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頁

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路上走得一會,汪懷善便又與汪永昭齊了頭,與得他平走了一段落,路還有一段長的要走,汪懷善轉過頭,對身邊的男人道,「她可好了,是不是?」

    汪永昭抬眼看了眼前那一臉平靜的大兒子,便點了下頭。

    汪懷善知曉,現下的汪永昭什麼都教他,教他領兵,教他打仗,教他怎麼對待大夏人,這一切別人都不知曉的,汪永昭都傾囊盡授,而這一切都與他的娘有關。

    他娘對這個人好,這個人便也對他好,這一切,汪懷善都知曉。

    可就算是這樣想,也越發地讓他清楚知道,這個人是他的父親,是他娘的夫君,是懷慕的爹爹,也是他娘現在肚子裡孩子的父親,同樣不可避免的,這個人也是他的父親,哪怕他小時恨不得殺他一百次,一千次,但現在他們成了息息相關的一家人,這些說清道不明的干係,汪懷善自知到死他也掙脫不掉。

    他也知曉,他只能試著去接受,因為,比他更艱難的母親都為他接受了,他也不能再是以前那個撞得頭破血流也還以為自己總會是對的孩子。

    他忘不了過去,但他確也不能再跟這個人對著幹了。

    對著幹又如何?不過是親者痛仇者快,汪懷善只能忍下,他想,這可能就是他娘所說的人生中不可解的事情,這種事情從來都不會有什麼答案,但卻永遠釋懷不了,人只能接受它,容忍它,接受它成為生命中的一部份。

    「她什麼都不怕,」汪懷善從未跟汪永昭說過這些話,他開了個頭,覺得這話說出來也不是那麼困難,他側過頭看汪永昭一眼,見他的眼裡平靜從容,他便笑了笑,接著說道,「她跟我說過,只要人有一日還想活著,有活著的理由,便是刀山火海也走過去就是,待走完了,回過頭去看,那便是人生路,這路是人走過來的,實則沒得什麼好怕的。」

    「是麼?」汪永昭淡淡地應了一句,放慢了腳步。

    汪懷善也跟著放慢了一些,點了點頭,道,「說來,正月我在千奇山追反軍,帶著十五人中了陷阱,下了那千人谷……」

    千人谷?去得成返不回的千人谷?汪永昭看了他這大兒子一眼,靜待後話。

    「您猜,我花了幾時從那千架屍骨中帶了人爬出來?」汪懷善得意地一笑。

    「三天。」汪永昭淡淡地說了一句。

    「半天。」汪懷善說到這,忍不住又得意地長笑了一聲,又靠近汪永昭,小聲地說道,「出來後,我在邊防聽得一個老將說,您也去過那?您是幾天回的?」

    汪永昭聽得眉毛往上揚了揚,伸出手,又狠拍了一下他的頭。

    汪懷善摸了摸被拍得發疼的腦袋,伸出手伸出五指在汪永昭面前晃了晃,嘿嘿笑著說,「五天!」

    說罷,得意地朝得汪永昭說道,「您看,我娘教出的我,本事也不比您差。」

    他拐著彎在嘲笑他,但看得他跟他說這些事,汪永昭便也不多說它話了。

    隨之,他轉過了話題,跟他說道,「住在府里,不要再鬧她。」

    汪懷善在營里已跟得黃大夫談過,聽到此言,他臉上的眉飛色舞已然消失,臉上便黯然了起來。

    「這也怪不得您,」汪懷善勉強地笑了笑,「娘就是這樣。」

    說到此,他也憂慮了起來,便沒有再有那說話的欲望了。

    「會保住她的。」

    汪懷善聽得汪永昭這句話,偏頭看得他一眼,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知曉他娘的性子,涉及到她在意的人,便不會再有誰能改變她的決定,這時她要是真有那性命之憂,只能瞞著她做,要不然,她定不會遵從。

    他也沒想到,他這位從沒覺得是他父親的父親大人,也能這麼了解他娘。

    ***

    當夜,汪永昭讓聞管家去地窖拿了五壇酒出來,陪得眾人喝了一道,喝過幾盞,白羊鎮的判官入府說事,事畢後汪永昭邀得他喝了半時辰,這才作罷。

    入得房內已是清晨,那婦人已起,見得他滿身酒味,便笑著朝他揮手道,「您快快去洗洗,滿身的味,可別靠過來,省得惹得我一大早的就想吐。」

    汪永昭朝得她皺眉,便朝浴房走去。

    「等等……」那婦人又叫道了他一聲,他轉過頭,看著她倒出一杯熱白水,吹了又吹。

    吹得幾下見他看她,她便又笑了,「您等上一會,喝杯溫水順順肚子再去。」

    說罷,就端了熱水過來,又吹得幾下,試著喝了一口,才交給他道,「還是有些許熱,就這般喝罷,許是能解些酒意,您先去洗著,我帶著婆子去廚房瞅瞅,讓她們給煮點解酒的湯水出來。」

    汪永昭拿著杯子喝了滿杯的水,把杯子遞給了她,冷臉看她,「現下不嫌有味了?」

    「呵。」那婦人掩帕輕笑,轉身就走。

    汪永昭搖搖頭,朝得浴房走去,走至裡頭,就聽得那婦人在外頭跟著婆子說,「還好備好的熱水還有些熱,省得再燒熱水了,七婆,你快去差人幫我提桶熱水過去,倒到大公子的浴桶里,燙他一層皮,看他小小年紀還敢不敢喝那麼瘋。」

