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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人活命的根本,就是有口吃的。
哪天她的小老虎在遠方的戰場上沒得吃的了,她也得有吃的給他送上去才成。
張小碗什麼都不信,她只信自己,她也不想依靠誰,因為就算是如皇帝,先前的永延皇那樣的人物,哪一天,說他死了他就真的死了;就算是如汪永昭這種夾fèng生存也沒死的人物,他累極了躺在那,死亡對他而言也就是別人的一刀子的事,所以這世上,無論是誰,就算是有天大的能力的人那能力也只在那天大之間,這也算是有限的,靠誰,都不是回事,總有一天他們會倒下,信自己卻能讓人更踏實一些。
張小碗也知曉汪永昭多少知道她的一些舉動,但這時候,這都是些心照不宣的事了,想來,她辦的事,汪永昭也是要得些好處的。
他手下暗士不知多少,人人都張著一張嘴,都是要吃飯進去的。
果不其然,大鳳朝這年五月,京城的大門把守嚴密,有好幾天裡,城裡只許進不許出,那幾天汪永昭根本沒有回來,她只收到了江小山帶回來的那根汪永昭頭上她給他扎的髮帶,讓她給一千石糧食給江小山。
張小碗心裡苦笑汪永昭莫不是把她當個開糧鋪的,但也是急找了胡九刀過來,讓他帶著江小山去提糧食。
江小山也是頭一次清楚知道張小碗藏了這麼多糧食,足對這個出身不高的夫人當真是刮目相看。
五月末,汪永昭這才回來,張小碗這時也知朝中百臣齊反凌家把持朝政,欲要趕凌國舅為首的凌家人出朝廷。
張小碗也從家中老僕那邊得知靖王妃府中已是捉襟見肘,為了替靖王在朝廷拉籠官員,靖王那邊的庫房也是儼然已空,她便咬了咬牙,跟汪永昭小聲求了事,把汪永昭那些年月裡帶兵打仗所得的貴重器物全給了靖王妃。
汪永昭雖是答應了她,但知曉這事的汪觀琪卻心疼得當晚趕到了這別宅,足瞪了張小碗半晚,害得張小碗累極了,也只得半垂著頭,拿著帕子掩著打出來的哈欠。
張小碗這時已是不怕了,她當真是不管不顧了,因只有靖王上位,她的孩子才能活著,她只能再次豁出去。
六月末,懷慕十個月大,已會爬在汪永昭的身上,把嘴巴上的口水泡泡往他爹爹的嘴上撲,直逗得汪永昭只要一在家,必要把他抱在手上,不管被他的這小子尿濕了多少衣裳也如是。
七月,汪永昭帶著張小碗離開葉片子村,把她藏在了山中的一戶人家,他則帶暗兵而去。
七月中,江小山又給她帶來靖王妃給她的信件,其中有小老虎告母親的兩封家信,還有一封是靖王妃的親筆書信,她要跟張小碗借三千石糧食。
張小碗這幾年間存了三次急糧,這還是她的兩個弟弟與胡九刀在民間想盡辦法,才不著痕跡存來的,存了這麼多年,實則也就近三千四百石糧食,前面已給了汪永昭一千石,現下存糧已不夠三千石了。
但這時,張小碗只願多給,不願少給,她便親自領了靖王那邊的人去了山谷,見了胡家村的族長,談好了條件,胡家村舉全村之力借給了她八百石糧食,她這邊才把靖王要的糧食籌好,全部交到了靖王的人手裡。
這件事,從接到信件,包括來往路上的時間,再到把糧食全部交予到人的手中,張小碗只花了六天的時間。
七月底,糧食運抵靖王五千急行軍駐紮處,首領小將汪懷善領著士兵大吃了一頓乾飯,當晚,朝著京都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這時,先前因急路去往谷中與胡家村調糧的張小碗因長途跑馬淋雨了兩夜,又路途從馬上掉來了好幾次,身體受損,低燒了近十天,此時還在床上昏迷不醒。
☆、132
京城風雲突變,汪永昭把手邊的事交給親信副將,才急趕回了張小碗先居住的小山村里。
張小碗低燒不止,喝不進藥,他便用了老法子,用嘴含了藥,強自餵到了她喉嚨里,如此三翻下來,張小碗第他回來的第二晚終醒了過來。
汪永昭守得她醒來,便又氣又急,想伸手打她,卻只揚高了手,又恨恨地收回。
「您怎回來了?」張小碗見到他,便伸出手拿了帕子,去拭他頰邊的汗。
汪永昭坐在那看著她,看得她半晌,見她只顧著伸著虛弱的手給他拭汗,整理衣裳,便悽愴地哼笑了一聲。
罷,罷,罷,隨得了她去。
她的心只一門心思地放在她那小兒心上,便由得了她去,這個當口,她活著就是好事。
他們的懷慕,還不到一歲。
聽得汪永昭呼吸正常,張小碗便抬了頭,抬頭後,瞧得汪永昭那瘦得像冷劍一樣銳利的臉,她便真真切切地苦笑了起來,小聲地問他,「您能呆得了幾日?」
「兩日後回。」汪永昭把她的手捉進了被子,給她拉了被子蓋住了她的肩膀。
「那就好,待明早我下了地,給您燉雞湯喝。」張小碗說著偏頭看著汪永昭,眼皮半垂不垂地掛在那。
汪永昭又哼笑了一聲,但他又伸出了手,攔了她的眼睛,「睡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當張小碗睡罷,他拿著溪水沐浴了一下,等不到頭髮干,便趴在了張小碗的邊閉上了眼。
門外,他的兩個隨身將士見他就寢,一人便抱了劍坐在了地上,半打起了盹,一人依舊全神守衛。
