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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汪永昭換了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洗汪家,當日,汪家僕人被賣去娼坊的八人,拿刀宰了的有十三人。

    二日,總兵府正式由四夫人汪余氏接管汪家,汪永昭攜了張小碗離了那血光漫天的汪府,回了葉片子村養胎。

    張小碗終是動了胎氣,臥床半月才保住了胎,等身體稍一好點,害喜的症狀鋪天蓋地而來,吃也吃不得,每天都昏昏沉沉,睡也是不睡不好,待還沒熬過這關口,這舊的一年就又過去了,過年那天,她都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待到她能下地稍稍行動,已是這年的四月了,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有了五個月,她每日還是睡的時間多,吃的東西少,但饒是如此,她還是每天逼得自己吃下飯食,清醒時分也會下地多走幾圈,哪怕為此會累得她筋骨都疼。

    過得一月,大夫再來探診,愣是驚訝,他本以為,這孩子再怎麼保,也是保不住的。

    看得大夫驚訝的眼,汪永昭卻微微笑了起來,把張小碗探脈的那隻手握到自己手中,對說過話的大夫淡淡地說,「如此便無事了,勞你過來一趟了,小山,送大夫出去。」

    大夫走後,汪永昭便把張小碗的兩隻手都合在了手心,親吻了一下她的臉,對她很是得意地說,「我汪永昭的孩子,誰奪得了去?」

    躺在床上的張小碗微微笑著,伸出手,輕拂過了他面前垂下的發。

    待沒得多時,待汪永昭與她說罷幾句話後,她又迷迷糊糊地昏睡了過去。

    她肚子裡的孩子似要把她的能量吸乾,而他的父親,卻非要他生下來。

    張小碗只有念及她那在遠方的孩子,才覺得自己一定會活下來。

    *******

    饒是汪永昭看得精細,張小碗的這個孩子還是提前了幾天生了下來,孩子健康出生,張小碗卻是九死一生。

    她在房內血崩不止,房外,汪永昭差一點掐死給大夫背藥箱的小徒弟。

    這一年九月,汪永昭的第四子,張小碗的第二個兒子汪懷慕百日時,張小碗還不能下床,白間睜開眼睛的時候甚少,有時喚她都喚不醒來。

    她日漸枯萎,這日汪永昭強自把她弄醒,告知她,只要她好起來能下地,他便帶了她的小老虎回來。

    如此才又激得昏沉的張小碗探得一線生機,就算眼睛都睜不太開,她也日日吞咽那苦得味蕾都能僵化的藥汁,噁心得吐了,又強自再灌一碗下去,硬是如此才在這年的過年前下了地,重新活了下來。

    待到她能下地,這才把眼前的汪永昭看了個清晰,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汪永昭頭上已經有了些許白髮,那不可一世的眼神卻沉穩得深不可測了。

    「你怎地不走?」這夜,張小碗看著身邊的男人問。

    「怎走?走去哪?」汪永昭回了她一句,便轉過頭,看著他們榻邊小床上的小兒,目光柔和,「待你力氣恢復了,你抱抱他,他長得跟你甚為相似。」

    「是嗎?」張小碗也探起了身,就她的身勢,她看不到他的樣子,但看得了他身上穿的那件襖裳,是她為他做的。

    「嗯,一樣。」汪永昭拉下她,給她蓋好被子,掖緊邊角,便抱了她的腰,與她說道,「今年過年我們回汪府過,你帶著他給祖宗磕幾個頭,謝他們保佑我們全家平安。」

    「嗯。」張小碗輕應了一聲,沒得幾時便又睡了過去。

    汪永昭在油燈下看了她好幾眼,才把油燈滅了。

    半夜小孩哭鬧,汪永昭抱了他出門,交給了奶娘,才發現張小碗已經醒了,手抓著被子怔怔地看著他。

    「似是過去很多年了一般。」那婦人看著他,眼裡有著深深的疲倦。

    「大夫說你被血氣驚了魂,這幾個月的日子要過得比別人的久,現在回過神來了,就不礙事了。」汪永昭淡笑著扶了她躺下,把油燈挑亮了一些,端到床邊放下。

    他隨之睡了進來,半抱著張小碗的肩,與她說道,「家中的事都是小山幫著溫婆子在管,管成了一團糟,你歇得幾天就把家中的事處理一翻,我們要在大年那天進府。」

    「好。」張小碗輕應了一聲。

    「還有一事……」汪永昭沉吟了一下。

    「何事?」

    「娘親腿腳好了許多,今年會接回家中來過年,你與四弟妹安排一下,看要如何照看她。」

    「大公子……」

    「嗯?」

    「夫君,」張小碗叫完,苦笑了一下,「您這是讓我想睡都睡不著了。」

    汪永昭聞罷冷嗤了一聲,隨即又笑了起來,低頭看著她道,「你會處置好的,有什麼是你捱不過去的?」

    *******

    張小碗在床上昏睡的這段時日,只要懷慕不哭鬧,汪永昭便把他擱置在張小碗的身邊,說來張小碗沒怎麼抱過他,卻與得她這小兒也甚是熟斂,四個月的懷慕到她手上也不哭鬧,會睜著黑黝黝的眼睛看著她。