    那婆子笑著回,「大公子醉著呢,您就饒他這一次罷。」

    「可不成,不懲懲,下次不長記性。」

    那婦人說著這話,聲音里儘是笑意,汪永昭這時就算沒看到她,也知她的眼睛此時定是黑得發亮。

    ☆、178

    汪懷善這一來,前院儘是熱鬧,來往之間都是些什麼事,父子倆不跟她說,聞管家父子也不跟她說。

    萍婆子探得消息了,偶爾告知她一兩句,讓張小碗心裡多少有個數。

    這段時日,來往給父子倆送女人的還真是挺多,許是在這塊地方,沒誰能比都府更有錢了,便只好送女人了。

    汪家父子倆忙著移山,往往都是相攜離開,也是相攜回來,這時早間他們用過早膳相攜而去後,汪懷慕有些黯然,悄悄與得張小碗說,「爹爹見得我無用,便是不歡喜我了罷?」

    張小碗聽得發笑,伸手要去抱他,被萍婆子手一拉才回過神,但她還是拉著他,與她坐得同一椅子,低頭問他道,「你可見得爹爹哪時不歡喜你過?」

    汪懷慕細想想,想起昨晚還得的爹爹給他帶回來的那個小泥人,他便搖了搖頭,他依偎著他的娘親,小小地嘆著氣道,「我只是想有用些。」

    「要與先生好好念書,要聽爹爹的話,這便是有用了,外頭的孩兒,料來也不會有你這般有用。」張小碗摟著他,微笑著輕柔開導他。

    汪懷慕聽罷隨即舒了心,展顏一笑,又跳下地,不再像平時那樣要多粘她一會,伸手一揖道,「知曉了,娘親,孩兒這即跟得先生念書去。」

    說罷,就跑著出得了門,張小碗在後頭笑看著他離去,萍婆子則在後頭追著喊,「二公子,小心點兒跑,莫摔著了。」

    ***

    這是七月中旬,張小寶,張小弟兩兄弟帶了他們的行商隊伍來了。

    兩兄弟的商隊被汪家軍帶到了臨時落腳的地方,他們就駕了兩馬車的什物,送到了都府。

    他們搬得東西下來時,張小碗就已讓萍婆子扶著她過來了。

    她扶著腰,在一旁看著她那兩兄弟忙著把什物指點給大仲怎麼處置。

    這次他們帶來的乾貨較多,都是魚肉之類的吃物。

    跟管家的說得差不多後,張小弟便把一筐的紅果子抬得下來,張小寶也幫著過去抬,這時,兩兄弟抬著筐走到了她身邊,張小寶憨憨地朝著她道,「大姐,本是裝的青果子,路遠,這便變紅了,所幸還沒幹透,你吃著罷,也還算新鮮。」

    張小弟這時把手朝得身上抹了抹,過來扶著了她,眼睛盡往她肚子上瞥。

    「知曉了?」張小碗拿著帕子給他擦了擦汗,問道。

    「知曉了,你有兩個多月了,不過家裡的人怕是還沒收到信,現下還不知。」張小弟點頭,慢慢地說道。

    「大仲,叫兩個護衛幫我抬得後院主屋去。」張小碗朝得大仲吩咐了一聲,又示意張小寶跟上,帶著他們回主院。

    「家裡可好?」張小碗走得幾步便問。

    「好,爹娘身子骨都好,現下也不幹活了,我媳婦和小弟媳婦都看著他們呢,你放心著。」

    「那就好,孩子們呢?」

    「都好,跟胡先生學得甚好,回得家來,孟先生也會教上幾句,就是平兒還有著些調皮,得他娘拿棍子打才聽話。」張小寶說到這便笑了起來。

    「平兒最調皮……」張小弟也補了這一句,「還老打得琨兒哭。」

    「那可得好好教教。」張小碗說到這朝得張小弟搖搖頭,「琨兒是弟弟,平兒是大哥,教他愛護著弟弟妹妹一些。」

    「哎,知了。」張小寶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也走得過來扶上了她。

    張小碗被兩兄弟一扶,不由笑了,「好了,有得一個就成了,再來一個,我都不知怎走路了。」

    「孩子可聽話?」張小弟看著姐姐的肚子,神情顯得頗有些憂慮。

    「甚好。」張小碗笑著點頭,眉目安然。

    「那就好。」兩兄弟這時異口同聲地道。

    張小碗聽得笑出聲,眼睛裡滿是歡喜。

    ***

    張家兄弟這一來,汪懷善在回來的半路得了訊,一到後院,「大舅舅,二舅舅」地大叫著,那聲音如雷鳴般響。

    張小寶早就候在門邊去了,第一眼看得汪懷善,目瞪口呆,「竟長這麼高了,大舅舅可背你不得了。」

    汪懷善聽得差些笑岔了氣,竟一把把張小寶抱了起來往上拋了拋,嚇得張小寶連聲道,「使不得,使不得。」

    「過得幾年,就換我背你了,哪還能讓你一直背我。」汪懷善放下張小寶,又歡喜地朝得笑得合不攏嘴的張小弟道,「二舅舅。」

    「哎……」張小弟重重地應了一聲,從懷裡掏出個舊銀袋,從裡頭拿出個金子打的平安玦,「快來拿著,在大佛面前供過的,戴著保平安。」

    張小寶聽得弟弟還是什麼話都說不齊,不由搖搖頭,朝得汪懷善補道,「是在有名的大濟院裡供過佛祖的,他求得主持師傅求了三天,才許他供在了佛祖前,你便戴著罷。」

    「竟是這樣?」汪懷善一聽,走到張小弟面前拿過那道平安玦,他朝得張小碗叫了一聲,「娘,快快來幫我帶上。」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