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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汪申氏在旁看了這麼些年,也大概知曉了張小碗的脾氣,與她辦事,辦得好,她自然有重謝,要是辦不妥了,就別怨她心腸硬了,她可不是什麼別人說道幾句,賠幾句不是,她就會心軟的人。

    她心中瞭然,辦事也很是盡力,她對汪杜氏也是尊敬有加,讓二夫人明面去招待官夫人,出這個頭,而她這個三夫人只在背後使力,把府中那些讓她管的瑣事都管得井井有條,就算哪家過來拜訪的夫人要是在園中落了胭脂,只要真落了那物,她也能及時差人找回來。

    家中有了兩位得力的管家夫人,張小碗身上的事要少了一半,小寶,小弟媳婦跟在她身邊看了幾日,看著她們大姐辦事,再看看那兩位官夫人接人待物的本事,心中也不無羞愧,暗中兩妯娌相視苦笑,都道這人跟人真是沒法比的,這官夫人也不是那麼好當的,身上要不是有那一身的本事,這麼大的一個家,這麼多下人哪管得起來?

    張小妹也一直跟在她們身邊,甚是好奇地看著,這日張小碗午膳後回房想歇那半時辰,再去庫房領大仲把要用的什物搬出來時,她就敲了張小碗的門。

    七婆開門見是她,笑道,「姑奶奶來了啊?」

    「哎,婆婆好,我大姐呢?」小妹往內探看。

    「進來。」張小碗在內屋聽到她的聲音,便揚高了聲音叫道。

    張小妹一進,見她大姐臥在了榻上,便笑著走了過去,眼前沒得張小碗的吩咐,就往榻邊坐。

    「唉,使不得。」七婆一見,驚得忙從門邊大跑過來拉住了她,把她拉到一邊,搬來了凳子,才喘了口氣道,「您坐這。」

    張小妹先是驚愣,隨後尷尬地被拉到了凳子上坐著,有些結巴地問她大姐道,「這,這……」

    「這榻是老爺常歇著淺眠的地方,除了夫人誰也坐不得,就連這黑羔羊皮都是他親手剝下來的,您吶,還是別去坐的好,回頭要是讓他知曉了,到時他就要惱夫人了。」七婆笑著道,又說,「我給您去端碗茶?可要喝喝那花茶,夫人可是最愛這個了。」

    張小妹聽她說完,朝她看了一眼,點了下頭,臉色卻沒有剛才那麼與她親昵了。

    七婆也並不在意,朝她們福了禮,轉身就走了。

    她服伺的是夫人,夫人不好說的,當然只得她說出口,想來,夫人也不會怪罪於她。

    張小碗從榻上坐了起來,朝小妹笑笑,伸出手替她拔了拔耳邊的髮絲,淡淡地道,「大人甚是講究之人,你莫怪。」

    「我哪敢。」張小碗還是有一些委屈的,她眼睛瞥過那柔軟的黑羊皮,嘴間有些艷羨,「姐姐你真是好命,果然熬到了好日子。」

    張小碗聞言心下一頓,抬眼看向她。

    以前她的小妹,那口氣就跟她的眼神一樣驕傲,說得深些,便是她的口氣跟靈魂一樣驕傲。

    可現下,張小碗現在卻從她的口氣中聽不到以前的東西了。

    但這世上有什麼是不變的?張小碗笑笑,輕頷了下首,「嗯」了一聲。

    「小老虎成了善王,就快有了王妃,汪大人現在又待你如珠似寶,唉……」張小妹嘆道,「你這好日子啊,享也享不到頭。」

    張小碗聽得臉色不變,笑著道,「可不是。」

    「姐姐。」張小妹叫得甚是親昵。

    「嗯。」

    「我想托你個事。」

    「你說。」

    「我想請你幫我家大強在懷善身邊謀個差事,哪怕是幫他外侄子牽馬也行。」

    「這哪成。」張小碗笑了,「家中的事哪少得了他,去牽馬也太浪費他的本事了。」

    「可大強不想再種田了,」張小妹說到這,忸捏了一陣,道,「就是我,也不想看著他種田了,他長得甚是威風,想來當個……」

    說到此,她便不說了。

    張小碗也不在意,淡道,「不想種田了也好,跟著小寶行商就是。」

    「那個,他也做不得,也做不好。「張小妹急急地打斷她道。

    張小碗看著她,小妹臉紅了,伸過手來拉著她的手,「你就幫幫我吧,我也想我兒以後有個威風凜凜的將軍父親,以前是我年小,事情懂得不多,才想著跟個老實人種一輩子的田,可現下不同往日,大強也是個有抱負之人,想來到了那戰場,他也定能護住懷善一二。」

    護住懷善一二?張小碗在心裡嘆氣,便是疼他親他的大舅二舅,也不敢說在戰場上護住他一二的話,小妹這口氣,托大了。

    「行商有何不好的?你看你大哥二哥,不也現在有了好幾個商隊,家中不也是余錢頗多?」張小碗溫和地與她道,「便是種田,也只是讓你夫君當個管事的,我們都是農家之人,知曉管好田土,填飽肚子那才是頭等大事,這並不比行兵打仗差,你也知,要是有得田種,吃喝不愁的,常人家都願在家好好種田,哪有自己就想上那戰場的?」

    「那是平常人家!可我們家現下哪是平常人家!」張小妹見她不鬆口,猛地撇過臉賭氣地道,「我看你就是不想幫我,你怕那汪大人,可現下你已熬出了頭,懷善已經是善王了,你還怕他說什麼?你就不能有骨氣點?」

