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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皇帝被他坦蕩的眼神迎得喉嚨都哽了一下,似被什物堵住了喉嚨口一般難受,不過只一下,隨即他就轉怒為笑,道,「甚好,朕也知愛卿抱子之心,但這次還是用你青虎藍虎營的人罷,下次,朕自調用朕的紅鳳營,你看可好?」
「臣遵旨。」當下,汪永昭想都沒想就磕了頭,他可擔當不起皇帝這詢問的口氣。
當他退下,皇帝怒得砸了桌上的鎮紙,嘴間不屑地道,「徵用朕的紅鳳營,好大的膽子。」
發完火,又覺得這汪永昭真是膽大包天得很,但,看著他現下因著那汪張氏生不出兒子那沉不住氣的樣子,他暫且還是可以容忍他的。
罷了,善王還在那夏朝,就當是為了善王,再看在他母親汪張氏知情達理的份上,這次他再給他點面子罷,留他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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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抄的家,下午那戶部就來兵部抬他們抬回來的銀子。
當下,汪永昭跟戶部的顧可全大吵了一架,顧可全這次連一兩銀子也不給他留下。
見顧可全一點臉面也不給他,汪永昭便指著大門與他道,「那你就試試,我倒要看看你今個
兒,能不能出得了這門。」
「汪大人您這是不想講理了!」顧可全臉一板,那出了名,不跟人講人情的鐵臉便出來了。
「我這一排兵,」汪永昭指了指圍著戶部那幾個人,不許他們提箱子的壯漢道,「他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要養,連點打酒錢也不賞給他們,顧大人您也太摳了罷?」
顧可全聽得冷哼了一聲,「說得好像朝廷未給他們俸祿一般?汪大人,您是想讓本官留下錢賄賂討好你青虎藍虎營里的人不成?」
顧可全倒咬他一口,氣得汪永昭就要去踢他的頭,這時劉二郎沖了過來抱住了他,「汪大人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說著就揮手,朝得圍住的人令道,「快快散開,顧大人是奉了皇上之領來抬銀子的,爾等休得放肆。」
這些人一聽劉二郎的話,帶頭的只得皺著眉頭看了劉二郎一眼,但長官之令不得不聽,他們看汪永昭這時只是鐵青著臉,但不說話後,領頭的校尉便一揮手,帶了人訓練有素地退了下去。
待顧可全把銀子全抬走後,汪永昭甩開了劉二郎握在他臂中的手,漠然朝得他道,「劉大人好胸襟。」
說罷,他大步走入了內堂,剩下劉二郎站在原地尷尬地朝得過來圍觀的幾個官員連連拱手,口道,「見諒,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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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了家,一到了妻子的後院,汪永昭臉上的暴躁就少了些許,不再像外面那般裝得怒氣騰騰。
待那婦人與他換了衣,他疲憊地說,「你說的沒錯,他終是皇帝。」
那婦人替他整理衣裳的手頓了頓,抬眼問他,「他又來了?」
「是,且也不是……」汪永昭頓了一下,終是相對應地說了實話,「他要把我這幾朝替換間打下的人脈全都毀盡,今日,他差了我的人去抄家,那家的小舅子是個大學士,現在外地為官,曾與我有那杯盞的情誼;前幾日,他令我抄了大理寺廷尉的家,那廷尉,以前是我門下的人,如此下去,他不罷休,我怕終有一天,我還是只得只有其名沒有實權,他這才放得了心。」
「竟是如此?」那婦人聽得卻並不奇怪,且抬得頭問他道,「您可有應對之策?」
「現無,要靜待時機。」汪永昭伸出手摸上她的臉,看著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問她道,「可要是有一天,我這尚書位置是保也保不
住,你可願意與我一道離了這尚書府?」
那婦人聽得便笑了,竟是想也沒想般與他道,「當然得與您一道走,難不成,還等得了別人來轟我走不成?」
那婦人又替他理了衣袖兩下,平靜地說,「咱們村子裡那處宅子還有家人打理著,隨時住得了人,再不遠處,也還有六處莊子,就是那遠地方的江南,我也著人幫咱們家備好了千頃良田,小叔子們的,我也備上了一些,便是隆平縣,我也另差人備上了些田土,只要有條命在,全家人過日子不難,咱們家不再是那等沒有退路的人家了,您且放心。」
「嗯,」汪永昭聽得笑了起來,又笑道,「只要有條命?且也是,得把命留住了才行。」
那婦人看著他笑,待他笑後,她才苦笑著說,「只是您這,才管了兵部多久?您真的會到那步田地嗎?那多可惜。」
汪永昭聽得心口猛地撕撕地抽疼,過得好一會,他忍了又忍,竟還是沙啞了喉嚨,「你也知我想好好管著兵部?」
「知呢,您的書案上,甚多各地籍帳,我聽得小山說過,每年那些在戰場上逝去兵士的俸錢,都是您跟戶部磨著差譴人送回去的。」
