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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知了,」張小碗笑著點頭,「我們家善王就是這樣跟他娘親客氣。」

    龔行風聽著她對善王那親昵又好笑的口氣,他不由也笑了起來,這時小寶媳婦端來了解酒湯,張小碗看著他喝下,才道,「你也是要去的罷?」

    「是。」龔行風拱手。

    「少喝些許。」張小碗看了看他,又問道,「身上的披風呢?」

    「熱得很,就脫了。」

    「別嫌熱,披著,大酒過後容易著涼,寧肯熱點也別寒著了。」

    「知了。」

    「就且去罷,」張小碗朝他揮手,「我叫人在廚房裡燒好了熱水,待你們一回院,叫會讓他們幫著你們沖一衝,換上新衣睡上一覺,明日就好了。」

    龔行風聽著「哎」了一聲,起身朝張小碗磕了一個頭,叫道,「那乾娘,我且去了。」

    「去罷。」張小碗點了頭,起身跟著他走到了門邊,又吩咐門邊的媳婦子說,「派男僕去龔將軍的院子替他取上披風,給他穿上了,再讓他去前面。」

    見她還操心著,龔行風怪不好意思地又紅了臉,低著頭快步走了出去。

    ***

    前院的喧囂聲一直未止,到了寅時,聞管家這個老管家已經累得昏睡了過去,大仲是喉嚨口都冒了煙,另外五個管事的前來跟張小碗報事時,累得聲音都跟蚊子嗡嗡似的小聲。

    張小碗聽了他們說了個大概,就朝他們道,「都去歇著去,歇好了再來跟我說。」

    這幾人才領了下人匆匆離開,張小碗站在了門邊,沒候多時,江小山就扶了汪永昭回來。

    見江小山那腰也是直不起了,張小碗扶了半閉著眼,渾身全是酒味的汪永昭,輕聲地與他道,「回吧,你媳婦一直在候那等著你呢。」

    江小山抬頭一看,看見明亮的廊下他媳婦憂心地看著他,他不由朝她一笑,朝她招招手,「回家了,趕緊過來。」

    小山媳婦急忙地跑了過來,江小山握了她的手,待她喘了兩口氣,才拉了她給汪永昭與張小碗行了禮,這才離去。

    七婆八婆這時已經累得躺著歇息去了,還好一直看著新娘子的萍婆回來了,一直候在張小碗身邊等人,這時見張小碗扶著汪永昭,便忙過來幫她的忙。

    可她的手只一搭上汪永昭,就被閉著眼睛的汪永昭揮了開去。

    「我來罷。」張小碗輕聲地道,「您現下馬上去浴房幫我把熱水兌溫些,不要太熱了。」

    她用盡全力扶了汪永昭,可能醉的人比平時要沉,張小碗扶了半醉的汪永昭進去浴房後,又給他脫了裳進了浴桶,才發現自己也出了一身汗。

    叫萍婆下去備裳,張小碗脫了身上的衣裳,用花皂給他洗頭。

    等幫他上下清洗了一道,汪永昭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睜開了眼,看向了她。

    「您起身。」張小碗忙去了浴桶外,給自己披好了裳,拿了長布裹向他。

    幫他擦乾領到了床上,她這才在浴房裡匆忙地收拾自己,饒是如此,汪永昭還在那邊摔書摔杯子,把動靜弄得浴房這廂都能聽得到聲響。

    張小碗匆匆挽了長發過去看他,見他身上她給他穿的厚衫被扯開了領子,她走過去就嘆道,「您就不愛惜點自個兒。」

    汪永昭皺眉,待她走近,他就抱緊了她,聞著她的發香味。

    「頭髮還未乾呢,幹了再休息。」張小碗打了個哈欠,「等您回來前,我只歇得了一會。」

    「嗯。」汪永昭開口說了話,話音卻還是冷冰冰的,但抱著張小碗的手勁沒有松。

    過了一會,他道,「我頭疼得很。」

    「喝點溫水。」張小碗摸了摸他的額頭,揉了幾下道。

    這廂萍婆子連忙倒了溫水,張小碗接過餵汪永昭喝完,才轉頭對她道,「你也去歇著罷,明日就得你陪著我忙了,讓七婆八婆好好歇幾天。」

    「知了。」萍婆子行了禮,退了下去。

    等內屋只有他們兩個了,張小碗便坐在了汪永昭的腿上,拿著干布與他擦發,嘴裡則慢慢地問道,「先歇一會,明早醒來還是要疼,咱們就要請大夫過來看看,給您吃點藥。」

    「嗯。」汪永昭看著她的臉,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臂,見有些涼,便伸手夠上了放在椅臂上的狐皮披風,裹住了她的身體。

    張小碗朝他笑笑,用嘴唇輕碰了下他的額,沒有言語,與他繼續擦著頭髮。

    「他一直都要與我作對。」汪永昭看著她的臉,口氣漠然地說出了這句。

    「誰?」張小碗漫不經心地問。

    「皇上。」

    「因為忌諱你麼?」

    「這是其一。」汪永昭閉上了眼,淡淡地道,「其二是你養大了善王,你也跟著汪家走過了這風風雨雨,但你活著。」

    「這算得了什麼原因?」

    「皇后死了,你還活著。」

    這就是原因。

    他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為何皇帝這時還要給他送美人過來,而不是用別的計逼他就範。