    張小碗再仔細瞧瞧他,看出他與她其實沒幾分相似的,這兒儘管不像他的哥哥一樣與他的父親長得完全一樣,但也是有七分肖似他的父親的。

    「我看還是像您。」張小碗這日早間把孩子看得仔細後,便把孩兒放回了汪永昭的手中。

    「說了像你。」汪永昭接過懷慕,他剛開得口,懷慕便朝他笑了起來,還朝他吐了個口水泡泡。

    汪永昭瞧得微笑了起來,低頭拿著鼻子碰了碰他兒的鼻子,才抬得頭來對端正坐在椅子上的張小碗道,「這眼睛像你。」

    張小碗又探過眼去看得幾眼,瞧得確也是有一點像的,但還是說,「他還是太小了,待長得大點再看。」

    這時奶娘進來抱了孩子去餵奶,汪永昭看得他走罷,轉頭對她道,「你家中之人已經來了幾趟了,怕驚了你,就沒讓他們見,你要是想見,我這幾日就派人過來接了他們過來這邊過年,等到府里的年一過,你就回來讓他們陪得你住幾天。」

    張小碗微怔了一下,便點了頭。

    汪永昭言出必行,在張小碗這白日慢悠悠地處理了半日家事後,便真派了親兵去接人,等把張家人接回來。

    這日夕間張家人一到,張家的張小寶就扯著噪子對著他大姐嚎哭。

    他還以為他這輩子都見不得他大姐了,外面有話在說,說他大姐殺了人中了邪,魂早被閻王爺奪走了,活著也只是個空殼子。

    張家有了張小寶這個大噪門領頭,個個都掉了淚,哭得汪永昭都拍了桌子,罵道,「帶你們過來是讓她歡喜的,你們一個個哭著給她找什麼晦氣?都給我閉嘴!」

    他大吼完畢,張家的人就閉了嘴,張小碗只得笑著出來打圓場,溫聲安排了家中的老僕帶著家裡人去他們的房間把包袱放好,再洗漱一翻,就出來吃得晚騰。

    張小碗只陪得她家裡人吃了一頓飯,隔日就是大年三十,就又得帶著懷慕跟著汪永昭回那總兵府。

    在那馬車上,見得張小碗微攏了眉,汪永昭便低下了頭,在她耳邊輕輕耳語,「靖王已快攻入夏朝朝都,待再等上半年,京都群臣反凌家之時,就是他們返兵之日,你莫要著急,很快你就能見得了他了。」

    說罷,他深深地看了張小碗一眼。

    ☆、129

    汪永昭先行下了馬車,扶了抱著孩兒的張小碗下來,汪府門口,汪永安領著一干人等迎了他們。

    「去見爹娘。」汪永昭免了他們的禮,把懷慕抱回了手上。

    「大嫂,可要奶娘來伺候?」汪余氏這時幾步走到張小碗的手邊,輕聲地說了一句。

    張小碗聞言微笑了一下,偏過頭看了汪余氏一眼,淡笑道,「先沒必要,勞你費心了。」

    「大嫂吉祥。」汪余氏見她開了,便抿嘴唇,微微一笑,便又退了下去。

    張小碗便回頭,當著汪家那幾兄弟和奴才們的面,對汪永昭微笑著說,「四弟妹知禮得很。」

    汪永昭聞言「嗯」了一聲,轉頭對汪永重說,「你媳婦管家辛苦了,回頭你去庫房支三百兩銀子,給她打幾件手飾頭飾。」

    汪永重躬身拱手,「謝大哥,謝大嫂。」

    汪永昭看他一眼,便不再贅言,領著張小碗去了汪觀琪的院子。

    汪觀琪與汪韓氏早候在院子堂屋,張小碗微低著頭跟著汪永昭磕了頭,便聽汪韓氏的聲音欣喜地說,「昭兒,你懷中可是我的小孫兒懷慕?」

    「是。」

    「快抱來給我瞧瞧。」

    「是。」汪永昭抱著孩子起來,見張小碗還在跪著,便看了看他母親。

    汪韓氏只是笑看著他懷中的孩子,眼睛轉都沒轉一下。

    汪永昭笑了一笑,「娘,叫小碗起來吧,她身子骨不好。」

    汪韓氏聽得這話,笑容便冷了下來,那伸出手欲要抱孩的兒也縮了回去,她頓了一會,又轉頭瞥到了汪觀琪不悅看著她的眼神,心裡頓時一緊,便開口笑著說,「大兒媳婦快快請起,你這跪下著干甚?瞧得你現在,就給我跪上一會,我這兒子啊,就已經心疼得不行了。」

    說罷,拿著帕子掩著嘴笑了起來。

    張小碗遂即站了起來,抬眼看那笑得花枝亂顫的老女人一眼,便悶不吭聲地站在了汪永昭的身邊。

    汪永昭看她一眼,未語,抱孩子朝汪韓氏走進了幾步,抱著懷慕讓她看了看。

    「讓祖母抱抱吧。」汪韓氏又伸出了手。

    「他認生,您就我的手看看罷。」汪永昭又淡淡地開了口。

    「抱都抱不得?」汪韓氏遲疑地看著汪永昭。

    汪永昭看得她一眼,便把孩兒放在了她的手上。

    果不其然,懷慕剛到汪韓氏的手上便哇哇大哭了起來,那聲音聽著像是受了驚嚇般越哭越驚慌。

    「娘,我來罷。」汪永昭便把孩子又抱回了手上,哄得他幾聲,待他不哭了,才把他放在了張小碗的手裡,且對她淡然說,「坐下吧。」

    他帶著張小碗在下首坐下,便跟汪觀琪說起了新年祭祖的事。

    這些事女人插不得嘴,汪韓氏便沒有言語,只是拿著眼睛不斷地看張小碗,張小碗只是靜靜地抱著懷中的孩子,等汪韓氏看得她太明顯,她便抬起了頭,朝得汪韓氏嫣然一笑。

    她這一笑,足把汪韓氏小驚得倒抽了一口氣,這刻她完全不覺得眼前這個看著有幾分病弱之態的美艷婦人是張小碗,但驚訝之下她看得張小碗的眼,那驚訝之情就又淡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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