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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二舅舅還是過往一般,什麼好物都要藏著給我。」汪懷善歡喜地朝著張小弟說著,「前年我給你捎過去的小算盤你可收著了?」
「在這,」張小弟也是滿臉止不住的笑意,掏出了懷中檀木做的小算盤給他看,「多精貴的東西,都讓你找來給了我。」
張小寶聽得忍不住,過來朝得汪懷善道,「你下次別給再給我那些稀奇古怪的什物了,便也給我這樣一把算盤罷。」
張小弟看了不知眼羨了他這把算盤多久的大哥一眼,便悶不吭聲地又把算盤收了起來。
「嗬,還小氣著呢。」張小寶不禁埋怨,說罷還不甘心,還朝得張小碗道,「平時摸摸都不許,他小時我也算是白帶他了。」
張小弟聽得慢慢抬起頭,看得他一眼,不緊不慢地道,「知曉了,回去了,便讓你摸上一摸。」
張小寶便笑了起來,「這可是你說的。」
瞧得兩兄弟又慢騰騰地抬起了扛,張小碗笑著搖了搖頭,這時看得汪永昭進了門,她便笑道,「老爺,回來了?」
張家兄弟這才反應過來,與汪永昭見了禮。
「汪大人。」
「汪大人。」
兩兄弟又是一人一口一個「汪大人」,叫得坐在正位的汪永昭臉冷冷的,一點笑意也沒露出來。
***
夕間汪懷慕從先生那回得了後院,這下,張家兄弟便又帶著他,去擺弄他們帶給他的那些小玩具去了。
玩到了膳間,汪懷慕還甚有些依依不捨,待坐到飯桌上,抬頭朝得汪永昭問,「爹爹,待膳後我想玩上一會,可行?」
「功課習好了?」汪永昭淡淡地問。
「習好了,先生說我今天的文章背得甚好。」汪懷慕立馬大聲地答道。
「那便玩上一會。」
「多謝爹爹。」汪懷慕便抬起了手,那快五歲的小童便朝得他父親作了個揖。
汪永昭嘴角泛起了點笑,朝他點一下頭。
「大哥陪你玩,舅舅們給的我都會玩。」汪懷善在一旁補道。
「可真?」懷慕立馬朝他抬起了頭。
「真。」
「那我今晚可與老虎哥哥睡得?」這一句,汪懷慕問向了張小碗。
張小碗看得汪懷善一眼,見他也眼帶笑意看她,她便微笑著點了頭,「要是不打架,便讓你們一起睡。」
「懷慕才不會和老虎哥哥打架,」汪懷慕一聽他母親的話,便嚴肅地搖了搖頭,「老虎哥哥是兄長,懷慕答應過娘親,要敬他護他,懷慕可還記得,娘親卻是忘了。」
張小碗沒料他竟如此回答,聽得一怔。
這時,汪懷善聽得也是一愣,稍後,他便把汪懷善抱到了膝蓋上,低下頭,隱藏了眼裡的那小點一閃而過的淚光,笑著與汪懷慕道,「那你晚上可還會踢被子?莫要把哥哥的被子踢去了才是好。」
「啊……」愛踢被子的汪懷慕聽到此言,竟傻了,竟不知如何答話才好。
看著他那傻模樣,汪懷善沒忍住,樂得出了聲,心下又是另一翻歡喜。
誠如母親所說,他這世上最親的人除了她,還有跟他流著一樣血的弟弟。
這就是兄弟罷,他來得只半月,日日都記著要與他這兄長請安,汪懷善知汪永昭有多疼愛他這弟弟,卻沒想成,汪永昭任由得他與他這麼親密,也任由得了他娘這麼教著懷慕尊他敬他。
想來,當初在葉片子村,汪永昭一腿踢
死狗子,把他往空中丟的那一段過往,竟成了夢一般,他從來未曾想過,這個哪怕他成了善王,也不曾把他放在眼裡過的男人現下會有如此接納他的一天。
可惜的是,他與他的父子情只能如此了。
汪懷善知自己現下也尊他,也敬他,但,他們終成不了真正的父子。
不過也無妨,他娘說了,那些過往撫不平的,便不去撫,自己心裡的事,順著自己的心走就好。
汪懷善忘不了狗子,也忘不了那些年他們母子所受的欺辱,現下他這個父親大人默退一步,他也默退一步,這一生,他們之間大概最好的處境也就是如此了。
想來,其實他也是傷心的,很多年前,他還未曾見過他這個父親時,聽得他是那威風凜凜的將軍,他雖然還在怪他,恨他,但在被小夥伴罵他沒爹時,他還想著這個男人能從天而降,像個英雄般震住那些欺負他,罵他的人。
後來,來邊疆打仗,聽得他的厲害名聲,他更是厭惡起了他來,他越厲害,卻越像他所希翼的那個父親,而當他清楚認知到他對這個人這些他以前從不願意承認的感情後,這時的他們已經父不父,子不子許多年了。
而時至今日,能有現下的光景,他實則也是坦然了,那些失去的,必是他得不到的,勇敢面對這些缺撼就是。
***
膳間,汪懷善一直與汪懷慕笑鬧,張家兩兄弟規規矩矩地端著碗,眼睛都放在了外甥們的身上。
他們坐下時顯得有些拘束,但汪永昭一直都沒開口,臉色也沒難看到哪裡去,他們便也慢慢地放鬆了下來,那飯是吃得一碗又一碗,任由張小碗幫他們添著飯,直到真的撐到了肚子才罷。