    張小碗聽得沉默了下來,一時之間,她悵然得無話可說。

    人生可能就是這樣,在她與一些人日漸親密的時候,她就要與另一些人漸行漸遠。

    昔日她跑著去鎮裡買羊奶餵的小女孩,那個長大後有膽子為她打汪永昭的小姑娘,現在,她覺得她不幫她,她便委屈了。

    張小妹轉回過頭,看著她大姐那沉默的臉,當下心裡叫道了一聲不好,於是她伸出手,又去握住了她的手,不禁哭道,「大姐,是我不好,我不該說你,可是,你幫幫我罷,大強是有那真本事的人,你莫讓明珠蒙塵好不好?我在家中看著他鬱郁的樣子,我心中也難過得很啊,大姐,我真的難受,大哥二哥都是有本事的人,我聽說姐夫還幫他們做生意,我也是你的妹妹啊,他是你的妹夫啊,為何臨到我們,你就不幫我們了?」

    「那是生死不是兒戲的戰場,他有著美妻嬌兒,哪需上去?」張小碗穩了穩心神,柔聲笑道,「要是種田確是讓明珠蒙塵了,我就跟懷善商量商量,看哪裡好讓他去,你看可行?」

    「可行。」張小妹一聽,不禁破涕為笑,當下站起道,「我這就找大強說這好消息去,你歇著罷,我不擾你了。」

    說罷她走了幾步,又回過頭朝著張小碗笑道,「我就知你還是疼我。」

    這次她說完,擦了臉上的淚,提著裙角就跑出去了。

    張小碗坐在榻上,半會都直不起腰。

    看著她滿身的蕭瑟,端著茶杯站在門口的七婆抬起手掩了掩眼,把眼中的紅意掩去後才走到她身邊,輕聲地與她道,「人長大後,就會跟以前不一樣了。」

    張小碗笑了笑,這才在她在的幫忙上重新半躺回到了榻上,她靠著榻椅,輕出了口氣,才道,「是啊,不一樣了。」

    人心這個東西啊,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也不是什麼善心都結得出善果的。

    她要是少知道點,趙大強的事她要是沒從小弟那裡套出來,她也不會有如今這麼難受。

    小妹也與他成婚這麼多年了,他是何人,她哪能一點都不知?

    便是這樣,她都到了她面前開了這個口,張小碗都不知是趙大強迷了她的心思,還是這好日子奪了她的心竅,讓她就這麼走到她的面前,非要她幫她。

    為了她嫁的這個男人,爹娘,兄長已經為她擋去了太多是非,才有她現今的好日子過,難道她真不知麼?

    看來,這對夫妻現如今是慾壑難填啊。

    「七婆啊……」張小碗閉上眼睛歇了半會,忍不住自嘲道,「莫怪人會變啊,以前我還道這娘家人是我最親的人,就是死都想要再回去看一眼再死,可現如今,我有了孩兒,有了這個都府要顧,便是現在的老爺,他穿得少了我都要擔心一下,卻甚少有那時間想念他們的,也莫怪她現下只為著她的夫君,為著她的家著想了,誰人不如此呢?」

    說罷,她偏過頭,拿了帕子拭了眼邊流下的淚。

    七婆看了看門邊那剛才悄聲進來,現無聲站在那看著夫人的老爺,見他一臉漠然,沒有靠近之意,她便靠近了臥榻處,輕聲地安慰她道,「都如此,您就寬寬心罷,多想想大公子他們,實在不行,您就想想,若是沒了您,三公子定會連孟先生的鬍鬚都會扯掉也無人訓,如您所說的,到時沒您看著,他以後可怎麼得了?」

    張小碗一聽,便笑了起來,轉過身與她道,「可不就是如此。」

    說罷,覺得有些不對勁,往後抬頭一看,竟看到了汪永昭站在那。

    她不禁一傻,問道,「您何時來的?」

    汪永昭沒答她,她便看向了七婆。

    「剛來的,剛來沒多久。」七婆忙問道,說完,就朝她福了福身,趕緊離了這內屋,剩張小碗起身看著他半會,見他不動,只好向他伸出了手。

    「您過來,讓我摸摸您的手,看熱不熱,我看看要不要給您加件衣服,今天這天兒又冷了些許了,」張小碗說到這嘆了口氣,「懷善成親那日,且莫要下雪才好,您說,別人看著我好了,我怎麼覺得我這日子越發要操心起了呢,往日往那田中一站,不聲不響一日就過了,現下連歇息得一會,都要算著時間。」

    這哪裡是好起來了?張小碗在心裡苦笑了一聲,孩子越多,背負的越多,走到今日,竟然已是完全身不由已了。

    ☆、204

    「你打算如何?」汪永昭走過來淡淡地問。

    張小碗摸了摸他的手,感覺是溫熱的,便也放了心。

    「懷善那,應能騰得出位置。」

    張小碗抬頭,看著他輕搖了頭,「這些年,你與懷善關照我娘家人甚多了。」

    那些她用汪家銀錢買來的田土,交了一些給家裡人,便是先前為娘家人添的田土,何曾用的不是他那出來的銀兩?兩個弟弟的商隊,也是他派人在照看著,他為了張家算是做了不少事了,就是懷善,又何曾私下少幫過兩個舅舅。

    現在妹妹來了,汪永昭就算答應,懷善無話可說,她又哪能如此?

    「現在是牽馬的,隔個幾年便是將軍,日後,都不知要如何才罷休……」張小碗看著汪永昭,平靜地道,「她要是嫌我對她不好,便把給她的莊子收回來,離開張家,跟著夫家去過罷,該給她的嫁妝,不算她這些年花的,我再多添些給她,她家良人想當將軍也可以,去投兵即可,有了戰功,何患當不成將軍?您與懷善不就是這樣當上的?你們做得,他有那能耐,想必也是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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