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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他太狠,也太會伺機而動,與他為敵過於兇險。
***
靖輝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尚在寅時,張小碗就起床,服伺汪永昭穿好衣,讓他喝了參茶。
婆子端來了她那份,她轉頭看著她們道,「你們都喝了?」
「喝了。」
「把萍婆那份送去。」張小碗頷首。
「是。」七婆退了下去,留下八婆。
「你現下去看著懷慕懷仁。」張小碗又移了兩盞明亮的燈到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道,「我自己上妝。」
「是。」八婆見她語氣平穩,就知她其意已定,便也飛快退了下去。
張小碗打開妝盒,往後朝汪永昭看去,朝他微微一笑,便伸手打扮了起來。
那日見相爺夫人,她因忙於府中事情,打扮得甚是家常,確也是讓相爺夫人風光了去。
今日確是不必了。
她打了偏粉的底,妝化得嫩,又穿了淺藍的襖,頭上戴的是鑲了紫藍寶石的銀釵,盈盈站起後,那樣子甚是年輕清雅。
汪永昭坐在她身後一直看著她,見到她完妝的模樣,看了她幾眼,淡道,「甚好。」
張小碗便走了過去,站在身著藍袍的他面前,與他笑道,「今日我讓小山備好了幾盅解酒湯,到時您記得喝。」
「嗯。」
「後院要是出了事,您不必往後來。」張小碗微微一笑,「後面有我,不該您煩憂之事,您就無須煩憂了。」
「嗯。」
「老爺。」
這次,汪永昭不再出聲,用著他內斂深沉的眼靜靜地看著張小碗。
張小碗伸出手,掛上他的脖子,在他的嘴上輕輕一吻,這才輕言道,「妾身曾與您說過,您在哪,妾身便去哪,這話,何時都不假,您定要記得。」
汪永昭垂眼看她,眼看他手要往她腰攬之際,有門打開的聲響,就聽七婆在那門邊道,「夫人,已著人送去參茶了,大公子那邊已醒來,讓您過去與他著衣。」
張小碗聞言笑嘆,「還知醒來,讓我們這為人父母的,顯得比他還著急似的。」
說著就松下了手往那門邊走去,汪永昭一看著她的的身影消失,這才急步出了門,往前院書房走去。
江小山緊隨其後,在他身後急急地小聲念著,「夫人說了,卯時您就要用早膳,時間再緊也得用,午時前萬不可飲酒,午後與眾大人共飲時,讓您多喝給您備好的黃酒,那是她前兩月特意用了補藥浸成的,不傷身……」
汪永昭沒打斷他的話,進了前院,眾武將已都站於院前聽候下令,他停了腳步,江小山便立即止了聲,退到了角落站著。
「都給我記著,」汪永昭抬眼,眼睛從每一人的眼前掃過,淡道,「該你們負責的事,給我好好辦,事後,銅錢萬貫,便是我酒窖里夫人親手釀成的麥酒,一人也有二十壇。」
「手下遵令,大人請放心。」十八人低頭,領首之人輕聲地道。
這時,汪永昭一揮手,眾人飛速離開,等他們走後,江小山從才角落裡走了出來,上前與他也輕聲地道,「夫人也說了,讓您該歇著時就歇著,讓下人辦的事就著下人辦,莫要操太多的心。」
汪永昭聞道此言瞥了他一眼,江小山已知已到他閉嘴時了,便深深地低下了頭,跟著汪永昭進了書房。
***
「別動。」見汪懷善穿衣時還不老實,偏要捏桌上點心,張小碗出手打了下他的手。
汪懷善哇哇大叫,「娘,我餓。」
「剛不是讓你喝了碗粥?」看著像餓死鬼抬胎的大兒,張小碗又拍了下他的臉,「我看你是不老實。」
「怎又打我?我還是不是新郎官了?」汪懷善嚷嚷道。
見他似要撒嬌,張小碗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卻還是回頭看了七婆,讓她帶下人出去。
等人走後,屋子裡只剩汪懷善與她了,她笑看著她已長大成人,今日就要成為別人的夫君的孩子。
「娘……」在她的眼神下,汪懷善抱了她的腰,彎下身子,高大的男人靠在他娘的肩頭,問她道,「是不是我娶了媳婦,你就不會像以前那樣疼我了?」
張小碗認真想了想,笑道,「怕不是那麼疼了,疼你的要分你媳婦兒一點,還要分你的孩兒一些,怕是不能再那麼疼愛你了。」
「不行。」汪懷善不滿。
「好,那便不分給他們了。」張小碗笑,有求必應。
「他對你是真好,是不是?」汪懷善又道。
張小碗知他說什麼,又點了頭,「是。」
懷善拿眼看著她,張小碗在心裡輕嘆了口氣,在他耳邊悄然無聲地道,「他也是個可憐人,身邊臥榻之側沒個讓他安心的人,他又何曾睡得安穩?就算是娘,你不在身邊,身邊還有著懷慕還仁,總歸是有得他,才得了一身的輕閒與安妥。時至今日,算是算不清了,世上感情都如此,分不清的便分不清罷,我們好好活著就便是好事。」
而事到如今,汪永昭已把他大半營的力量都交付給了懷善,而懷善,也要向他投其誠才可。
這天下,從來都沒有誰可以把便宜一人沾光。
