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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楊勉不敢再說話,輕輕爬起,腰躬到了底,慢慢地往後退。

    「楊勉,好自為之。」

    楊勉聽到這話,在門口返過身,又跪下地,重磕了一個頭,「臣知曉,謝主隆恩。」

    待他走後,靖皇低頭諷刺地翹起了嘴角,自語道,「你也是,劉靖。」

    **

    汪永安因冒上之罪官職被解,被禁衛軍抄家,趕出了府邸。

    善王派人把醒過來的杜氏與三子接到了府中,這廂,汪永安跪在了善王府的面前,只不得半柱香,就被人拖走。

    王永安寫給丞相罪指其兄其嫂,說他們大逆不道,必惹天怒人怨的信,被他的貼心小廝送到了汪永昭手裡,汪永昭看過後,仰天大笑了一陣,許久,他才漸漸止住了笑,手揉著額頭,對著手中的信紙輕笑道,「娘,你真是在我們汪家陰魂不散,我用命在戰場護著回來的弟弟,也走上你的老路嘍。」

    這一個一個,都恨不得他們汪家滅了門啊。

    「小碗。」當夜,汪永昭叫了懷中的婦人一聲。

    「老爺。」張小碗抬頭看他,見他的臉硬得就像塊沒有情緒的石頭,心下輕嘆了口氣。

    她抬起頭,輕輕地吻了下他的唇,什麼也未問,只是說道,「睡罷,明日醒來,你還要帶三個孩兒習武呢。」

    他還有孩子要看著長大,他的節鎮還在等他回去,再心情不好又如何,想想這些,有什麼坎是越不過去的。

    「你啊……」汪永昭聽著她淡然的口氣,嘴角翹了翹。

    張小碗看著他翹起的嘴角,終是嘆出了聲,「您吶。」

    她知他痛苦,因為她何嘗不是在痛苦裡熬過來的,她知心裡極苦時,嘴角會翹起何樣的弧度,她本無心安慰,可現下,她知她是定不能忽視了。

    人真是在被形勢逼著一步步往前走。

    「永安怎樣了?」張小碗理了理思緒,還是把話問了出來。

    「我叫人割了他的舌頭,弄瞎了他的眼睛,挑斷了他的筋脈,扔在了家廟裡。」汪永昭淡淡地說,漠然的臉上沒有丁點表情,連眼神也是一如既往地冷酷。

    張小碗拿手,撫過他眼角流下的淚,輕輕地說,「您哭罷,哭過後,明明便好好對永莊永重罷。」

    「永重他媳婦不是個好的。」

    「不是個好的又如何?拘著她就是,別因婦人的過就累了您的弟弟,您找永重好好說說,他定心裡有數。」

    汪永昭未出聲,只是用手指一下一下梳理著她的長髮。

    「永莊永重都是您的弟弟,我聽說他們都是您昔日在戰場上一手帶大的,您當年是怎樣護他們的,今日便怎樣護著他們罷,想來,就算你們年紀都大了,但那血脈之情,豈是能說斷就斷的。」

    「是麼?」

    「您明日就找他們說說罷。」

    汪永昭未語。

    「您也不能因著永安的不妥,便也連累了他們,他們好與不好,您是心裡有數的,何妨不按您自己的心意去對待他們呢。」

    「嗯。」

    汪永昭悶嗯了一聲,把頭埋在了她的發間。

    「你為何不問我怎麼要把他弄殘。」

    「您必有您的原因。」

    張小碗伸手抱住他的頭,把他攬在了她的懷裡,慢慢地拍著他的背,淡淡地說,「我知您苦,便是懷善,他也是知的,只是不說給您聽而已,您不孤單。」

    她不斷地輕拍著他的背,等他睡去,張小確也平靜地閉上了眼。

    **

    孝堂搬進善王后,進京的危機似褪去了一半。

    這日,去外為張小碗找婆子的七婆帶回了兩個年輕婆子,張小碗剛與她們見過面,說了兩句家常話,突有一個婆子跪到了她的面前,說她有話要說。

    第二日清早,汪永昭練完武回來,伺候好他換了衣,她跟汪永昭說,「我想去趟皇宮。」

    汪永昭微怔了一下,問:「你這是何意?」

    「為的婉和公主,」她淡道。

    「她已經瘋了。」汪永遠想也不想地道。

    「她現下過得如何?」張小碗低首問。

    「這不是你該管之事。」汪永昭不耐地道,稍後有些不解,「她這般猖狂,你似是想為她求情?」

    「唉,她畢竟是皇后的女兒。」張小碗苦笑道。

    「糊塗!」汪永昭見她承認,當下想也沒想,走至桌前大拍了一下桌子,「荒唐,你這是沒事找事,你,你這,蠢婦!」

    見他繞過她去拍那桌,張小碗眼睛便柔和了下來,走到他面前,拿起他拍桌的手小心地撫摸了兩下,才抬頭與他小聲地說,「皇后當年那日見我有那託付之意,老爺,我用她的時候用得徹底,這心吶,便難安得很。」

    「便是那公主曾想要你的命,你也要幫?」汪永昭甚為好笑,看著這突然慈悲起來了的婦人。

    「想幫,」張小碗看著他滿是譏嘲的臉,臉色平靜從容,「因為我有持無恐,因為我知道但凡您活著的一日,您定會護著我一日,來京之前,我還想著為您去死,但到了今日,我已想明白,就算死,您也是要護在我面前的,有您的這份心,我又怕什麼?我也不是為了救婉和公主,我只是還皇后的恩情,讓她活得體面一些,那便也是皇后的體面。」

    「那瘋公主還是把信送到了你手中?」汪永昭突然明了了。

    他眼睛頓時微眯了眯,「誰送的?」

    「您就別問了。」

    汪永昭便不再言語,這婦人,還當他查不出來麼?

