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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汪永昭當即抱人轉身而去,那一刻,他的披風被大風吹在了空中急急地抖動,司馬駙馬看著他那在風中飄蕩得甚是凌厲的披風,再看那頸上之人這時發中那些亮得過於刺眼的銀髮,眼睛不禁急劇一縮。

    這汪將軍,怕是不會善罷干休罷?

    他轉過了頭,看了馬車一眼,不管這時那婆子又探出頭欲要跟他說話,他轉身急步到了他的馬前,翻馬而上,朝得公主帶著的侍衛淡淡地道,「我這就回驛站,恭候公主大駕。」

    說罷,帶人快馬而去,把身後的那個女人拋在了腦後。

    就算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又如何?他總不能讓一個誰都知道不乾淨的女人生下他的長子。

    ***

    一進自家馬車內,張小碗就醒了過來,任由汪永昭取下他的披風從頭到尾把她包住,她則拿過婆子端過來的薑湯一飲而盡,這才朝得這時冷著臉看著他的男人苦笑了一下。

    「您可回府去瞧過?懷仁可哭了?」張小碗說出話來,才知自己的嗓子被風吹得已經啞得不成形。

    「夫人,您再喝點這個。」萍婆又把一杯剛泡上的蜜水遞給了她。

    張小碗接過,拿著杯盞的手一時沒使上力,發了一下抖。

    她剛穩往手,杯子就被截走了,這時汪永昭拿過了杯子,放到了她的嘴邊。

    就著他的手喝了半杯,張小碗輕搖了搖頭,把嘴邊杯盞推開,有了蜜水潤喉,這時她開口說話的聲音好了些許,「問您呢,可回去看過孩子了?」

    看著操心府中孩兒的張小碗,汪永昭什麼也沒說,只是拿眼睛一直盯著她拿下了遮帕的臉看。

    張小碗見他不語,無奈地嘆了口氣,便依在了他的懷裡。

    馬車跑得很快,過得一會回了府中就知情了。

    待回到府,張小碗這才知懷仁已哭上一個時辰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還是在那流淚。

    張小碗還在屋子外面時聽得他的抽泣聲就已心酸,等到了屋中,急抱過他,看他邊哭邊拿著眼睛盯她,慢慢地哭聲便歇了一點下來,她這才長吐了一口氣,把心底的心酸壓了下去。

    這時,七婆紅著眼來道,「您離開後的半時辰就哭上了,抱得進了您的房放在了床上,才停了一會,躺上一陣就又哭上了,直哭到現在。」

    張小碗「嗯」了一聲,勉強地朝她笑了笑,接過她手中的溫帕,小心地給孩子拭了臉。

    剛停在門外吩咐事情的汪永昭走了進來,看得她的強笑,一言不發地走了過去,待她把孩子臉拭淨後,他把孩子抱到了手中。

    看到他,汪懷仁這無齒之徒當即就張了口嘴笑,露出了肉肉的粉紅牙床,與他臉上現在的紅眼睛紅鼻子相互輝映。

    「就說你病了,沒個十天半個月的好不了。」汪永昭低首看著孩子,掩了鼻間的酸楚,面色淡然地道。

    「知了。」張小碗探過頭,看到孩子在笑,她一直繃緊了的嘴角才鬆懈了下來。

    見她臉色不再那麼勉強,汪永昭伸出一手在她臉上輕撫了撫,手指探過她還有些微涼的臉,才又淡淡地道,「老瞎子來請過脈,你便泡道熱水去床上歇著,懷仁我會親手帶著。」

    「知曉了。」張小碗話剛落音,瞎眼大夫就已過來。

    大夫請過脈,開了道方子。

    隨後張小碗便是沐浴喝藥歇息,她一覺歇到了酉時,太陽落山之際,醒來梳妝要去那堂屋時,八婆從外頭走了進來,走到她身邊,在她的耳邊悄聲地道,「公主來府探望您,剛被老爺請了回去,已出了府門。」

    張小碗聽得沒有聲響,等插好頭上的金釵,她起身往得門外走,嘴裡同時道,「叫聞管家來見我。」

    見她一臉漠然,跟在她身後的八婆垂首應了一聲「是」,就急步往得前院走去。

    聞管家一到堂屋,請他坐下後,張小碗很直接地與他道,「老爺這幾天做了何事,您給我說一下,我心裡好有個譜。」

    聞管家腰一直,思索了一會,便把前兩日汪永昭所吩咐下去的事和今天剛吩咐下去的事都說給了張小碗聽。

    前幾天是送上了個女人,現下,是欲要把那牛羊產下的死屍拋到她所住之處。

    張小碗聽得心裡發寒,她這丈夫,果然不愧為常打勝仗的殺將,最擅長往別人最疼的地方動刀子。

    叫來聞管家,她本欲是要想出法子,對這甚喜給她下軟刀子的公主迎上一迎,但聽過聞管家的話後,她又啞口失聲。

    她怕是做不到比他更狠了。

    ☆、189

    隔了兩天,這日上午,七婆從外面小步急跑了進來,對在堂屋裡做針線活的張小碗施了一禮,上前喘著氣道,「公主似有滑胎之相,她身邊的婆子過來請我們府里的大夫,現下老爺不在,聞管家把她請在了小側屋裡喝茶。」