    皇帝忌諱他,看不慣他,更不想讓他歡心。

    「怎會如此?」張小碗聞言笑了,道,「他是大公無私的皇上,私情的事歸私情,哪會真因這個跟您計較。」

    「他很孤獨。」汪永昭抱著她倒在了床上,伸手拔動著她的濕發,他看著她就算疲倦也還是黑亮的眼,「他是皇上,沒有了那個知他冷暖,替他疼痛的皇后,他比誰都孤獨。」

    「是麼?」張小碗長久無語,最終只道出了這兩個字。

    她沒問汪永昭是不是也曾那般孤獨過,才這般知靖皇的孤獨。

    她也沒說,她不覺得靖皇可憐。

    這世上因果循環,誰也逃不脫。

    就算是她張小碗,因著當初的貪戀,她想活著,想生下兒子,為此,她不也一直被命運操縱著往前走。

    而如今,走到這一步,這一切已是她無力再擺脫的了,她有多累,她連想都不願意去想,只願想著那些會讓她心口輕鬆的事。

    明天她能見到她的小老虎的妻子,懷慕會與懷仁過來給她請安,即便是汪永昭,怕也是會為了她的臉面,會對懷善與他的妻子面露幾許和緩。

    而遠在京都的靖皇,可能會因為汪永昭的不聽話而震怒,可能會想更多的辦法來辦這老臣,也有可能他會得上比皇后更得他心的美人,知他冷暖,替他疼痛,從此他對皇后思念只剩偶爾念及的幾許心痛。

    這就是命運,只能往前走,沒有回頭路可走,也永無後悔可言。

    各人的命各人背,哪怕那是皇上。

    ***

    這日休息了近兩時辰,張小碗就起了床洗漱,喝過潤喉的蜜水,梳妝打扮完,才叫了汪永昭起來。

    在她下床時,汪永昭已半清醒,這時見得她過來叫她,睜眼皺眉道,「你那媳婦又跑不掉。」

    張小碗輕笑,「都盼了好些日子了,有些著急,您就行行好,別急我了。」

    汪永昭不快,但還是在她的侍候下穿好了錦衣。

    這時汪懷慕與汪懷仁也過來了,懷仁一見汪永昭,那小手就朝他伸,委屈地叫道,「爹爹……」

    汪永昭忙抱過他,懷仁見著這個昨日未抱他的親爹,便狠狠地在他鼻尖咬了一大口,見他爹沒叫疼,這才滿意地咧開嘴角笑了出來,雙手抱著汪永昭的脖子,道,「爹爹不疼,孩兒吹吹。」

    說罷,鼓起了臉,大吹了一口氣,吹了汪永昭滿臉的唾沫星子。

    懷慕見狀,朝張小碗搖頭道,「娘,弟弟又使壞了。」

    懷仁這時見得汪永昭滿臉自己的口水,咯咯壞笑了起來,汪永昭瞪他一眼,見他毫不害怕,嘴角便翹了起來。

    張小碗趕緊拉他坐下給他重拭了臉,把懷仁抱到懷裡就是打屁股,「你這小壞蛋,昨日聽你調皮都沒教訓你,今日不給爹爹請安便噴他口水,你看我揍不揍你!」

    說罷,大揍了他幾下屁股,懷仁被打得有些疼,含著手指假哭了幾聲後,便喊起了救兵,「爹爹,慕哥哥,懷仁屁屁疼,娘打懷仁!」

    張小碗被他氣得腦門疼,沒好氣地把人塞到了萍婆手裡,對她道,「往門邊站一柱香,敢調皮就拿棍子打!」

    見又要罰站,懷仁便在往他爹爹懷裡撲去,可惜張小碗有先見之明地擋在了汪永昭的前面,汪永昭無奈,只能讓他被拖去門邊罰站。

    在前院,他怎麼管教孩兒是他的事,但在內宅,這婦人就算要罰他的兒子,他也只能由得了她去。

    「爹爹壞!」見汪永昭不救他,被萍婆子抱走的懷仁氣鼓鼓地朝汪永昭說了一句,這時,見懷慕搖著頭看他,他就捏起小拳頭朝他揮舞,「慕哥哥也壞,小壞蛋,大壞蛋,讓娘親也罰你。」

    他年小,話說得不清楚,張小碗仔細地聽才明白他在說什麼,聽罷後,無奈地朝汪永昭道,「您說還隨了他去,要是隨了他這頑劣不受教的性子,都不知以後會長成什麼樣的人。」

    說著就拉過懷慕,憐愛地摸著他的頭髮,「多虧了有你看著,昨日帶著弟弟甚是辛苦了罷?」

    「未曾,懷慕不辛苦。」汪懷慕直搖頭,笑著道,「只是帶他跟幾位先生念了半天聖賢書,他聽得半會就睡了過去,我只要看緊他不踢被子就成。」

    張小碗聽著搖頭失笑,這時汪永昭站在門邊,看著小兒滿臉氣憤地捏著小拳頭靠著牆站著,於心不忍了一下,又念及那婦人教兒的堅決,只得輕嘆了口氣,轉過頭走回來,抱起懷慕與他道,「等過了正月,爹爹便帶你去習獵。」

    「真的?」汪懷慕一聽甚是驚喜。

    「嗯。」汪永昭點了下頭,汪懷慕便抱了他的脖子,嘆道,「爹爹真好,日日記掛著孩兒。」

    汪永昭聞言臉上的那一點漠然也全消失殆盡,他目光柔和地看向汪懷慕,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髮。

    這就是他的孩兒,一人乖巧,一人頑皮,就算是最大的,也是智勇雙全,皇帝想在把他發放邊疆後再欲要來掌握他,那就別怪他不遵其令了。

    說來,知情之人誰人不知,皇朝大員大多更換的朝廷內里多有不穩,新替換的官員不待那三五十年,誰有能力誰無能,這短短几年哪瞧得出來,而皇朝下面更是風雨飄搖,年景時好時壞,再也經不起一場大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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