    **

    跟汪永昭長談過後,張小碗提了食盒,進了那皇宮。

    「臣妾汪張氏,見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張小碗抬起頭,靖皇看著她,再看著她微笑著而泛起的眼紋,便不由笑了兩聲,道,「張氏,沒料想,你也老了。」

    「誰人能不老?」張小碗溫和地笑道,「皇上瞧著好似也是老了那麼一些些。」

    「坐。」靖皇聞言大笑,一揮手,讓她坐下。

    「是。」張小碗在下首找了位置坐下,把食盒打開,與他道,「按舊時的方子做的,您要是牙口還好,就嘗一些罷。」

    她平靜的口氣與話里的內容又讓靖皇笑了起來。

    張小碗跟著也笑,「也是臣婦大膽,什麼不好拿偏拿了這些,但思來想去,您能什麼沒有,便讓舊時王妃告知的方子做了些糕點,送您來嘗嘗,不是什麼貴重什物,但到底也是臣婦能想出來帶給您嘗嘗的東西。」

    說罷,又朝靖皇笑了笑。

    這時大太監在靖皇的眼神示意下笑著走了過來,拿著銀筷夾起了幾塊放至了碟上,躬身夸道,「您真是有心了。」

    他送了碟子上去,靖皇嘗了兩塊,便頷首道,「這蘿蔔糕的味甜了點,皇后做的味淡一些。」

    張小碗在下首也捻了一塊嘗了嘗,隨後嘆道,「家中孩兒過多,這下手便是捨得放糖,真是甜了一點。」

    「甜點好,甜點不就是說你們日子過得很好。」靖皇的笑臉冷了些下來。

    「可不就是如此,」張小碗依然不緊不慢地道,「要是家中汪大人少板些臉,少訓臣婦幾句無知妄婦,這日子便還能好過上幾分。」

    靖皇聽了便又笑了起來,「他還罵你?」

    「唉,都說不上罵,是訓罷,臣婦也確是無知,」張小碗輕嘆了口氣,輕道,「偶也有不順他眼的時候。」

    說她說得甚是淡然,靖皇笑了好幾聲,抬腳下殿,走至她的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又揮手讓起身福禮的張小碗坐下,捏了她眼前的紅果糕吃了兩口,才道,「這果糕也甜了。」

    張小碗拿了一塊嘗了嘗,又搖頭嘆道,「這,大概就是臣婦家大人所說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了。」

    靖皇哈哈大笑了兩聲,說道,「你往日見著朕,那嘴閉得緊緊的,便是為著自己出頭那日,也是把話說完趴在那就不動了,朕還是第一日知曉,你是如此能說會道。」

    張小碗聽到這低首苦笑了一聲,「往日那光景,夾起尾巴做人都來不及,您也知開頭那幾年,懷善得了您跟當時世子妃的賞,每日想著的便是把銀子送出府,讓臣婦的日子好過些許。」

    她的話讓靖皇想起了當年善王在他們夫婦面前翻著筋斗討賞銀的事,他笑了兩聲,搖了下頭道,「一晃,許多年了。」

    「是啊。」張小碗低低附和。

    「你所來為何事,說罷。」靖皇接過大太監的茶杯,漱了下口便道。

    套完交情,該說實話了。

    張小碗垂首輕道,「臣婦跟著家中大人在邊漠三年有餘了,也前去過滄州兩次,曾在境內發現一處楓林,那地甚是神奇,聽當地人說,竟是夏涼冬暖,大人見臣婦歡喜,便在那處安了處宅子,那宅子安好也有一年多了,不曾有那時間過去住過,臣婦想著,興許日後也怕是沒有那機緣去了,婉和公主也在雲州住著,便想著,把這處當了她的行莊,讓她得空了去避避暑避避寒,您看可行?」

    「婉和?」皇帝哼笑了一聲。

    張小碗知他是不打算要這女兒了,婉和現如今的日子,那送信來的婆子說,連爛竽頭都肯吃了,如若這不是皇上的授意,想必那司馬將軍也做不出來罷?

    「你是來為公主說情的?」當下,皇帝冷喝了一下,臉色也變得陰沉起來。

    「是。」張小碗盯著桌上碟子半會,見對面皇帝的氣壓越來越低,她勉強一笑,張了張嘴,道,「有人傳了話到了我耳邊,說是昔日皇后要與臣婦說的。」

    「何話。」皇帝臉更冷了。

    「說,婉和是個不守世俗規矩的,我知是我私心作祟想讓你替我管教她,卻也知你已負累過多,已無力再肩堪重壓了,現只托你,如有一日,她要是拖累了她父皇,敗了皇上的臉面,望你能看在昔日情份上,助她一臂之力,讓她安然度過下半生罷。」

    張小碗說到這,垂著頭,拿出兩封信,一封是給她的,已拆開,一封是給皇帝的,未拆。

    她把信放在了桌上,便扶著椅子,跪在了地上。

    「給臣婦的信,臣婦拆了,臣婦眼拙,瞧來瞧去都是皇后的字,臣婦無法,只能進宮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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