    張小碗拿了茶杯倒了杯水給她,看得她喝下後才道,「去差人叫老爺了?」

    「差了差了。」七婆連連點頭。

    「找個凳子坐著歇會。」張小碗別了別鬢邊的發,朝她揮了一下手,淡淡地說。

    「知了。」七婆在八婆旁邊坐下,這才坐著歇了會氣,又道,「夫人,您看,都上門請人來了。」

    「嗯。」張小碗傾過身,看了八婆手中抱著的懷仁,見他睡得甚是香甜,這才漫不經心地回道,「她想請就請罷。」

    至於請不請得著,就是另一回事了。

    汪永昭是不會讓瞎大夫過去的,一是他與凌家有淵源,二來,這大夫是善王給她找來瞧身體的大夫,誰知公主又在打什麼主意。

    這公主,真是不消停。

    如張小碗所料,汪永昭回來後,沒讓瞎大夫去看公主,而是給公主找了另一位名醫。

    公主那邊又派人來傳話,見到了管家,與聞管家道,「給汪夫人看病的大夫,大人都稱是聖手,公主體弱,望大人能請這位聖手請去探脈一翻,還望大人答應。」

    聞管家聽了滿臉肅容,拱手答道,「還請公主諒解,那大夫這幾日著了風寒,正躺在床上用藥,哪能讓他去衝撞公主?」

    ***

    五月二十八日,沙河鎮清沙別府處。

    婉和公主對著鏡中蒼白的人看得半晌,疲倦地轉過了臉,對站著的長婆婆道,「她不見我?」

    「是下人說她成日咳嗽,吃了那藥,成天昏睡,不便見外客。」

    「莫不是要死了罷?」婉和公主撫了撫突起的肚子淡淡地道。

    病得快要死了,才三翻五次地不見她。

    「公主……」長婆婆輕聲地叫了她一聲,但看到她的眼睛冷不丁地向她橫來,她就咽下了嘴裡的話。

    公主還在介懷汪夫人昔日拒她為媳,可當時,公主已經跟人有了那等關係,這又如何怪得了汪夫人?

    就算是怪,在京城中她已下過汪夫人的臉,再說駙馬身邊的那女婢,那是汪大人派過來服侍的,但誰都知曉,在汪府里,當家作主的從來都是那汪大人,這與那夫人有何干?

    都是怪錯了人,為著一時之氣把人得罪了,現在,附馬爺要帶她回去了,她想見到人都難了。

    「不見就不見吧,還真要求她不成?」婉和公主說到這冷笑了起來,「給臉不要臉的東西。」

    說罷,她轉過臉,看著鏡中哪怕浮腫了些,也還是國色天香的那張臉,她深吸了口氣,摸著肚中的孩子咬著牙道,「孩兒你別怕,這次無論如何,娘都會生下你。」

    「汪大人是不會讓您呆在這的……」長婆婆硬著頭皮道。

    婉和公主聽罷冷眼瞪了她一眼,「他不會?我是公主,我以懷孕之身,奉父皇旨意請來探望他,現下身體欠安,想養上那麼些時日才走,難不成他還敢不許不成?」

    見她語氣凌厲,長婆婆不敢再說話,欠腰低頭退下。

    走至門邊時,她偷偷回過了點頭,看到公主臉邊流下的淚水,長婆婆在心裡不由嘆了口氣。

    別說昔日的榮華富貴已成昨日空,公主的吃穿用度竟跟平常夫人無二了,更甚者是駙馬爺現在居然還不想要自己的親生兒子。

    而汪大人心毒手毒,招招都揭那逝去的過往,提醒著駙馬爺她不是貞婦,昨日不過廊中偶遇,駙馬爺一見到公主就掉頭而去,那般舉動真是刺人的心。

    公主再如何,也是皇后為皇上生的長公主,現落到連一個二品臣婦都拒見的境地,又何嘗不淒涼?

    現下口氣還如此蠻橫,不過也不是想滅了自己僅餘的那點威風罷。

    說來,也是個可憐人。

    長婆婆退到了院子門口,這時,突然又一陣大風吹來,她伸手擋了下臉,就見得一個宮女提著裙子跑了過來,看到她,嘴裡大叫道,「長婆婆,長婆婆,不好了,駙馬爺說讓我們收拾東西上馬車回長雲縣。」

    「這,不是要後日才回麼?」長婆婆趕緊拉住了她道。

    「說是要回長雲縣有急事要辦。」宮女給她施過後禮喘著氣道。

    「什麼急事?」

    「奴婢不知。」宮女搖頭。

    「可公主的身體欠安啊,我去找駙馬爺說上一說。」

    「您別去了……」宮女一臉欲要哭出來的表情,拉住了她的袖子哭道,「您就別去了,駙馬爺說,公主要是不跟他回去的話,那就是他為夫失德,留不住公主,他即日就會上京與皇上自戕請罪。」

    長婆婆聽得都傻了,愣在原地好半會都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時,衣著單薄的婉和站在了廊下,大風把她未挽起的長髮吹得在空中亂舞,把她的臉都蓋住了。

    「公主……」長婆婆在發現了公主的宮女提示下,轉過了身,一看到她,馬上就跑了過去,「外邊這麼冷,您怎穿這麼少就出來了?」

    婉和被她拉著進了門,等長婆婆給她披了狐披,她摸了摸那上等的毛髮,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我真是個瘋子,這都快六月的天了,我居然披這狐毛的披風……」

    長婆婆聽得默然,說來,這次出行她們也帶了很多衣物,只是不知為何,那放置衣物的柜子進了許多老鼠,把衣裳咬壞了幾件,那柜子里也有得那異味,公主便讓人一把火全燒了。

    這披風還是因放在了內臥榻上之處,才逃過了一劫。

    燒了就燒了罷,這是公主的尊嚴,可是燒過後,回到那長雲縣,公主得花銀錢再置那等花錢的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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