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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汪懷善一直在靜靜地看著他們處理事情,等他們走出庫房,看著庫房被她鎖好後,汪懷善在原地頓了兩步,等他的父親大人大步走在了前面,留下他娘等他後,他才提步上前,慢慢地陪著她走。

    他的小心思張小碗哪看不出來,便慢了腳步與他走在汪永昭的身後。

    七婆見得他們母子似是有話要說,便故意在後面走慢了幾步,離他們離了一大段距離。

    前後的人都隔著一段距離,走了十幾步路後,汪懷善低下頭,偏頭看著張小碗,低低地問,「你與他平日就是這樣處事的?」

    「什麼處事?」

    「就似剛剛。」

    張小碗笑了起來,扶上他的手臂,陪他走了幾步,才溫聲地問他道,「兒,你現下在想什麼呢?」

    「他現下對你很好,是麼?」汪懷善終還是沒有把心中想的話說出來,只問了不疼不癢的這句。

    張小碗眨了眨眼,替他理了一下身後的披風,淡淡地回他道,「兒,他把他的銀虎營全給了你,讓他養出來的兵替你賣命,而這沙河鎮裡,有這麼多人因他吃得上飯,就算他不是你的父親,就算他不對我好,他也應得上你幾分尊重,你可知?」

    她的兒子,不該是心氣那么小的人,他從小到大都不是,她不願意他的心胸因個人的私情變得狹窄。

    心胸註定眼界,他還年輕,人生路只走了一小半,他既然已選擇了飛,那就要飛得更高更遠,才不枉他這麼多年的努力與忍耐。

    「娘……」

    「更何況,他確實是對我好。」張小碗說到這便笑了起來,「娘想跟你說的是,就算是不好,別人的是那就是是,當然不是也是不是,但你不能因一個人的不是而否定別人的是,那不是大丈夫應有的胸襟。」

    汪懷善又被她訓,就像小時被她說時那般撓著頭道,「孩兒沒那么小心眼。」

    「是麼?」張小碗好笑地瞥了他一眼。

    下午還遷怒過他父親大人一回的汪懷善便低下了頭,不好意思地笑了,「孩兒一時沒忍住。」

    「無事。」張小碗聲音更柔了,裡面還有著濃濃的疼愛與包容,「在家裡,你可以犯錯,犯什麼錯都可行,便是你父親,他也是會諒解你,包容你,只是到了外頭,娘不在,你父親的手更是伸不了那麼長時,你便不能犯錯了,你心胸要大,才可帶好你的兵,才能從容站住腳,可知?」

    「孩兒知曉了。」汪懷善不由點頭,又走了幾步,他忍不住道,「娘,為何我都這麼大了,你還有這麼多道理說給我聽?」

    張小碗笑道,「因為孟先生教給你的,你全忘到腦後了,只有嘮叨的娘,怕你不記心,見著你就想說你一次。」

    汪懷善聽著笑了起來,想起孟先生,他也不禁有些懷念,「明日就能見到孟先生了,也不知他還會不會罰我抄史書。」

    「呵,那你現下回去好好歇著,明日一早就去迎他,問問他可還會不會……」張小碗低低笑著道。

    聽著背後婦人那輕柔的笑聲,汪永昭的步子就更慢了,停得兩步,就讓他們走到了他的身邊,聽著這母子倆的交談聲,慢慢朝主院走去。

    邊漠此時皎潔的月光在高空高高掛著,寒霜還在樹上掛著,被月光映照得很是晶瑩剔透,江小山抬眼看了看樹梢頭那亮眼的凍霜,又低頭看了眼手中溫暖的燭光,忍不住回過頭去,看得那三人並排的樣子,他情不自禁地傻笑了起來。

    很多年前,第一見眼到大公子時,他就想,這樣像的兩個人,怎麼可能不是父子?

    看看,果然是父子,這麼多年後,他們還是走在了一起。

    ***

    第二日一早,汪懷善與汪永昭練了半個時辰的武,就進了他們的臥房,給張小碗請了安,被她餵得兩碗熱粥,三外饃饃,就快馬去了鎮外,去迎今天進鎮的外祖一家,還有汪家的三位叔父。

    他走後,張小碗便給汪永昭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給他穿了厚貂皮的罩衫,這時汪永昭里側的紫袍被上面繡著繁花的黑腰帶束著,腳上穿著張小碗特意處理過色的鹿皮靴,整個人顯得甚是英姿煥發,看得旁邊的兩個小兒都傻了眼,都走過來抱著他的腿不放。

    「你們兩個,今天去跟甄先生和老大夫去玩,」張小碗忙一手拉了一個,對汪永昭道,「您快些去忙罷。」

    「不要,不要娘,要爹爹……」汪懷慕還好,聽到她的話便依依不捨鬆了他父親的大腿,汪懷仁才不管他娘說什麼,抱著他爹的腿便不放。

    他甚小,張小碗哪敢扯他,生怕傷著他了,只得抬頭朝汪永昭求助地看去。

    汪永昭猶豫了一下,伸出手,卻是抱上了懷仁,手裡牽著懷慕,對她淡淡地道,「我帶他們去見見人,早認識也好。」

    張小碗哭笑不得,「您忙得很,怎有時間……」

    「沒事,到時忙就讓他們在小屋裡玩。」汪永昭打斷她的手,便抱一個牽一個走了。

    張小碗看著他的背影,怎麼看都覺得他甚是意氣風發一般,這才失笑地搖了搖頭。

    七婆也在她耳邊笑著輕道,「您就讓大人帶著罷,兩個都是他的心肝寶貝,他哪捨得把他們送去陪甄先生他們。」

    「哪是他們陪先生他們……」張小碗不由回頭看著好會說話的七婆,笑道,「懷慕還好,又乖又聰慧,兩位先生都甚喜他,可懷仁?這小壞小子比他大哥還不聽話,昨天就把老大夫的那顆假眼珠弄掉了,嚇得八婆腿都軟了。」

