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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這時那幾個泉口也被深挖了出來,也算是解了一些燃眉之急,但每家每戶的用水都有份額,每家只提得了一桶到兩桶的水,要是誰想痛痛快快地想沐浴一翻,怕也是不能夠的。

    但平民百姓也沒幾人講究這個,那水只要夠喝夠做飯,倒是誰也無什麼怨言,但也只限於一般平民百姓,也有些家道好些的,便要講究得多,挖空了心思收籠那管水的軍爺,想多提得兩桶水另做他用。

    沙河鎮的判官嚴軒是個極度嚴苛之人,當他發現管水的幾個人不按章辦事後,便當著眾人的面在鬧市行刑,要各打他們每人二十大板子。

    打人途中,汪懷善正跟在汪永昭身邊騎馬而回,看得他們到,沿路的人都讓出了路。

    這時汪永昭一聲不發地翻身下馬,大步走到了判官前,坐在了判官的主位上,淡淡地道,「接著打。」

    「是,接著打。」嚴軒一揚手,厲道,那板子聲便又再響起。

    待人打過後,汪永昭才問,「為何而打?」

    嚴軒便解釋了一翻,汪永昭聽後對他道,「甚好。」

    說罷,他起身輕拍了拍他的肩,朝得他點了下頭,才又翻馬帶了大隊回府。

    路中,汪懷善問,「您一直都是如此信任您的人?」

    看人打過再問原由,他倒對那判官真是信任之極。

    汪永昭側頭看他,汪懷善看不到他被遮布擋住的大半張臉上是什麼表情,卻聽得他這位父親大人淡淡地說,「能替我賣命之人,有何可疑?」

    「娘也這樣說,她說要信任那些幫你忙的人,不能讓他們寒了心。」汪懷善說得抬頭看了看天,好一會才抬得頭下來,問他道,「您說,好多人都明白的道理,為什麼那最最聰明的人卻是不明白呢?」

    「因為他不在意你寒不寒那心……」汪永昭說著冷酷地直視著他,「他有比你寒不寒心正重要的事要在意,他沒什麼不對,倒是你,婆婆媽媽不成體統,枉費你娘對你的心。」

    汪懷善一聽,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隨口咕嚕得了一句,倒沒有回什麼話。

    他都忘了,他父親大人可不是他娘,什麼事都能給他一個可解的答案。

    這人,對著他說話不是斥他就是訓他,昨晚他是中了邪,才把他當成了他娘。

    今日他們回得尚早,張小碗正窩在內屋裡偷偷得給汪懷善做鞋,她這大兒子常在大夏國境內,她這些日子便找著了可靠的人問得了大夏人的鞋是怎麼做的,便想著給汪懷善做得兩雙帶著,這幾日她都是偷偷地幹活,哪想汪永昭的早回殺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本來聽得門響,她還道是婆子來了,誰料進來的是汪永昭,張小碗便傻了,看得那上下打量她的汪永昭,她下意識地就想掩藏,但大桌上全擺滿了布和鞋底,怎麼藏都無濟於事。

    最終,她清咳了兩聲,站了起來,一手扶著腰,突然計上心來,「哎喲」了一聲。

    汪永昭又掃了桌子一眼,並沒有過來,冷靜地站在那看著她。

    「這……」張小碗皺了皺眉,她也知無法解釋了,便還真有些尷尬地扶了扶頭上的釵子,一時之間也沒了言語。

    汪永昭這便走了過來,把她的釵子拔下又插下,看得張小碗拿眼往上瞥他,他淡淡地道,「斜了。」

    「多謝您。」張小碗扶著腰福了福身。

    「嗯。」汪永昭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又掃了一眼滿是布的桌子。

    張小碗看得過去,長吁了一口氣,知是躲不開,便說道,「您說罷,要如何才答應我給懷善做得兩雙鞋帶走。」

    「談條件?」汪永昭翹了翹嘴角。

    「是呢。」張小碗轉身去倒了水遞給他,看著他喝完又道,「我精力尚好時才做,不會累及身體。」

    「那便做罷。」汪永昭點了頭。

    「啊?」本還在肚子裡想詞委婉地再說得幾句的張小碗微愣。

    「你答應了條件……」汪永昭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我記著了,還有別忘了你所說的,不會累及身體,小山媳婦明日即到,明日讓她陪著你時你再做。」

    張小碗聽得搖搖頭,這段太平時日都讓她有點忘了,汪永昭是個對誰都不願意吃虧的人。

    次日小山媳婦進了沙河鎮,同時她也帶來了幾封信,交給了汪永昭。

    其中有一封家信,是汪永安寫來的,信中說汪觀琪的身體怕是不行了。

    汪永昭交給張小碗看後,張小碗什麼也沒說,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我要叫黃岑回去一趟。」汪永昭看著桌面,慢慢地說出了這一句。

    「是。」

    「不問為何?」

    張小碗搖搖頭,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汪永昭看得她一眼,靜默了一會,才說,「這當口,我不能回去,你也不能。」

