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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她兩雙都放在了孩子的身前,那種護衛著他的姿勢讓汪永昭冰冷的心稍稍緩過了點氣。
她給他倒了酒,他便給她想要的,便開口淡淡道,「國師說四月雨連著五月雨的話,必是澇災無疑,這雨不會停下。」
「如此。」那婦人苦笑了起來,她心不在焉吃過懷慕塞給她的芝麻糖,便轉頭看那雨幕,眉心輕攏起來。
汪永昭靜靜地看著她,瞧得幾眼,便轉過了頭。
這些日子以來,他看她看得近了,覺得她的眉眼不是那麼精緻細緻,但卻烙在了他的心口似的,讓他疼痛。
「爹爹,吃……」懷慕又抓了顆糖,小身體向他探來。
汪永昭不禁淺笑,靠近他,讓他把糖塞到了他的口裡。
「娘親,娘親……」餵完他爹爹的糖,懷慕又叫喚起了他的娘。
那婦人一聽,連忙拉回了眼神,眼睛溫柔地看著他問,「可是又要得什麼了?」
「尿尿,尿尿……」話並不是會說得太多的懷慕叫喊著,抬著他的小臉,滿臉著急地看著她。
那婦人便笑了起來,一把抱起來,嘴中說道,「我的乖乖,可真是懂得叫娘了,真好,下次尿尿了也要叫娘親可好……」
說罷她抱了孩子去了那恭房,汪永昭看著她急步抱著孩子而去的背影,直至她消失。
他聽著大雨傾盆的聲響,過了一會,他仔細地辨別著,終聽到了那婦人去而復返的聲音,也聽得她在廊下的那頭和小兒說道,「懷慕要乖,晚膳娘親帶你去爹爹書房玩,可好。」
懷慕便拍起了手板心,嘴裡叫著爹爹。
那婦人抱著他笑意吟吟而來,汪永昭便伸手接過了他,瞧了瞧他的手,未見通紅,這才抱實了他,對他道,「可要喝水?」
懷慕也抱上了他的脖子,笑眯了眼睛,「爹爹,水水,喝水水……」
汪永昭便拿了他的酒杯探到他的嘴邊,懷慕靠近他的手,許是聞到了酒味,便扁了嘴,朝得那婦人伸手。
那婦人便接過了他,笑著白了他一眼,便拿了水杯給他餵水。
汪永昭微翹了下嘴角,看向了那院中的雨。
這雨要是再下下去,那新皇,怕是又得頭大如鬥了。
這雨又下了幾日,下人來報,後面院子裡的女人有懷孕的。
汪永昭突生厭倦,便把這些個人到了屋子裡,看著手下人把一碗水銀給那姨娘灌了下去。
躺在地上的女人沒得一會,身下就糝出了血,汪永昭揮手叫人拖了她下去,對屋內的靜寂無聲的女人們淡淡說道,「聽好了,我讓你們生,你們才能生,沒叫你們生,那避子湯哪時得的就哪時喝,要是讓我再知道誰敢自作主張,我便叫人挖了坑,活埋了你們。」
當場無人說話,汪永昭便提腳出去了,把這些女人拋到了其身後。
他給她們飯吃,養活她們,不是讓她們來添亂的。
要是敢,那就得敢做好承擔這責任的後果。
*******
那懷孕不到兩月便沒了孩子的姨娘是新皇賞的,不出幾日,宮裡來人叫汪永昭過去。
汪永昭臉上無波無緒,一派平靜,張小碗抱著懷慕送到他到大門口,看他帶人出了門,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日夕間,汪永昭回來了,張小碗走至他身邊時,才發現他全身的衣都濕透了,一股強大的汗味。
她忙招了小廝抬熱水讓他沐浴,待忙好,浴房裡的下人來報,說尚書大人在桶內睡著了。
張小碗匆匆過去,見他真是睡著了,便叫江小山過來把他抬上了榻。
本來她是要叫小廝過來擦身,但小廝跟著江小山去抬水去了,她也沒再叫丫環,親身幫他擦乾了身體,把他裹到被子裡,又給他擦起了頭髮。
頭髮快要擦乾時,懷慕這時被丫環抱了過來,看到他爹躺在床上,便睜著他的大眼睛道,「爹爹睡覺覺了?」
他這一聲,把入眠的汪永昭卻叫醒了過來,他先是看了懷慕一眼,又抬頭看得張小碗一眼,便閉了眼,淡淡地道,「把懷慕抱來。」
張小碗接了丫環手中的懷慕過來,把他塞到了汪永昭的被窩裡,父子倆同一被窩。
「懷慕跟爹爹睡一會?」懷中有了孩兒,汪永昭這才又睜開了眼,疲憊地看著他的孩子問。
「嗯,爹爹,睡。」懷慕像是覺察出了什麼,說罷這句,便把頭倚到他的胸前,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汪永昭無聲地微笑了起來,抱著懷中的小兒,安然入眠。
總歸,這個孩兒完完全全都是他的。
☆、138
這夜,汪懷善入府,得知汪永昭起不了床,他默默用了晚膳,待到下人一退下,他便跪到了張小碗的面前,「娘,你怪我嗎?」
「後院的那幾個人,是你開的口讓那位賞他的?」
「是。」
張小碗良久未語,好久才疲倦地嘆了口氣,「你也知你能活得太平,與他是你父親息息相關是不是?」
「是。」
「那現在告知我,你以後還會如何?」
「我不會再與他有意氣之爭。」
張小碗聽得半晌無語,她看著汪懷善許久,才對他道,「以後他要得多少美人是他自個兒的事,你不要為了娘,為了你自己再在這些事上給他找不痛快,現在這當頭,他死了,你能跟我保證,你定會安然無恙?」
兔死狗烹,他一直在汪家的這條船上,他怎能擺脫得了汪永昭?