膳後一會,張小碗就先出得了門,安排著下人夜間與明早的差事,她說得幾句,人也有些累得慌,出氣也有點困難,待安排得差不多了,這時婆子都被她叫去了辦事,她回頭看得還在堂屋裡坐著的汪永昭與自家兄弟,還有正在拿著玩具笑鬧的兩兄弟,便一人先回了臥房。
她這一進臥房,這提起的神便鬆了下來,她有些走不動了,硬是不能再動一步,再走些路到那內臥,這時她恰好站在外屋通往內臥的那一道小門邊,便扶著門框就緩緩地坐在了地上,大大地喘著氣。
她的胸口越來越難受,大喘了好一會的氣,重重吐納了一陣的氣息,她這才把呼吸平了下來,也出了一身的大汗。
她掏出帕巾拭了拭頭上臉上的汗,又長吁了一口氣,摸了摸肚子搖頭苦笑了一聲,這才扶得了門站了起來。
這時,她突覺得有些不對勁,回過頭一看,就看得外屋的門邊,汪永昭站在那,一臉蒼白,滿眼血絲,那額上的汗順著他的臉頰流到了下巴處,一時之間,竟讓張小碗分不清那是汗,還是從他眼眶裡流出的淚。
☆、179
張小碗訝異,提步走得一步,就見汪永昭快步走了過來,似一陣風般吹到了她的跟前。
「怎地流這麼多汗。」張小碗手扶著他的手臂給他拭汗,說罷,她眼睛略過他汗濕的胸口,又伸手摸向了他的後背,摸到了一手的濕水。
好一會兒,張小碗都不知該說何話才好,給他擦好脖子,她捏緊了手中近乎全濕的帕,勉強地笑了笑,「嚇著您了罷?」
「孩子,不要了。」汪永昭開了口,語氣冷硬無比,「待黃岑把過脈,定好日子,便……」
「您別說了,」張小碗打斷了他的話,她搖了搖頭,神情認真地看著他,「您別說了,孩子會沒事,我也會沒事,您放心,會無事的。」
汪永昭也回視著她,良久無語。
張小碗扶著他的手,兩人相視甚久,直到汪永昭別過臉,扶了她進屋。
這時七婆回來了,張小碗著她去燒了熱水抬過來。
這時七月的天,鎮裡都缺水,都府里的那口井,井裡的水這段時日出來的水也僅夠都府上下的人省著用。
張小碗也不想多浪費水沐浴,她只吩咐了讓人一半熱水兌一半涼水兌得一桶打來。
到時先倒得一盆拿著布巾擦身,稍後再倒一盆擦一遍便完。
水來後,她解了汪永昭的衣裳想給他擦背,哪料他先按住了她的手,讓她坐在床榻上,他拿過布巾給她擦完,便起身自己擦拭。
張小碗甚是疲累,便靠著床頭依在枕頭裡,看著他的身影。
汪永昭這些年月沒有變得太多,只是白髮多了點,眼角的細紋多了些,又因他不愛留須,鬍子剃得乾淨,那臉孔看來其實不老,他那身材因長年從不間斷練舞,也依舊結實健壯,而隨著歲月的沉澱,他臉上身上全是讓人捉摸不透的氣息,這樣一個有著自己獨特魅力的男人,張小碗也大概能明白,為什麼這幾年間,外面總有那麼一些大膽的人老是削尖了腦袋想進他的府里,爬上他的床。
說來,他現在身邊無人,其中她不是沒責任,她確實也是希望他對她多些用心,因為只有這樣,他才會為她著想,為她的大兒子著想,所以她用溫情困住了他。
他殘忍在前頭,她不無辜,在後頭利用了他。
誰是誰非,他們之間已是說不清了。
事已至此,張小碗也確實是願意對他好了,是繼續困住他,還是補償,說來都有,但這確實也對他們都好,日子還那麼長,這日子能過得好一點就好一點罷。
「您呆會叫黃大夫過來一趟,幫我把一下脈。」汪永昭擦完身,張小碗拿了手裡的衫,讓他到她面前來,「您過來。」
待他走近,她在床上坐直了身,給他穿衣。
汪永昭眼睛略過身上那件舊裡衣,看向了她給他系衣帶的手。
張小碗給他穿好裡衣,襯褲,拉了他的手坐到她身邊,又問,「可好?」
「嗯。」汪永昭摸了摸她的頭髮,讓她躺下去。
「別,我躺外頭去。」
「無須。」
「躺外頭去罷,」張小碗朝得他搖搖頭,「您扶我去,這屋子哪是大夫來得的。」
說罷就坐了起來,一直甚是沉默寡言的汪永昭這時也未多言,只待她坐起,就伸手打橫抱了她起身,放置到了外邊的榻上,才去打開門喚人。
「別讓他們知道。」張小碗在後面小聲地補了一句。
汪永昭回過頭,朝她點了點頭。
黃岑沒得多時就過來了一趟,把脈過後,說張小碗氣息較穩,並無大礙。
他出去後,對著汪永昭一個人的說辭也是如此。
汪永昭聽後,冷冷地看著他道,「半時辰之前,她上氣不接上氣喘得了一陣,連站著的力氣都無,你現下說她氣息漸穩?」
說罷,他眯著眼睛看著黃岑,黃岑被他盯得腳下生瘡,站都不有些站不穩,苦笑著道,「真的平穩,您也懂一些脈息之術,您要是不信,您親自探探。」
汪永昭眯著眼睛盯得他半晌,這才揮手讓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