    所以,家中的老爺子,現在不能死,就算熬,也要熬到他的孫子出生之後才可撒手西歸,這當口,他不能回去奔喪。

    ☆、182

    黃岑隔日就走了,汪懷善消失了幾天,帶回來了一個雙目盲了的老大夫,沒有幾日,他與得兩個趕回來的舅舅在那沙漠之中獵過鷹,就要帶著他的兵士走了。

    這次他走,在主院的大堂屋中,他給張小碗與汪永昭磕了頭。

    他也給兩個舅舅磕了頭,與他們道,「懷善行走萬里,踏過不少路,見過不少人,才知曉像你們這般對我好,定是我上世做了好事,老天才派得你們來當我的舅舅照顧我。」

    說罷,他轉身掉頭,騎馬帶兵,揚沙而去,沒有回過一次頭。

    看著他走,張小碗坐在那無聲地哭,他與她的每次生離都像在割她的肉,她除了忍,便也只有忍。

    而張小寶與張小弟追著他出了門,看著他在他們眼前消失後,張小寶蹲下了地,抱著膝蓋悵然地看著前方,直到揚起的沙塵都落下了,他才抬起頭,與那也無聲流著淚的弟弟黯然地說,「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聚上一回,他長得太快了,只背得了兩年他就大了。」

    張小弟伸出衣袖拂了拂臉上的淚,扶了他起來。

    張小寶站起後,帶著張小弟走了回去。

    後院的主屋裡,張小碗慢慢止了臉上的淚,看得他們進來,她木然地道,「你們也要走了罷?」

    「過得幾日再走。」張小寶立馬笑著搖頭道。

    「走罷,省得我再傷心一回。」張小碗看著他們,靜靜地說,「給你們準備好的物件都備妥了,不多,才兩擔,是我給你們媳婦和我侄子女他們的,都拿好了回去,別落下了。」

    「姐。」

    「走罷……」張小碗擺擺手,閉上了眼。

    看著她眼角流下的淚,張家兄弟們忍著沒吭聲,到了外頭,兩兄弟流出了淚,挑了那擔子,去集市整合好了車隊,在那朝陽剛升起的不久後,他們緊跟著汪懷善,離開了張小碗,回他們自己的家。

    這一個一個的人都走了,那大極了的主院更顯得空曠起來,張小碗看得那空蕩蕩的院子好半會,才轉過頭,與身邊的男人說,「有時我都想,他們要是都沒有回來過,那該有多好。」

    如此,她便不用這麼傷心了。

    ***

    老大夫來了之後,教了一套吐納呼吸之法給張小碗,那法子,跟張小碗平時用的差不了多少。

    張小碗用過之後,覺得老大夫的要可行一些,便用了他的法子。

    汪永昭這幾日也很是沉默,張小碗沒打擾他,只是在這日午間時,她提了在井裡涼過的梅子湯,去了他的書房。

    護衛放了她進去,她把食盒放下,給他行了一禮,才輕輕地問,「讓妾身在這坐會罷。」

    汪永昭抬眼看得她一眼,從太師椅上起了身,給她搬來一張椅子,放在了他的椅子旁邊。

    張小碗坐下,給他倒了碗梅子湯,就倚著椅臂靠著,安安靜靜地坐在那,也不出聲。

    汪永昭喝過湯,就又拿筆寫起了信,這次,他把斟酌了一上午的信一筆揮就,封上信封,叫來人拿走後,他朝張小碗淡淡地說,「皇帝查我當年十萬銀兩徵兵之事,當年跟隨我的三位千總自戕於欽差前,替我洗涮了污名。」

    說罷,他靠在了椅背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抬頭看得了那門廊,神情疲憊。

    汪府中汪觀琪的生死,舊日追隨之人的死,張小碗不知他心裡還藏有多少事。

    她陪著他安靜了一會,才開了口,「我叫萍婆準備些錢紙,您去酒窖提得幾壇酒,今晚您便陪著他們喝上幾碗罷。」

    汪永昭聞言笑了笑,轉得頭來,拉著她的手放到了臉上,過得一會,他「嗯」了一聲。

    當晚,張小碗在後院朝南的一個院子裡擺了案桌,讓汪永昭領著他的將士祭奠亡靈。

    子時,汪永昭回了房,他把頭埋在了她的發間,終沉睡了過去,不再像前幾日仰躺在那一動不動,讓張小碗猜了幾次,都猜他定是沒有睡著。

    她以為他是為了汪觀琪的事情在煩心,哪想,竟還有別的事。

    而事到如今,他熬著,她便陪得他熬著,說來,多年前的她也從來沒有想到過,他們會走至如今這模樣。

    他難,因著他對她這些年的情義,她便陪著他難罷。

    八月中旬時,炎熱的邊漠之地終下了幾場大雨,節鎮的百姓樂瘋了頭,好久沒見過雨的人都站到雨下淋了個透腳濕,待雨停了,這著了風寒的人一時之間便多不勝數。

    張小碗聽得這消息,已是有兩個人得了風寒死了的事後了,她叫來了聞管家與老大夫,讓聞管家把庫房裡能用到的藥都派出去送到判官那,老大夫也被她請著帶人出去出診去了。

    老大夫走時還啐了她一口,「老夫才享幾天清福,便又差我這個瞎子去賣命了。」

    說罷,氣轟轟地亂點著拐杖走了。

    這老大夫嘴臭,但醫術卻是甚好,他出去瞧得了幾趟病,下了幾個方子,倒也算有效,沒讓那無病之人也沾染了這咳嗽無力的毛病,只是都府里的藥材已用盡,那廂運過來的藥材還要得上兩日,鎮上陸續也有熬不過去的人死了四五個,直到藥材加緊日行千里運了過來,才把這勢頭壓了下去。

    兩月的熱氣朝天未死一人,一場雨卻是死了七個人,汪永昭又守在了都府的前院與判官定法管束民眾,熬得了幾日回了後院,他卻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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