「我以前告訴過你的話,現在再告訴你一遍,你既然要出人頭地,要仗打,要大展抱負,你得了汪家的身份,你定要做與你的身份相符的事,這麼多年這麼多事你看在眼裡,難不成還學不乖嗎?」張小碗吼出最後一句,胸前劇烈起伏,她急喘了幾口氣,憤然地接道,「還有懷慕在家中念我,你為何不與我說起?為何不再接他來?你舅舅他們提起他,你說他好得很,他是好在了哪裡你才這般欺騙我?這麼多年了,我等到你長大,就是等來你了這般欺我瞞我?你知就是你大舅,二舅他們,思及我的不易都會千里尋我,可你現下,到底有沒有想過你娘的不易,是不是我任由你任性妄為,你才知我是在意你的?」
她實在是氣得狠了,說罷,拿著那馬鞭抽到了他身上,狠抽了幾下,他未疼,她先疼,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
汪懷善難受極了,他跪下過去,抱住了她的腿,喃喃道,「你別怪我,我回來後,啥都變了,我只是不想讓你離開我,要是沒了你,誰聽我說話,我哭時誰又能安慰我?我害怕,娘,我真的好害怕。」
「你別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心軟,他是你的親弟弟啊,懷善,你可知,他身上跟你流著一模一樣的血啊……」張小碗抬頭,怎麼硬逼都無法把眼淚逼回去。
好多次她都以為她麻木得無法再掉出淚了,可只有當心疼得狠了時,才發現那些折磨其實一直都揮之不去。
她被困在了這世間,動彈不得片刻,她逼著自己堅強再堅強,可這日子,還是得接著往下熬啊。
她生了這兩個孩子,這些她必須活著的理由,也是她必須償還的債,她又能如何?成天掉眼淚嗎?
張小碗花了許久才把眼淚逼了回去,這才低頭看向那紅著赤紅的眼睛看著她的汪懷善。
「娘……」
「你要是再意氣用事,自私小心眼,不愛護幼弟,我見你一次便打你一次。」說罷,張小碗無力地坐在了椅子上,茫然地看著地上。
她已經盡全力而為了,可古人誠不欺她,這世上的事,不如意的真是十之八九。
*******
汪懷善跪在了他們的臥房外面,汪永昭半夜醒來,靜躺了一會,聽得門外那道呼吸便起了身。
他一起,身邊的婦人便起來了。
「你睡,我出去一會。」他給她掖了下被子,就下地打開了門。
見得那小兒,汪永昭剛要開口,就聽得身後的婦人下地的聲響,他微側了側頭,看得那婦人拿了他的披風過來。
待她給他披上,她就又退了下去,汪永昭待聽到她又上了床的聲響,便不由自主地閉了閉眼,譏嘲地翹了翹嘴。
那笑容在他嘴角一閃而過,接而他看著地上的人道,「起來吧。」
「父親。」
「不要我說第二遍。」
汪懷善站了起來,抬起頭直視著他。
看著這眉眼與他完全相同的少年郎,汪永昭都有些想不起在他這年齡,他在干甚?
許是在佳里木的沙漠帶軍突圍夏三王子的營地?還是帶著兵夜刺那夏人的領頭將軍?
打了這麼多年仗,發生的事還是記得,但具體的年月卻不是記得那般清楚了,那些過去都那麼多年了,他不再少年如初,那個當初他不以為然,隨得父親與劉二郎訂下的未婚妻現下也成了他的枕畔妻,他的第一個孩子,竟長成了他當初那般的模樣。
時間竟然過去了這麼許多年。
「記著,想看見我活得不好,那便要你自己活得比我長才成。」汪永昭看著比他矮半個頭的汪懷善,淡淡地道。
說罷,他轉身就回了房。
他這個大兒子,是天縱奇才又如何?沒得他那個母親為他步步為營,沒得她為他卑躬屈膝,他早死了。
就算當年未死,戰場上未死,僅他回來的這大半年的刀光劍影,他也早死過無數回了。
他以為這朝堂,是往日他那玩耍的小山村,隨得他四處亂闖嗎?
*******
汪懷善這幾日一下朝就過來給懷慕當馬騎,帶著他四處玩耍,不知世事的懷慕得了哥哥的疼愛,每日一早醒來就要問張小碗哥哥在哪。
瞧得汪永昭沒意見,張小碗便放心地跟他笑說起了懷善的事,告知他等哥哥和爹爹下了朝,便會回來陪他。
懷慕性子要比懷善好多了去了,也易於勸哄,懷善要是白日有事不便過來,他也不會吵鬧,儘管還是會不高興一下子,但勸哄幾句便又忘了。
可這五月底,雨水還在下,張小寶與胡九刀他們都來了信,說農莊今年怕是沒有收成了,地里田裡的作物都快要澇死了,眼看是長不成了。
張小碗憂心不已,又寫信讓他們囤些藥糙。
汪永昭看得她心煩了幾天,叫汪余氏過來,讓她帶了張小碗去赴宴。
張小碗被告知要去相爺夫人家的賞花會,當被告知時,還瞪了眼睛看了汪永昭一眼,汪永昭也直直看著她,害得她什麼話都不能再說,只得默認了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