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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所以,張小碗這日子總的說來,過得要較以前安寧多了。

    自上次汪永昭搬去前院睡了兩天後,汪永昭還沒來得及跟張小碗把剩下的火氣發完,朝廷又是大動。

    靖皇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老懷王一家給收拾了。

    當天,在老懷王在京的府邸里搜出龍袍後,他在當廷提劍就斬了老懷王和他三個兒子的腦袋,親手掛在了正午門前。

    此舉,把朝廷上下的文武百官嚇得夠嗆,其中有不少文官都軟了腿,後頭都是找了人扶著回去的。

    朝間民間,都因老懷王的謀反和靖皇的殺氣騰騰而靜默了下來,這上下竟無一人膽敢議論此事。

    而先前確不知靖皇舉動的汪永昭也受了震動,回府想了幾天,這時午時,他躺在躺椅里假寐了半晌,終還是抬頭跟那平靜如常繡帕的婦人說,「你好似並不驚奇?」

    張小碗聽到此言,抬頭朝得他平靜地笑笑,「老爺,他終是皇帝。」

    當皇帝的人,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

    好的,壞的,極好的,極壞的,都是他們做出來的,她學過的那上下幾千年的歷史,大概都如此。

    「先前,他未跟我透露過絲毫口風,連我的探子,也未看出他這幾天就會對懷王動手。」汪永昭又閉上了眼,枕回靠背,淡淡地說。

    「不知又何妨?不論是最上頭的人,就是平民百姓家,也不是什麼事都會讓人知曉的,說來,換到您身上的事,陛下不也是不是事事都知曉?」

    這話讓汪永昭哼笑了一聲,過得一會,他道,「確也是如此。」

    張小碗看他一眼,輕輕地搖了一下頭。

    汪永昭這人,也是個占有欲與野心都極強的男人,他又是那幾朝算計下來的人,更是無忠君之心,說來,不就自己的立場,單就她思及皇帝的立場來說,汪永昭也是那極度危險的臣子。

    而就她來說,這些年下來,她從沒真正贏過汪永昭一次,汪永昭想從她這裡得到的,無論是用軟的還是用硬的,他都把他想要的都得去了。

    她只有不去讓自己想,才能不覺得他是那般可怕。

    而身為強硬派男人中翹楚的靖皇能忍他,認真說來,他們的兒子在其中起了一定因素,她為他博出頭的那幾次,多少也起了緩和的作用,要不然,這一君一臣的關係絕不會真的像今時這樣平和,怕是暗中早斗過無數回了。

    當然,關于靖皇與汪永昭的關係,這也是張小碗自己的想法,她也不會把她的這些想法說給汪永昭聽,她也不知道她猜出了多少真相來,她有時總覺得,這兩個人的關係永比她想像的要複雜得多,她所了解的,不過是就她的方面所見到的冰山一角。

    而平時,她也不會太常問汪永昭朝上的事,偶爾問個那麼一兩

    句,就算聽到別人的耳里,也只是她一介婦人對夫君的關心而已,自不會讓人覺得她有心打聽朝堂之事。

    另外,她也是用這種態度維持著跟汪永昭那點子還是需要維持的距離,夫妻共體不是什麼太大的壞事,但換到她這裡,只是給她增添額外的負擔罷了。

    她承擔的已夠多,不想多管汪永昭的事,而汪永昭的很多事,也不是她一介婦人能承擔多少的。

    而就此,對於她細究也會知曉的保留,汪永昭是怎麼想的,張小碗也不去探究,她與他,能親密得就像平常夫妻那樣相濡以沫,閒話家常,這已是她妥協的最底限了。

    再進一步,那裡就是她最後的禁區了,她的小老虎都不能進去的地方,她沒打算放汪永昭進去。

    事到如今,兩個的相處方式,已是她覺得最好的了。

    她把手中的方帕繡好,咬斷了線,抬頭時,汪永昭似是快要睡著,她去拿了小被子過來蓋到了他的身上,得來了他睜開眼睛的一眼。

    「今個兒不去兵部,您就再睡會罷。」張小碗低腰給他理了理鬢邊的發,淺淺笑著道。

    「嗯。」汪永昭輕應了一聲,便閉上了眼。

    這時,輕風吹來,帶來一陣涼慡,張小碗轉身,看向那院子,看著那秋高氣慡的藍天,恍然想著,她的大兒子要何時才會歸來。

    沒料想,一晃,竟是十八年過去了。

    她來這個世間,也是有二十五年了。

    二十五年啊,真是如白駒過隙,她竟是在這個世間捱了二十五年,捱得生命變成了另一翻模樣,捱得她竟已習慣了這坐在後院裡,抬頭只能見得了方寸之天的日子。

    歲月啊,竟是如此可怕。

    張小碗抬頭看著天微笑了起來,她伸手擦掉了眼中掉下的淚,搖搖頭自嘲地一笑,便抬腳走出了堂屋,去得了那小別院,去看懷慕有沒有醒來。

    這快到他要去書房跟先生學學問的時辰了。

    *******

    九月的蟬叫得兇猛,竟比七八月最炎熱時叫得更是厲害,不過天氣沒有夏天那樣悶熱了,人身上流的汗也比之夏天不知少了多少,不少人因為苦夏用不了什麼食,吃得甚少,這下天氣一涼慡,很多人的胃口好了起來。