汪永昭聽得眼睛一熱,半晌才平復了心情,把她抱到懷裡暖了心口好一會,才淡淡地道,「做得今年,日後我怕是這等發銀子的事也做不成了,但願邊疆再無大戰,不會在這些年間,再死上那三五十萬的人……」
說罷,他把頭埋到婦人的耳間,終還是忍不住熱了眼眶問她,「那你可知,我是幾歲上的戰場?」
☆、167
「聽小山說過,您是七歲上的戰場。」張小碗說到此處,眼睛稍有點酸澀,心裡也有些苦澀。
佛說世人皆苦,想來誰活著都有誰的苦處,她有時也不想那般理智,要是一個人想愛就愛,想恨就恨,想必人生也沒有那麼多不可解,沒有那麼多無可奈何和妥協了,也不會時至今日,還臨到了她為這個給她與小老虎造成過磨難的男人而心酸。
「比我們懷善還要早很多年,」張小碗悄悄地在心裡嘆了口氣,她輕撫著他的頭髮,不緊不慢地與他說道,「我還聽小山說,邊疆的風沙很大,您當時有穿擋沙的斗蓬嗎?」
汪永昭聽得笑了,他抬起頭,用手摸著她光滑的臉,嘲笑她道,「半年都未必沐浴得了一次,衣裳一年都未必換得了一套,還穿擋沙的斗蓬?你當是去玩耍的麼。」
張小碗稍想了一下,不禁宛爾,「想來也是,那是戰場呢。」
汪永昭看著她的笑臉,伸手把她抱了起來放到了床上,極至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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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永昭透出了點口風,他萌生了退意,這廂,張小碗與他商量過後,已著手準備跟上他的腳步。
她不知道汪永昭為什麼突然不眷戀兵部尚書這個位置了,但她卻知道這是對汪家,對懷善是最好的選擇。
靖皇太忌諱汪永昭了,而張小碗也相對了解靖皇對汪永昭的忌諱,這樣一個只手能遮天的臣子,只要皇帝不是個傻子,誰都不放心把一個權力極大,勢力過大的臣子放在眼皮子底下,更何況,靖皇的性格只比汪永昭只強不弱,要知一山哪容得了二虎,所以如果靖皇不放手,非要拔了汪永昭的虎翼的話,那麼退步的只能是汪永昭。
汪永昭畢竟不是皇帝,他再厲害,他也只是個利用動盪的王朝起勢的臣子,皇帝真要收拾他了,他哪可能斗得過皇帝。
張小碗一直在默默地看著汪永昭的所作所為,也知曉他確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這種人,無忠君之心,更無名傳千古之意,對汪永昭來說,生存永比一切都重要,就這點,張小碗不得不承認,她是欣賞汪永昭的。
不是欣賞汪永昭的殘忍冷酷,而是欣賞他總是能懂得低頭下跪,得以保全他背後的那些人。
那些人,包括汪家的人,也包括他背後龐大的兵卒。
據張小碗從帳冊里算出的人數所知,汪永昭現手下還養著五千兵卒,這些對他忠心耿耿的兵卒是他的死士,他要出事,饒是靖皇不殺了他們,這些人和他們背後的家庭的結果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這一退,那就是成千上萬條命,就又可保全了。
對過去的她與懷善來說,這個男人確實過於殘忍無情,但這無法掩飾對一些人來說,他是個肯負責任,有擔當的將軍,長子,長兄。
張小碗這次叫來了汪家的三個夫人,她把一些田產和宅子都分給了她們。
「大嫂,這是……」三妯娌面面相覷了幾眼,由二夫人汪杜氏先朝得張小碗開了口。
「這是給你們的,放手頭上好好拿著,那些打點的人過些時日自會來府上跟你們交待詳情,這些人都是找人選的,你們要是看得過眼,就繼續用著他們,要是看不上眼,你們自己思忖去。」
「大嫂,您的意思是?」掌家夫人四夫人汪余氏開了口。
「這事你們也別跟家裡的老爺們說,就當我給你們分家後置的產,以後記得留給你們的兒子就是,至於怎麼用,你們看著辦。」張小碗看過她們,見她們都一臉狐疑不定,她接著不緊不慢地道,「這家也還是在我手裡就這樣分著罷,四弟媳這些年掌家辛苦,府里的器物,只要不是你們自家裡頭的,其它的只要她看得上的,都給了她,府里還有的銀子,你們各自分分,其餘的,我這裡一人還給你們五千兩。」
「分家?」四夫人咽了咽口水,她的喉嚨口有些乾澀,「是不是弟媳哪做的不好?」
說罷,她驚疑地看了一眼二夫人,三夫人。
二夫人朝得她皺眉,三夫人則不屑地撇過了頭。
看了這三位也是心不和的妯娌一眼,張小碗當作什麼也沒看到,依舊淡淡地道,「我對你沒什麼意見,只是咱們這家應該分了,也有不少年頭了,過得幾年,你們都快要抱上孫子了,這家想來也是分得了了,是罷?」
汪府三兄弟現下這年紀也都老大不少了,而這些年她們這些人確也是在一個府中過不下去了,早就想分家,如若不是大頭的銀子還是大老爺這邊出,她們早就來鬧翻要分家了,現下見得張小碗給了她們田產,手裡還有得銀子拿,各個都思忖了一下,便都點了頭。
「那好,明日叫永安他們過來見下他們大哥,大老爺自會與他們道明。」張小碗說罷,就叫了她們回去。
這邊三位夫人心中各有算盤地上了她們的馬車,回了家,待回到汪府,汪杜氏聽了丫環說,一早來了府里,現下來請安道別的聞管家來了。
聞管家一來,給汪杜氏施了禮,汪杜氏忙扶了他,聞管家朝得她笑笑,道,「多謝二夫人。」
說著,他朝丫環看了兩眼,汪杜氏順著他的視線過去,頓了頓,便說,「小紫,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