汪永昭給她幾分,她便回之幾分,這才讓他們走到了如今,就算是汪永昭如今是真喜愛她,為她所做良多,她也知,這關係其實是她費心維持下去的,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不會有沒有原由的愛。
但這些她清醒認知的道理,她卻是不能完全說給懷善聽的,她只能挑那些他看得見,也認得清的道理一而再再而三地說給他聽,以期他真能明白。
「我知。」汪懷善再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才看著她那張在他眼中像天仙一樣的臉,不甘心地道,「那就便宜他了唄,他一個老東西,得一個像你這樣的,肯定是上輩子燒對了香才得的福份。」
「料來也是如此。」張小碗笑著點頭,又給他系了腰帶,才收斂了臉上的笑,柔聲地與他道,「娶了媳婦,你就有了自己的家,到時,你就要學著自己去承擔一切了,但娘以前跟你說的,一輩子都算數,你要記在心裡,你一直往你想走的路的前頭走就是,你累時,娘就候在你身後,什麼時候都在。」
汪懷善聽了翹起嘴角就笑,他伸手緊緊地抱了她一下,把眼睛裡的酸澀眨掉,才笑著與她道,「知曉了,你說的我都記著,你快快與我著好衣,我要去前院拜父親大人與先生去了,去得晚了,便又要說我的不是了。」
***
巳時,大鳳朝丞相大人與太師大人上門賀喜,汪永昭與汪懷善在前院迎接了這兩位大人的大駕,後院,張小碗則熱情迎了這兩位夫人進了後院。
「汪夫人今日真是好生漂亮。」今日頭上戴了幾枝精美金步搖的相爺夫人一見著張小碗,便握了她的手笑道。
「哪比得上夫人。」張小碗笑看著她,「尤其夫人頭上戴的這釵子,我出身貧寒,饒是後來善王被皇帝陛下封了善王,您這樣精美的釵子我也未曾見過,今日您足戴了三隻在上,真是好生讓我開了眼戒……」
說罷眼羨地看了相爺夫人一眼,轉過頭又對七婆輕聲地道,「且把丞相夫人侍候好了……」
然後,她又回過頭,看了相爺夫人的頭一眼,笑嘆道,「這般的好東西,且莫拉在了都府里才好,要不然,被誰撿了去,誰捨得交出來?」
說著就拿帕掩了嘴,好好地笑道了幾聲。
這相夫人已聽人說過張小碗那粗劣的手段,沒料想,今日她一剛進門,張小碗就暗中言語對上了她,她心裡不由冷冷一哂,嘴間卻還是雲淡風輕地回道,「你今日這頭上戴的也不差,這紫藍色的寶石甚是少見罷?」
「夫人真是好生眼力,」張小碗讚嘆道,「這是皇上賞下來的,我看著甚是體面,便這大好的日子拿了出來佩戴。」
說著又回過了頭,朝七婆笑著道,「我是個小氣的,你可也幫我看好了,莫讓這麼貴重的釵子掉了。」
這時,她回過頭看向了太師夫人,與她身邊的眾位未婚女子,朝她們笑著道,「你們也都看好了身上戴的拿的,莫掉了東西去園中找,今日來的男客多,要是回頭讓丫環找東西在路中不巧遇見了誰,失了禮,哪怕是丫環,但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得了那不雅的名聲,那就是我這主人家的不是了。」
她醜話說在前頭,這些個今日來者不善的,要是今日真能在她面前出這丑,她現下拉下臉把話說了出來,也就能在這都府裡頭,撕了她們這層皮,看她們還要不要這臉。
說到這話時,她眼神冰冷地掃過那明著來送給她兒子和汪永昭的兩個女人,再看向臉色不變的相爺夫人,朝她嫣然一笑。
☆、206
汪杜氏與汪申氏一直都候在後院門口迎接前來賀喜的女眷,張小碗與相夫人,太師夫人端坐在堂屋,幾人笑語吟吟。
十餘個經過婆子說教的媳婦子站在門口,哪怕是誰小姐去趟恭房,也只有知禮識途的媳婦子領了去,過後淨水香帕端上,如此禮貌周到,怕是再挑剔的貴婦,也暫且無話可說。
相夫人前去恭房之際,張小碗令七婆領她的路,途中相夫人漫不經心地問道了婆子汪夫人日常瑣碎的幾句,說到這偌大的節度使府竟無一個姨娘時,她還輕嘆了口氣,道,「我等知的,還知汪大人是個痴心之人,外人卻還道汪夫人是個善妒的,容不得比她年輕貌美的姨娘,更容不下庶子,真真是冤枉。」
一直恭敬彎著腰領路的七婆聽言,這時也恭敬地小聲回道,「您說的是,甚是冤枉。」
相夫人步履緩慢,身姿婀娜,走得幾步見這婆子無後話,便又淡然道,「汪大人正值盛年,正是為汪家開枝散葉的好年頭,你家夫人這等賢惠,想來也是會為汪大人多思慮幾翻的,畢竟,這是內婦的本份,她是陛下御賜的仁善夫人,要是為著汪家再添幾個傳家之人,再與汪大人分些憂,就是善王,也會因著有個賢惠的母親歡喜罷。」
「這等事,」七婆依舊小小聲,秉持著下人的恭敬與怯懦道,「下人不敢妄言。」
「看你這年紀,也是家中的老人了,又有何不可說的?」相夫人不甚在意地說道了一句。
七婆聞腰彎得更低了,語氣更是恭敬,「相夫人冤枉老奴了,老奴只是個奴才,道主子的事想都不敢想,何況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