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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知曉了。」萍婆子捧了包袱回到了臥間外屋,又去內屋瞧了瞧,見夫人睡得沉,這才又回了外頭,把那隔門悄無聲息地關上,稍挑高了油燈,打了個哈欠,便打開包袱,分起了那果子。
免得明日夫人見著了,又得把那最好的不是給二公子與先生送得去,便又是得留下一些給老爺。
說起來,夫人真心顧及著這些,何嘗也不是得了情面?
萍婆子以前伺候過兩位大家夫人,看著她們與人恩愛,又到被人棄之如敝履,從高處到低處,再從低處到那高處,後頭都是被磨碎了心,再也不復以前了。
她看著她們一個受不得那苦病死了,一個受不得那折磨瘋了自盡。
而現今伺候的這位,與得那位老爺未曾情情愛愛過,兩人言談間,她也只有那笑語吟吟的噓寒問暖,他出得門去了,更曾未問過他一聲去了何處,只等得他回來,她便替他洗去滿面的塵霜,安撫著他的疲勞,其餘一概不去好奇,卻讓得這老爺從此只歇在了她這一處,還在京中的府中時,便那千嬌百媚的姨娘的眼淚也未曾留住過他的腳步,一回來,那腳步便往她這裡走。
這才是真真會做人,那些說來好聽的話說得一百一千次,也及不上她守在門口目送他遠去,也及不上他萬里迢迢的悄聲給她捎來幾個新鮮水果,還要費心著把最大最好的送進她的口。
做人啊,貼心貼到了骨子裡,讓人捨棄不了,這才是最最高明的罷。
萍婆子分果子分到一半,想起了她以往主子們過往的事,她愣愣地看著油燈了半會,直到油燈的火苗一跳,她才回過了神,啞然一笑,便又撐起了精神分那剩下的。
那過去啊,真真是過去了,如今她跟的這位主子,是個說一不二的人物,那些承諾過她的,也必定會如她的願罷?
***
五千大軍當夜駐紮鐵沙鎮,歇得那半晚,初陽剛在天那邊剛現了點形,食物的香氣便跟著清晨的微風飄蕩而來。
那晨間爬起撒屎的小兵聞得那味,在空中幾個方向都嗅了嗅,當下,那還半閉著的眼睛猛地睜開,尿撒到一半都忘了,腰帶也未曾系,他提著褲腰帶往前方跑了幾步,看得那不遠處有三十幾輛的牛車駛過來,便扯著公雞噪子大叫道,「哥哥們,哥哥們,快起來喂,快起來得了,吃的來了,那吃的來了……」
這帳蓬里不少聽到的人還在睡夢中,初初聽到這聲被驚醒,卻還未清醒,有人嘴裡這時咒罵著,「死小子,惹哥哥的清夢,看我不揍死你這混蛋小子……」
但又聽得好幾聲吃的來了,猛然清醒,當下就一躍而起,捧著餓得慌的肚子,用腳踢得旁邊那些睡得像死豬的弟兄道,「哎喲,牛犢子,趕緊起了,吃的來了。」
因著趕路,這些個人已經沒有吃過熱食了,一道聲音起,便十驚百,百驚千,沒得一會,整個大營便鬧騰了起來,就是那營處,與得副將坐在營內的汪永昭也聽得了這大得離奇的動靜。
副將徐濤傑頗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看向將軍,汪永昭放下手中的情報,對得他揮手道,「也去吃上一些,吃飽了再進來。」
副將聽得立馬抱拳,「末將遵令。」
說著就帶了帳中另兩個小將出了帳門,領兵用膳去了。
江小山拿眼瞄了瞄汪永昭,剛瞄兩眼,就見得他家大人嘴角輕輕扯了一下,他便樂呵呵地往得門邊跑去了。
過得半時辰,他捧了吃食過來,汪永昭一看,有五個小碗小碟,一碗粥,一碟醃菜,一碟兩個饃饃,一碗飄著薑絲的湯,竟還有一碟干辣椒炒的肉。
「都如此?」
「都如此。」江小山忍了又忍,還是咧開了嘴角笑,「就是肉只管每人有得五片,粥管飽,饃饃每人得三個,湯也管飽,這醃蘿蔔只得兩百人一盆,不過有那一大盆,每人還是能吃上那麼一小碟的,老爺,這蘿蔔甚是好吃,您嘗嘗罷。」
汪永昭抬手舉筷嘗得了一小塊,嚼咽了下去,便又端起了粥碗,慢慢用起膳來。
「這個夫人曾做過給您吃過罷?」江小山站在旁邊伺候著,笑嘻嘻地問道。
「嗯。」汪永昭用鼻子應了一聲。
「將軍,您不知,那熱氣騰騰的肉盆一端來,那幫狼崽子個個眼都綠了……」江小山手在空中激動地揮舞著,他還是沒沉住氣,原形畢露,激動地道,「還好徐將軍帶著青虎藍虎二十四將在那站著,要不然他們准得翻天!哎喲喂,老爺,您剛沒瞅著,當知曉這是夫人的意思,讓他們敞開了肚子吃個飽,你都不知他們對夫人有多感恩戴德。」
他比劃了好幾下,沒瞧得汪永昭有什麼反應,便蔫了氣,靠近他道,「老爺,夫人替您長了臉,您不高興啊?」
汪永昭看他一眼,用筷子指了指門,示意他滾出去,別在他耳邊聒噪。
江小山又得了這指令,頓時垂頭喪氣地,猶如喪家之犬般貓著腰同手同腳地走了出去。
