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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要是個小女娃呢?」聽得那男孩兒的名,張小碗略微有些無奈。

    於她來說,她既然要生,她也是想要個男孩,對這世道來說,男孩的命運會比女孩要容易來得爭取得多,但,如若真是女孩,她既然生下了她,她也便會盡她的努力對她好,讓孩子在她的父母身上能得一些在這人間她應該得到的愛意與善意。

    而孩子能得到多少,有一部份也取決於她這個父親對她的態度。

    「女娃……」汪永昭聽得不快地說,「怎會是女娃?你生的都是兒子。」

    「要是呢?」張小碗不由嘆了口氣。

    見得她嘆氣,汪永昭心下更不快了,緊揪著眉心道,「非要是,到了年歲,給她找個靠得住的人住到府里來就是。」

    「啊?」

    「你還想怎樣?」汪永昭被她驚訝地「啊」了一聲,頓時火冒三丈,「都讓她呆在你身邊了,你還想如何?」

    張小碗腦袋轉了好幾下,這才思及他是為的她,她不由得笑了,口氣柔和地回他道,「只要您不嫌棄她可能是個女孩兒就好,她呆不呆在我身邊都無礙。」

    汪永昭聽得臉色緩和了下來,又看了眼她的肚子,才道,「生下來再說。」

    說罷,他竟低下頭,把耳朵伸到她的肚子,慢慢地聽起了動靜。

    ***

    這六月間這些時日,府中確也是甚是忙碌,閒得最厲害的便是張小碗了。

    但她的這日子,確也不是閒得過於厲害,這日下午,在汪永昭回府不得多時,便有得汪永昭以前的一個副將其寡母帶了她的女兒來託孤。

    她哭哭啼啼地說自己不久要死了,希望夫人憐憫她愛子曾為將軍效力的份上,看在他為國犧牲的面上,在她死後,代她照顧她女兒得幾年。

    她那小女兒,長得也甚是楚楚可憐,今日也穿了一身與這個漠邊之地不符的白色衣裙來,真是有出淤泥而不染,讓人眼前一亮之感。

    但張小碗無論是前世,還是這世,都看慣了這翻作態的女人姿態了,她知道這種女人在男人堆里吃香得很,可這位夫人確也是托錯了人了。

    她是對著人不錯,但那並不說明她就有著慈悲心腸了,她也不會被人架在好人的名聲上,讓人拿捏著坐地起價。

    張小碗差著萍婆子去外頭找了幾個兵卒回來,在找人時由得了這對母女坐在那靠門邊的椅子上,她們不急,她也不急。

    人找回來後,她掃過那幾個小兵一眼,便淡淡對著那寡母說,「看得上哪個便說罷,要是願意,我便為你作了這主,給小姑娘做個媒。」

    那寡母好半會都不知說什麼,拿著眼睛又不斷瞥外頭,心中甚是著急。

    都坐得這麼久了,都沒見那回了府的大人來。

    外頭這時卻是什麼人都沒有,這都六月快七月的天了,太陽曬得人肉疼,幹活的都去前頭了,後頭汪永昭帶回來的那兩個親兵,也被張小碗打發著到屋內歇息去了,這外頭這時哪還有什麼人,便是由人看了又看,還是張小碗身邊的萍婆子在來來去去,頂多不過是她剛出去得一趟,又帶回了幾個小兵。

    張小碗由得她看了又看,後頭那寡母見勢不答話不行,便又起身,跪下哭著道,「小女還年幼,這婚事現還不著急,我只恐我照顧她不得,當下去了,讓她沒個依託。」

    「十四了,不早了,明年就及笄了。」張小碗淡道。

    那小閨女這時也哭了起來,跪到了她娘身後,哭得梨花帶雨。

    太陽底下,自古以來都無新鮮事,張小碗也知曉,這次來西北的人家裡頭,別有用心的多得是,有那麼幾家帶著養得甚是嬌嫩的女娃子過來,看著他們身上穿的,馬車上堆的,也不是那為難得需奔赴萬里來求生的人家,如若不是用其它用心,過來這艱苦之地作甚?

    這不,還不得兩個月,就有人出手了。

    可她這路是不通的,日後不想讓人把主意打到她頭上來,她便只能拿先出頭的殺雞給猴看了。

    「夫人……」那看著不像即將要死,但臉色孱弱的寡婦又哭了起來,那哭聲哀哀淒淒的,那話她卻是未曾接著說下去了。

    「夫人……」這道聲音在門外響起。

    聽得是江小山,張小碗叫了聲,「進。」

    「夫人,」江小山進來,一揖,道,「老爺讓我來傳話……」

    他說這話時,那寡母與孤女眼都亮了。

    「讓您過去陪他歇著,別累著身子骨了,這事怎麼辦,您發個話就成,就別磨時間了。」

    張小碗聽後笑了笑,點頭道,「知曉了。」

    江小山這便退了下去,她平靜地看著這母女,道,「快選罷。」

    那寡母卻是怎麼都不想選這無名小卒的,當即便撫頭一倒,昏到了地上。

    那孤女便又哭哭啼啼起來,張小碗聽得多了,也是有些厭煩了,讓著這幾個小兵抬得她們出去,連婆子也未叫。

    這廂她回了臥房,也不說那前院的事,只是半躺在床頭,拿著蒲扇給汪永昭扇風。

    「歇著罷。」一直躺著的汪永昭閉著眼睛淡淡地道。

    「不困,晚上睡得早,現下再睡會,晚上便歇不得了。」張小碗不緊不慢地答道。

    汪永昭便未再出聲,過得一會,張小碗聽得他睡著了,便拿著小薄被給他蓋了肚子,手上一下一下地給他扇著風,眼睛打量著外頭she進臥房外屋,落在地上的陽光,心中無波無緒。