第二日張小碗好了一些,便真起了床,她把她先前捉來的七隻山雞全殺了,燉了三隻,炒了四隻,想讓汪永昭帶著他的兵好好吃了一頓。
懷慕這些日子被奶娘帶著,十幾日與張小碗沒見著多少面,對張小碗生疏了一些,但對汪永昭卻絲毫也未曾生疏,他被汪永昭只帶了一個早上,就抱著他爹的脖子不放了,連奶娘也不要。
汪永昭欲要用膳,張小碗想抱回他到手上,讓汪永昭換出手來用膳也不行,汪懷慕就是認定了他這個爹,坐在他爹的膝蓋頭拍著手板心樂呵呵地看著他爹用膳。
汪永昭連喝了幾碗湯,啃了兩根雞腿,見懷慕睜著他黑黝黝的眼睛歡喜地看著他,他心中頓時一暖,臉色也緩和了一些,轉頭對張小碗問,「那小子小時也這麼聰慧?」
張小碗聽得稍稍一愣,又夾了幾塊肉多骨頭少的雞塊放到他碗中才點了點頭,「懷善小時也一樣聰慧。」
「嗯,就這點還像樣。」汪永昭瞧得她一眼,便又埋頭吃了起來。
他吃得速度快,但樣子還算得體,與懷善小時恨不得把臉都埋在碗裡的樣子是截然不同的。
也與吃得飽飽坐在他爹腿上,興高采烈看著他們說話的懷慕也是不同的。
「那時未得多少吃的,便是在山中捉了兔子,抓了雞,做好了後也是村中最好的拌飯菜了,但這些在我們住的山上也不是老有,多的地方就得往深山裡去了,他又離不了我,我又不便帶他往那深山裡去,只得時不時在山邊轉轉,看能不能天天都逮到一兩隻野物給他加菜……」說到這,張小碗朝用膳速度慢下來的汪永昭笑笑,「您還聽嗎?」
汪永昭把嘴裡的骨頭吐了出來,點了下頭。
張小碗便繼續淡淡地說,「他一歲時,夕食吃得早,光吃稀粥吃不飽,有天夜半時,他餓得醒了過來,我頭一次當娘,先是不知他為何哭鬧,只得什麼法子都挨個試,才知這時他夜間吃不得稀飯,要吃乾飯才不會餓,我還想著他剛一歲的人,牙齒都沒長出來,嚼不動乾飯,便跟我們一樣先吃吃稀粥也是好的,哪想,在餓了他好幾天後才知他是給我餓得,所幸那時乾飯還是吃得起的,便也還是養活了他下來,後頭他三四歲大,一頓兩大碗飯,頓頓都要吃得極多,有次別人問他為何,他說要吃得飽才能儘快長得大,才能好好護住我,不讓人欺負我,還能去那山中抓野兔子給我吃,不讓我離他而去,去那山中忙活了……」
說到此,張小碗轉過臉,眨了眨眼,把眼裡的水光眨掉才轉回頭,才對汪永昭歉意地說,「您別怪我如此為他,那時,只有他伴著我。」
她的孩兒,一歲多還不懂怎麼說話,聽得村裡的老人家哄他說吃飯就能快快長大,就已經會嗷嗷哭著鬧著叫著要吃多多的飯。
他見不得她辛苦,便要保護她了。
汪永昭聽罷,微垂了眼,看著她放在桌上的那雙手,沒有言語。
張小碗便低了頭,繼續給他夾菜。
她這時給汪永昭說那以前的事,是想讓汪永昭知曉,她為她的大兒子竭盡全力不是沒原因的,另外也想讓汪永昭知曉,他的大兒子不親他,也是有其原因。
她當年被逐到牛歸鄉,固然她瞞了有孩子的事不對,但當年汪家那想把她趕到鄉下,讓她等死的事實,她也不信汪永昭心裡沒有數。
事到如今,說當年也沒有太多意思,但張小碗不允許汪永昭因她的孩子不親他,他就要薄待他。
小老虎返京後,汪永昭該給她的孩子的助力,他都要給他,不能因為他不喜他,他就不給。
她知道汪永昭骨子裡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太明白不過,知曉汪永昭很是排斥她的大兒子不過,她也知汪永昭也不會對懷善有什麼不利,但,她還是希望他,能做的都能做到,無需她的孩子去走更多沒必要的路。
當夜張小碗睡到半夜,汪永昭壓上了她的身,弄醒了她,問她:「你知你是汪家婦?」
「我知。」張小碗在迷朦中答道。
「你知就好。」汪永昭便解開了她的肚兜,脫了她的褻褲,輕磨著進了她的身體。
許是念及張小碗的身體,這一晚他的動作很輕,饒是如此,張小碗最後還是出了一身熱汗。
快要晨間時,汪永昭去灶房燒了水過來,倒進了浴桶里,汪懷昭把張小碗抱在身前,兩人在熱水裡相偎了許久。
待到那夏日的晨光快要從天的那邊爬起,汪永昭在張小碗耳邊輕輕地說了句,「你可願意把我放在你的心上?」
沒有人回答他,他懷中的婦人已疲憊入睡,他便自問自說,「如此,我便也把你放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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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後,汪永昭離去,張小碗再見到他時,便是一月後,他來接她回尚書府。
這時,汪永昭已是大風朝的兵部尚書。
這年,即位不到兩年的劉瓏退位,有著赫赫戰功,攻下夏朝,帶回無數金銀珠寶的靖王劉靖被群臣擁護即位。
張小碗不知內情如何,也不知這個朝代的史書會如何評價這些事,她只想知道她的兒子何時回來。
但汪永昭不說,她也按捺住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