    這天午膳時,懷慕一反前面日子的吃食不好,一會

    兒自己就吃掉了一碗乾飯,倒是張小碗吃著飯時胃裡時不時泛酸,吐了好幾次。

    沒得多時,在宮中的汪永昭得了飛奔來尋他的江小山的報,提前回來,還帶回了一個御醫。

    御醫把了好幾次脈,把了又把,還是硬著頭皮跟這時眼睛裡有笑,顯得格外可親的汪尚書大人道,「夫人脾胃虛弱,吃著兩劑藥,就會好了。」

    汪尚書的臉,就那麼一眨眼就冷了,冷得跟冰塊似的,那帶笑的眼睛這時就儼然帶著把刀子了。

    張小碗聽罷,收回手,拿著帕子遮著嘴,眼睛半瞥不瞥地看著他,嘴裡竟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汪永昭聽到嘆氣聲,撇過頭看向她。

    張小碗竟有點不敢直視他,立即垂下了眼。

    汪永昭心裡難受得很,緩了一會,才面無表情地叫管家送人。

    這廂太醫回了宮,又去皇帝那報了汪大人府里的事,皇帝坐在上頭竟笑了好一會,著大太監賞了太醫的銀。

    太醫告退後,大太監嘴邊也有些笑,與皇帝輕聲地說道,「偏想要就偏不來,汪大人這怕是急得厲害了罷。」

    皇帝聽了又哈哈大笑了幾聲,笑罷後,他的笑也冷住了,他偏頭對得大太監說,「你說他非要張氏的兒子,是想現得情深義重蒙蔽我,還是真喜那張氏?」

    「瞧您說的,」大太監對著疑心病又發作的靖皇搖了搖頭,道,「聽得那兵部的大人說,為此汪大人急得舌頭都起了火泡,明個兒您傳他來了,您可別再嘲弄他了,您這幾個兒拿著這事說了他不少四五次了,再說,汪大人可就又要裝病不去兵部辦事了。」

    大太監說得甚是苦口婆心,靖皇卻聽得樂了起來,又笑道了好幾聲。

    這時,他倚著龍椅躺了好半晌,才懶懶地道,「朕就剩這點子趣味了,他倒是真情深義重了,為此朕都不好意思騰出手來收拾他,便宜了他,說他幾句又如何。」

    ☆、166

    尚書府裡頭,當夜汪永昭上半夜根本睡不著,他橫躺在張小碗的腿上看著她的肚子,那婦人半睡不睡地在陪著他,他終是忍不住,問了一聲,「你是不是不願給我生孩子?」

    那婦人聽罷模糊地微笑了一聲,「怎會不願?您別太急,總會來的。」

    說罷,她伸手過來拉他。

    汪永昭也累了,躺回了她的身邊,任由她蓋好了涼被,終是閉上了眼。

    罷了,她說願意的,那就是願意了。

    他再等等就是。

    *******

    皇帝那邊一直都在唱大戲,汪永昭在府中的日子不多,但宮中得了些時令的瓜果賞賜,他也著人送回去讓那婦人和小兒吃個新鮮。

    次數多了,皇帝自然就會特地找他尋開心,不是說要賞美人,就是要給他賜珠寶哄人。

    對於前者,汪永昭皮笑肉不笑地回皇帝個笑,再道聲:多謝皇上,臣無德無能不敢受此賞賜。

    不過,當皇帝一提要珠寶了,他把袍子一掀,跪地領賞:多謝皇上聖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銀錢珠寶這種什物,再多他也是不嫌的。

    如此,那位萬歲爺賞了兩次,他也跪謝了兩次,那摳門得緊的皇帝便也不再提這事了。

    對著這位比他還小上一歲的萬歲爺,汪永昭不敢說全然了解,但還是有些法子應付他的。

    皇帝要踩他的痛腳,他也踩回他的便是。

    兔子咬急了也會還嘴,何況汪永昭不是兔子,說他是只兇惡的狼都是說輕了他,皇帝見著他逼急了也偶爾也露露獠牙,倒是覺得放心了不少。

    在皇帝眼裡,這個不快了會給他堵回來那麼幾次的汪尚書,比往常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汪尚書要來得順眼點多。

    而在汪永昭這,靖皇不再像之前要吃了一樣瞪著他後,他的日子也沒清靜多少,現下皇帝爺把他的兵部當探子營用,總是讓他閒不得多時,他就要調他的精兵供他譴用。

    乾的都是抄人家的家的事,抄回來的銀子,十成里有九成九都要被抬走,留下個一丁點,才打得了幾兩酒,汪永昭便只得再用法子把銀子給他們填上去,不能讓這些跟著他的精兵白干。

    出得次外差,總不能一丁點的賞錢也不給,朝廷給的那點子俸銀

    ,在如今百個銅板只買得了三斤米的年頭,家裡人口多幾個的,這底下的哪個兵士誰也不敢說養得起一家的人。

    靖皇養他自個兒的兵大方得很,銀子三個月一拔,恨不得把給他們兵部的銀兩全拔到他的兩個下屬營里去,而用起人來,這皇帝都不用自個兒營里的,專找他的人用。

    這段時日,汪永昭抄家抄得多了,算是得罪了不少人,他冷眼琢磨著,他以前打下的人脈現在也被皇帝這一舉毀了個六七成,皇帝怕也該是知足了?

    他想探探底,遂這天皇帝又讓他的人去抄家時,汪永昭就朝得他跪了下去,拱手道,「臣斗膽,這次想徵用紅鳳營的精兵前往。」

    「哦?」靖皇挑高了眉,笑了,「你的青虎藍虎營不能用?偏用朕的?」

    「臣去那廟裡找和尚問過了,說我殺氣太重,影響子嗣。」汪永昭一臉憂慮,跟老jian巨滑的皇帝說道。

    「汪尚書何時也信這個了?你在沙場所向披靡了這麼多年,朕怎麼就沒看出來你信這個?」

    「臣先不信,但拙內信這個,現眼下看來,臣求子不成,這上下皆知,臣不得不信。」汪永昭坦蕩地迎向了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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