出得門邊十丈遠,待他家大人聽不得聲音的地了,他才憤憤然地道,「就是這樣,成天就是這樣沒個笑臉,夫人才被你氣得飯都著不下!」
☆、175
因著大軍的到來,別說都府里人個個都忙得腳不沾地,就是鎮中兩三歲,尚在玩著沙包的小兒,也會拿著小瓦缺罐裝點水,送去給他們建大樹護著鎮子的叔叔伯伯們喝。
這麼多人的吃食,本是軍中自有伙夫管的,但伙夫也得有那糧那菜才做得成飯菜,而這荒漠之地,有錢也無處買去,所以這些個人就被派出去幫馬幫運糧過來,這邊人的吃食,就先交給了都府的伙房。
這段時日,汪永昭也是隔三差五的回來一次,洗個臉,換身衣裳,便又走了。
張小碗聽小山說,他請了不少人過來治沙,那些個能人得他陪著,還要選址移山,而一舉這關乎這幾個鎮子以後的生計,其中有世外高人過得半月就要走,汪永昭不得不日夜與他們四處奔波選址,一日之間,也只有能人歇息之時,他才歇得半會,另還要在此之間處理著別處的事。
江小山說得汪永昭甚是辛苦,張小碗其實也是知曉這是真辛苦,但江小山偏幫著汪永昭說話的口氣老引得她想發笑,面色當下也便不顯得那麼憂慮了,為此江小山卻拿眼不斷看她,似她不操心老爺了,他便更憂心了。
真真是好笑得很,江小山兒子都有好幾歲了,可這赤誠的心思,竟跟當初沒得多少差別,枉費他跟了汪永昭那心機深沉的主子這麼久,也沒學出幾許內斂來。
張小碗面色確也是不顯憂慮,只是,要是誰得空要去汪永昭那了,她便去伙房叫了萍婆過來,讓她做點消暑解渴之物,讓人順手送過去。
她現下,也便不用誰看著了,院子的護衛,也被她打發出去做事去了,她則安安份份地不是躺著,就是坐著休養著,比誰都仔細自己。
就是那吃的,她也差著萍婆給她單個做。
什麼東西,要怎麼吃,她心裡也是有個大概的數的,這麼些年來了,照顧兩個孩子她早照顧出了心得,用到自己身上,也便是自有分寸。
那黃大夫見她坦然自若,甚至還有些悠然自得,無一點害怕,時日久了,這次與得汪永昭報信時,也說夫人脈息漸從虛弱到平穩了,如若這樣下去,不會有什麼大礙也是也是大有可能的。
汪永昭聽後,默不作聲,這日他回得府來,悄聲進了那後院,見張小碗扶著腰在廊下的陰涼處,慢慢地一步一步來回地走,走得三步就歇得兩步,吃一個暗紅色的小果子,便又慢慢走道了起來。
「這是何物?」汪永昭看得半會,大步走了進來,走到她身邊,拿開她的手,取出了那小果子看。
「大棗,大東那兒就有的果子,吃了對身體甚好。」張小碗微笑說道,給他取了臉上擋沙的遮帕,又給他理了理衣裳,抖出了不少沙子,「我去讓人給您燒水。」
「不必,涼水即可。」
「那是地上打上來的深水,涼得很,咱還是燒熱了再洗。」張小碗笑著道,拉他的手往主臥。
汪永昭往得嘴裡塞了那果子,甚甜,他便說,「這就是你前些日子寫信讓胡家的人給你找的?你拿上幾個,我差人再去找些回來。」
「家中還有上一些呢。」
「多備些。」
這棗子,多些也是無妨的,也可用來煮粥燉補品,張小碗也便點了頭,道,「好,這棗子在大東偏東一帶,不少人家也是拿著燉食吃的,甚補,是個宜溫補的吃食,多備一些也是好的。」
「嗯。」
沿路有汪永昭的手下來報事情,張小碗便也差他往伙房那走一趟,讓人燒點熱水抬過來,免得她再去走路到門邊差人了。
「人都哪去了?」手下走後,汪永昭微皺了下眉問道。
他前天回來,又命了兩個人看住院子,怎麼回來,又不見了?
「伙房的柴不夠燒了,我便讓他們去砍木頭去了……」張小碗說到這,不由問他,「聽說您去了那南邊兒,說那邊有種黑炭可以燒,您差人去運去了?」
「小山說的?」汪永昭瞥她。
「小山什麼都跟我說……」張小碗笑,把他發熱的手握在她有些涼的手裡緊了緊,笑著和他說道,「您不跟我說,總得他多跟我說說,我好知道您在外頭是什麼樣的,也不會有什麼事都不甚清楚,到時又給您添麻煩。」
汪永昭聽得冷哼了一聲,不曾言語。
這時進得那屋,張小碗先給汪永昭脫了靴,發現前幾日給他磨得出了血包好的傷口也好了。
她便鬆了一口氣,對他道,「這布襪還是得天天晚上都要換,給您備好的靴子也還是一日一雙換著,對您腳好,您可別嫌小山嚕嗦。」
「他又跟你說什麼了?」汪永昭皺眉。
「您啊,就別嚇唬他了,他都是為您好。」
「知了。」汪永昭有些不耐煩,待她起來拿濕帕給他擦過手後,他便探了她的脈,聽得她的呼吸真如黃岑所說的要平穩得甚多後,他才放下了手,仔細地看著她的臉,好一會才說,「下月陛下會派兵卒與我遷山,到時,善王也會過來一看。」
張小碗聽得微笑起來,點點頭道,「知曉了。」
汪永昭看過她微笑的臉,垂下眼,伸出手去摸她的肚子,淡淡地說,「這孩子要是生下來,就叫懷仁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