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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他這一病,也是來勢洶洶,當晚出的氣多,進的氣少,老大夫連扎了他十幾針,才讓他的氣息喘平了一些,但也甚是微弱。

    待他昏了過去,暫時無生死之憂後,老大夫一甩袖子抹了把額上的汗,看著張小碗的方向道,「你給他準備棺材罷。」

    張小碗聽得淡笑,「您這說的是什麼話。」

    說罷也不甚在意,接過萍婆子手上的熱帕子,輕輕地去拭汪永昭臉上的汗。

    「我說的是真的,」見她不信,老大夫生氣地嚷嚷,「他心口休罷了幾次,便是大羅神仙也挽不回他的命。」

    「是麼?」張小碗虛應了一聲,又拿了干帕子去擦汪永昭身上的冷汗。

    見她淡定得跟平時無二,老大夫吧唧了下嘴,道,「我是你兒子請來給你看病的,說來我這心也是偏向你的,這屋子裡的人都是你的人,說了我也不怕別人聽了去,他死了其實是好事,你還年輕,身子骨這根基其實也不差,待生下肚裡這娃,我便做主,把你……」

    張小碗聽得搖搖頭,對著七婆說,「快堵上這位老先生的嘴,帶得他去用膳,許是餓著了嘴,這都胡言亂語了。」

    老大夫還要說道什麼,張小碗也沒理,讓七婆和八婆拖了他出去。

    人走後,她朝急得滿臉都沒有血色的江小山招招手,「你過來。」

    江小山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跪下,狼狽地哭著道,「夫人……」

    「慌什麼?」張小碗笑了,「盲大夫愛說笑,這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難不成你還聽他的胡說八道不成?」

    江小山哭著搖搖頭,他搖頭過猛,還甩出了鼻間流出來的鼻涕。

    張小碗朝他無奈地搖搖頭,「別慌了,你替我守在這,我去庫房取根人參,老爺有事了你便去把盲大夫綁來,就說我說的,要是我回來之前老爺有事,我便把他的拐仗奪了,把他扔到那沙漠裡餵鷹。」

    說完,她招手讓萍婆子過來扶了她,讓她扶了她進了庫房,待到了最後幾扇門,她自己拿了鑰匙獨自走了進去,找到她以前看過幾眼的盒子,拿出脖間掛著的金玦,打開了盒子,把汪永昭藏著那根可能是拿來救她的命的幾百年老參拿了出來。

    回頭她拿了人參找了那還在用著膳的老大夫,讓他聞了人參。

    老大夫聞了又聞,聞了半晌,又想了半會,才說,「倒也有個法子,不過這整支人參便完了。」

    「您說罷。」

    「這人參對你有用,到時你要是有個落差,也能救你的命。」

    「您說罷。」

    「就是這皇宮裡,也找不出第二支這個年份的了。」

    「您說罷。」張小碗不急不躁地又答了一句。

    「拿著這參,切成相等的十二份,每份大火燒開,小火煎得兩時辰,一時辰餵得一次,十二個時辰後,便可讓他緩得過這勁。」

    「聞叔,」張小碗回頭叫了聞管家一聲,「你可聽見了?」

    聞管家肅目,「老奴字字聽得清楚。」

    「那就去辦罷,把爐火什物都搬到我的院子裡去,我看著煎。」

    「是。」

    張小碗這便起身要回院子,她走得幾步,老大夫尖起耳朵聽了幾下,便板了臉,對張小碗說,「汪夫人,您還吃上一粒老夫給您的護胎丸罷,我看你再看著,便是一屍兩命了。」

    張小碗聽了回過頭看他,明知他瞎眼看不到她,她還是笑了笑,「我定是會吃的,老先生,實則我已吃上一粒了,你便放心罷。」

    她說罷,這時有護衛飛奔而入,朝著那老大夫伸手就拖,但這時他又看到了張小碗,一見到她,他鬆了手,朝得她跪下就失聲道,「夫人,夫人,大人他……他……」

    「他如何了?」張小碗自認為平靜地問了一聲。

    「江大人讓小的來報,大人鼻息間似是沒了那……」說至此,汪永昭的那貼身護衛失聲痛哭,已是不能再說下去。

    張小碗聽後,肚子一痛,整個腦袋昏天暗地了起來,一時之間她軟了身體,便往得那側邊倒。

    ☆、183

    她身後的萍婆子這時急急一扶,把她扶穩了。

    「帶他過去。」張小碗虛弱地叫了一聲。

    這時護衛把老大夫強行抱著而去,張小碗在原地緩了一陣,才站起了身。

    「夫人。」萍婆子甚是擔心地叫了一聲。

    張小碗扶著她的手,深吸了兩口氣,腦袋才清明了一些,「扶我過去罷。」

    走得幾步出了門,這時門邊大仲已經叫人抬來了轎子,對她鞠躬道,「您上去罷。」

    張小碗朝他一頷首,坐上了轎。

    待坐上後,帘布垂下,她便佝僂了身體,無力地抱著肚子。

    「寶寶,聽話。」她對得他低低地說了一句,希望他陪著她度過這次難關。

    她自己的身體她心裡有數,這當口,孩子要是沒有了,她便也會跟著去,她那子宮定是出了什麼問題,這看過的大夫說不出過於具體的問題,但都判斷懷著孩子她有生命之險,而前世對醫學有點常識的張小碗多少也推斷得出,她的身體已經不易產子,孩子險她便也險。

    這當口,她不僅不能有事,汪永昭也不能。

    現在汪永昭就是汪家的天,他沒了,汪家的天就崩了,到時汪家人的命運幾何,又有誰能知道?

