾句大嫂您切莫太過傷心的話,聽在別人的耳中,多少會成全點她大嫂孝婦的名聲。

    「你用心了。」

    汪杜氏笑笑,不語。

    自從知曉張小碗要帶著她與三個兒子回邊漠過日子後,汪杜氏這心就全所未有的安定了下來。

    別人她未必信,但她現在卻是信張小碗。

    這麼多年了,她一路看過她這大嫂的所作所為,她以前也想,一個貧農家裡出來的女兒能懂什麼,就算會打獵,會耍狠,有幾分心機,但她這種女人,何嘗不是男人最厭的女人?但誰也沒想到,她一路走到了如今,不管多少外人認為她定會被大老爺不喜,但時至今日,大老爺的身邊,連個像樣的丫環都沒有。

    「我走了。」汪杜氏說過話,便起了身。

    「小心點路。」張小碗送了她到堂屋門外,又囑咐汪杜氏身邊的兩個婆子說,「扶著二夫人一點。」

    「您回罷。」汪杜氏又福了福身。

    她走到大門邊,看張小碗還站在那朝她揮了揮帕子,她不由笑了一下。

    「二夫人,大夫人對您是真好。」扶著她的婆子說了一句。

    「是真好。」汪杜氏抬頭看著落山的太陽,想起張小碗揮她的那一巴掌,把她的黃粱美夢徹底打碎的那一天,竟是如同隔世一般。

    她從未想過,她對她這位大嫂,竟有真不恨的一天。

    **

    汪家老太爺夫婦出殯那日,沿路鞭炮連連。

    他二老算是風光大葬,墓地都是皇帝下令,特從風水最好的聚寶山劃出來的。

    民間說的都是皇上重情重義,對汪家恩德戴天,但知情人都知曉,汪家的祖籍不在京都,要是扶棺回鄉大葬,那才是落葉歸根,現下歸入聚寶山,不過是皇帝想把汪永昭的祖脈壓在眼皮子底下看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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