    這時給張小碗搬布匹回來的八婆聽了,不禁笑道,「我可沒有嚇得腿軟,我是怕小公子自個兒嚇著自個兒了,哪想他愣是膽大,扯出來又塞了回去,可把老先生氣得,差一點就要打他的小屁股了。」

    張小碗聽得直搖頭,嘆道,「等懷善大婚一過,定要帶到身邊好好教養一翻,要是這麼下去,以後都不知會成什麼樣。」

    七婆八婆聽著她這般地說,不由相互一視,笑了起來。

    夫人說是這樣說,到時大人要是看不慣了,回到後院大手一抄,便把受教訓的小公子抱到前院去,這不,不又是脫離苦海了?

    夫人是想把小公子教得像二公子一般良善點,可這也得大人願意才行啊。

    ***

    家中大小的男人們都走後,張小碗這才安心地忙了起來。

    所幸,府中掌管事務的大仲已老練沉穩,府中不少事他都能處理得妥當,而府中這時也添了幾十個手腳麻利的下人,還有汪永昭屬下的家中夫人過來幫忙,暫且幫她當管事婆子,處理大小院落的瑣事。

    除了調度大物件,如貴重花瓶之類的東西,一般哪個院子要多少水盆,要幾個茶杯等種種小事,張小碗便讓她們做主,去管家那領即可。

    當日午時,前院就有下人來報,說大公子迎著二老爺他們回來了。

    張小碗得了報,忙回了院子,見懷慕與懷仁已被送了回來,便一邊陪著他們,一邊候著他們兩家的人進她的主院。

    這廂前院的大堂屋,汪家三兄弟帶著妻兒與汪永昭行過禮,那邊張家的張小寶帶了自家的人與胡家的人與汪永昭見過禮,汪永昭便朝張家父母掀袍下了跪禮,嚇得張阿福抖著手去扶他,好半會才哆嗦著嘴,用著鄉土話說了句:「使不得。」

    汪永昭行完禮後,眼睛往堂屋裡的人一掃,本竊竊私語的幾個下人便止住了話。

    「那個穿青襖的,邊上這個丫環,左邊第二個,還有……」汪永昭冷冷地掃過那軟著腿在發抖的小孩,「右邊的第三個……」

    他的衛兵把他們全都揪出來,汪永昭淡淡地道,「沒規沒矩的,誰帶來的?」

    「大哥恕罪,是我帶來的,是我的下人。」汪永安硬著頭皮走了出來。

    「是麼?」汪永昭看著他,冰冷地翹起嘴角,「你這幾年倒是治下有方,主子沒說話的地方,他們倒是先說了起來。」

    「大哥。」汪永安立即就跪了下去。

    「我這都府容不住你們這些比主子還威風的下人,我就打發他們出去了,你走時記得帶著回去。」汪永昭揮揮手,叫護衛動手。

    一個護衛拉人時,那個丫環就尖叫了起來,可她只叫道了一聲,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被護衛一腳踹了出去,那聲音頓時消失在了院外。

    接下來的那幾個下人,便緊緊閉著嘴,面如死灰,安靜地被帶了出去。

    堂屋內,鴉雀無聲。

    汪永昭再掃了一遍所有的人,無視其中那幾個蒼白著臉的女眷和小孩,轉頭就和張小寶說,「扶老太爺和老夫人去後院……」

    說罷,看向他的三弟汪永莊,「你和四弟帶著夫人和孩子去見你們大嫂。」

    汪永莊多年前已吃過口拙妄言的虧,他後來娶了汪申氏,可家中的這幾個女人怎麼鬥來鬥去,因著他對他大嫂的不滿,他家的夫人從來都摸不到掌權的位置。

    現在,儘管這家已分多年了,他也忍了這麼多年,但總算是有好事臨到他身上了,當下他就拱手朝得他大哥道,「三弟知曉了。」

    說罷,朝二哥拱拱手,回頭就朝汪永重道,「四弟,走罷。」

    「是。」汪永重朝他拱手,一行人便跟著朝他們彎腰躬身的聞管家相繼出了門。

    等張家,胡家,他們家的人走後,二夫人汪杜氏蒼白著臉,看著兩個婆子進來把他們家的小孩,還有那兩個庶子帶出去後,她朝著汪永昭便跪了下來,痛哭道,「大伯,不是妾身要帶他們過來的,不是妾身啊,您就讓我帶著我的孩子去見大嫂罷,求您了。」

    她沒做錯事,她一個婦道人家,哪管得了夫君非下決定的事,他要帶誰來,她就算死在他的面前,她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定,她又能有什麼辦法?

    一想她的三個孩子,汪杜氏更是悲從中來,淚流滿面。

    「你說的是什麼話?」見她把話捅破,汪永安氣得鬍子都抖了,「你,你……」

    他指著汪杜氏,手指抖著想指責她,但看著她愁苦的臉,他一時竟失語了,只得恨恨地甩了手,抬頭朝他大哥看去。

    可一看到汪永昭那滿臉冰霜的臉,這段時日,在他心愛女人的懷中已磨光了所有謹戒的汪永安只一下就清醒了過來。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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