    只有當思及要下月來的汪懷善,她的扇子便即一停,眉頭也皺了起來。

    這些個人,打主意打到汪永昭身上她管不得,但要是打到她的大兒子身上去?張小碗思及此,又吐納了幾下,這才恢復了平靜。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她再疼愛懷善,日後的路,他自己怎麼選的,那便怎麼走罷。

    她已不能再管得再多了。

    「想什麼?」這時,張小碗以為睡著了的男人開了口。

    張小碗低頭看他,見得他還閉著眼,沒有睜開,她想了一會,才慢慢地問道,「我懷孕的這段時日,您要找人來陪您嗎?」

    汪永昭聽得久久未語,當張小碗以為他又睡著時,他開了口,聲音一如即往的漠然,「你生子珍的那一年,就算你睜眼的日頭不多,我也睡在你身邊。」

    說罷,他轉過了背,不再聲響。

    張小碗看著他背對著他的背影一會,便傾過了身,半趴在了他的身上,當她皮膚的溫度被他染得與同他一樣了,她才道,「您要是不嫌棄我,這次便也如此罷,可好?」

    ☆、176

    到月底,汪永昭忙得很難見人影了,他在中原之地尋了些人過來,三個節鎮,每個節鎮也都定好了判官佐理,這時張小碗才見得他回來。

    她肚裡的孩兒也有得兩月了,這些日子她放平了心態,往往胸口有那難過之時,她便會分神一步一步緩慢走著,真喘不過氣來了,才會歇得一會,緩得一陣,便又會提起精神舒緩吐納緩慢走動。

    這也是鍊氣的一種方式,算是一種修行,只是要維持下來難,沒得那毅力,沒得那耐苦的能耐,也沒得幾個人受得住。

    張小碗這半輩子過去,有太多時候便是這樣過來的,如今只是持之以恆地練練氣,也能咬咬牙堅持得下去。

    這樣緩得近一月,她又硬逼著自己吃那些五穀雜糧,哪怕吃下了忍不住吐了,回頭便又補上,如此為難了自己一段時日,精神也好了些起來,那蒼白沒有血色的臉又多了幾許紅韻。

    三個節鎮都有了判官佐理,他們相等於就是每個鎮的主事者,便把原先在都府的許多事情就又拿了回去,都府一下子就從以前的忙碌變得輕閒了起來,前院來來往往的人不再熙熙攘攘。

    七月初,汪永昭在家能歇得一會,過得幾日,那移山的車馬便會陸續過來。

    饒是如此,汪永昭也會早晚出去一趟,查勘各處。

    張小碗這下可是實打實地閒了下來,府中的事,聞管家拿不定主意的,才前來問她的意思。

    不用想,張小碗也知這是汪永昭的意思,不想讓她在這當口主事。

    張小碗也就更放寬了心養胎,只是汪永昭此舉背後的深意,她卻是不再願意去想了。

    他們都有得兩個兒子了,現下她懷裡還有得一個,都三個孩子的夫妻了,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她不去想以前的事,他也不再深究那些細微末節,兩人如此處著,深夜被子掉在了地上,還有個人去撿起蓋上,已是好事。

    這頭張小碗的臉色好了起來,汪永昭的臉色便也好看了一些,看著她為她那大兒子的到來收拾著衣物和屋子,制著點心,也沒覺得有那麼刺眼了。

    過得幾日,汪懷善終於來到了沙河鎮,他是夜間進的鎮子,一進那石碑的鎮門,便有得人在鎮口放了信號,那信號在空中一響,坐在堂屋用晚膳的張小碗不知怎地放下筷子站了起來,身對著大門,看得幾眼,便轉過頭看汪永昭。

    「應是他來了。」汪永昭看她一眼,淡道,「坐著吃罷。」

    說罷,對站在門口的大仲說,「去打水,讓大公子洗手。」

    「是。」

    張小碗聞言便坐了下來,又轉過頭,叫得七婆八婆去做幾個菜,這才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與汪永昭笑著道,「不知怎地,剛剛那麼一下子就在想,莫不是他回得家來了。」

    汪永昭伸著筷子如常吃飯,並不言語。

    「讓懷慕也過來罷。」張小碗微微笑著,眼睛裡都有笑意。

    汪永昭看她一眼,點了點頭。

    「萍婆,去把懷慕牽來。」張小碗忙朝得萍婆子看去。

    見她滿身的喜悅,萍婆子也面露了點笑意,答了聲是,便匆匆去了。

    她剛牽得懷慕過來放下,那正門邊就有得了快步聲,沒得幾聲,那快步聲就變成了大跑聲,隨即,那豪邁裡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就聽得汪懷善未進屋就笑喊道,「娘,懷慕,父親大人,我可來了……」

    張小碗已經站起,笑著看了冷麵的汪永昭一眼,也來不及與他說道什麼,就對著那一進來的人微笑了起來。

    但真看到人,她就訝異了,「怎地沒穿鞋?」

    汪懷善已經走到她身邊,正在仔他細細地打量她,聽到此話,那光腳丫在石地板上縮了縮,朝得他的娘親滿臉歡喜地道,「本是穿著你給我的新鞋來的,可剛穿上兩天,就沾了一腳的沙,可把我心疼得,就換了舊鞋,可這舊鞋實在太臭了,我便在外頭脫了,洗了腳過來的,諾,你看,娘,我這腳現下可乾淨得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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