    懷慕還小,懷善過於性情,他小時受過那般的苦,張小碗私心作祟,不願他再受這塵世那些讓人困頓的苦,只願他展了翅往他的高空飛,她不願再給他添負擔,所以汪永昭不能死,他也不能垮,他得替汪家的這些人撐著這塊天。

    「你不能,我也不能。」張小碗深吸了好幾口氣,撫著肚子慢慢地調節呼吸,等下了轎子時,她臉色儘管還是有些蒼白,但她已恢復了平時的冷靜。

    「爐子都備好過來了?」一下轎,她就對得聞管家說。

    「備妥了,您看。」

    張小碗掃了一眼,「七婆,八婆。」

    「在。」

    「你們幫我看著,眼睛也別給我眨一眼漏了。」

    「是。」

    張小碗抬步就往臥房走,走得了裡屋,看得老大夫在罵江小山,「笨死了,你活該笨死……」

    「怎麼了?」張小碗走了進去,看得床上的人悄無聲息,她走了過去坐下,探了探他的鼻息,探得平穩,她才轉過了頭。

    「我一緊張,就探,探錯了。」江小山結巴著道。

    「老爺無事就好。」見老大夫還要罵,張小碗偏頭叫萍婆,「扶盲大夫出去坐上一坐。」

    「是。」

    「救好了人,便要趕我走了?」老大夫怒道,氣喘吁吁。

    「您外頭坐著罷,讓人給您做點小菜,叫來甄先生,跟你喝兩杯。」

    「這倒是好。」老大夫一聽,立馬喜了,「我找老甄去。」

    張小碗目送了他走,才對江小山說,「老爺這裡我去看著,你去哄著懷慕,莫要讓他知曉了。」

    「小的知道了。」江小山擦了擦眼邊的淚,「我帶他去找我家強仔玩。」

    「去罷。」張小碗朝他微笑了一下。

    聽得她暗啞的聲音,江小山沒再吭聲,跪下地給她磕了個頭,這便就走了。

    ***

    兩日後,睡在汪永昭身邊的張小碗被聲音吵醒過來,一睜眼,就看到汪永昭跟她說,「吵醒你了?」

    張小碗怔了一下,就要坐起來,這時汪永昭扶了她,扶著她坐了起來。

    「您醒了?」張小碗問過後,又笑了笑,「您看我都睡著了,都不知您何時醒來的。」

    「醒來一會了……」汪永昭躺在枕頭上,接過江小山這時遞過來的帕子,拭了拭頭上的虛汗,轉頭對她說,「還累麼?」

    「不累了。」張小碗搖頭。

    「去端點粥過來。」

    「是。」萍婆子應了聲。

    「懷慕呢?」張小碗朝江小山開了口。

    「在跟甄先生習功課,老爺說了,晚膳時叫得他過來一起用膳。」江小山小聲地答。

    不過兩三日,本有些小胖的江小山便又瘦了下來,露出了他年輕時那張頗為清秀的臉,他說話時小聲小氣的,有點像張小碗剛見到他的頭兩年時那般的模樣。

    「那就好。」張小碗瞧他一眼,點頭道。

    眼看她說著就要下地,汪永昭攔住了在里側的她,「再陪得我躺一會。」

    「我下去給您倒杯水。」

    「讓下人做。」汪永昭把她頰邊的發拔到耳後,又疲憊地閉上了眼。

    張小碗看著他白了一半的頭髮,便放了放身後的枕頭,也靠在了床邊,與他一道並排躺著。

    「我聽懷善說過,你最喜歡春天去山裡打獵?」汪永昭閉著眼睛開了口。

    張小碗偏頭看著他瘦削的臉,回道了一聲,「是,那時春花都開了,山中獵物也多。」

    汪永昭嘴角翹了翹,「春花都開了……」

    「是。」

    「我都不知你還喜歡花,只知你養過那月季,隔年你便不養了。」

    「啊?」張小碗聽他這麼說,便想起了以前的事,她搖了搖頭,輕聲地說,「不是不養了,是那年懷慕風寒了一次,聞得月季的花香味便會打噴嚏,便讓人搬了出去。」

    「你從未跟我說過。」

    張小碗默然。

    「明年你生下懷仁,要是那四五月,你身子骨還行,我便帶你去開了春花的山間打獵。」汪永昭說到這眨開了眼,看向了她,「可好?」

    張小碗看著他那甚是深遂黑亮的眼,微笑了起來,點頭答道,「好。」

    汪永昭也笑了笑,轉過頭,又拿帕擦了擦臉上的虛汗,閉著眼睛緩了緩,才道,「我會無事,你也會無事,待懷善成了親,生了孩子,你還可接得他們回府住上一段時日陪陪你。」

    張小碗展望了一下他所說的未來,真是情不自禁發自內心地笑了,「都不知他的孩兒會不會像他,要是像他,淘氣起來都不知該打不該打。」

    「哼,」汪永昭聽了冷哼了一聲,「你捨不得打,便由得了我來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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