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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汪永昭冷冷地看著他。

    汪懷善看著那張跟他肖似的臉,嘆道,「只是世子爺吩咐過,這事是說不得的,父親大人要是非知道不可,孩兒明日就去世子爺那請示一翻。」

    汪永昭聞笑勾起了嘴角,「真是有天大的膽子。」

    「父親大人謬讚。」汪懷善說完,拉了張小碗的手,「娘,起來罷,地上冷,你也沒做錯事,只是聽從世子爺的吩咐,父親大人不是那等狠心之人,不會沒錯還罰你的跪,你趕緊起來吧,是不是?父親大人……」

    後頭一句,他笑問向了汪永昭。

    汪永昭用他的冷眼看著他冰冷的眼,父子倆用著完全一模一樣的冰冷眼神在此刻廝殺,最後,汪永昭輕頷了首,讓汪懷善拉了他起來。

    「娘,我餓了,想必父親大人也餓了,你去廚房給我們弄點吃的,我和父親先好好聊聊。」汪懷善說到此話後,瞧張小碗看了一眼。

    張小碗看著眼神篤定的孩子,她閉了閉眼,不再言語,施禮過後轉身出了堂屋的門。

    *******

    張小碗端了烙餅和肉湯過來後,那父子倆僵坐在各自的椅子,一言不發。

    她走了過去,把油燈挑得亮了一些,才溫和地說,「先吃點罷。」

    說後她擺了椅子過來,坐在他們中間,拿了碗給他們各勺了一碗湯,又各自放了一個烙餅至前。

    他們沒動,她先拿起一個咬了一口,喝了一口湯,先吃了起來。

    等她動後,汪懷善才拿了餅,先咬了一口,喝了一口湯,等胃暖了,他一口氣把放了薑末的肉湯喝完,把碗給了他娘,「娘,再給我添一碗。」

    張小碗嘴邊揚起了點笑,又給他打了大大的一碗。

    汪永昭見罷,也拿起了肉湯和烙餅。

    待他們快要吃好,只剩最後一點時,張小碗開了口,輕輕地說,「我思來想去,剛剛懷善說的也是個法子,明日你們父子倆就去拜見世子爺一趟,當著孩子的面,大公子有什麼想問的便問世子罷。」

    這時汪懷善瞪眼,張小碗朝他輕輕搖頭,溫和道,「他是你的父親,關心你的好壞是他本該做的事,懷善,你要懂禮。」

    汪懷善聽後勉強一笑,「孩子知道了。」

    張小碗摸摸他的頭,抬頭朝汪永昭淒涼地一笑,「大公子,我們母子能做的只能如此了,不管大公子是怎麼看待我們的,看在懷善確也有一翻本事的份上,大公子您就多多看顧下他吧,他畢竟也是您的血脈,您的孩兒啊。」

    「娘……」

    張小碗從身下緊抓住了他的手,把他不滿的話壓了下去,面上依舊哀淒地與汪永昭說道,「大公子,您道如何?」

    「便如此罷。」汪永昭喝完最後一口湯,說道了此句。

    隨後,他讓張小碗整理出了一間房間,他睡了過去。

    等安置好他,在汪懷善的屋裡,汪懷善趴著身子,問坐在床邊給他的整理箭筒的娘,「你知我跟他談崩了?」

    「嗯。」

    「怎知的?」

    張小碗拿著軟布擦試著那鋒利的箭頭,淡淡地道,「聽得他那口氣,你們倆現在是各為其主了,而你跟著世子爺是走了一條道不是黑就是白的險路,兒子,他要確定你走的這條險路無論利弊,他都能得到好處。」

    「娘,你說仔細點。」

    「世子要是贏了,坐上了那個位置,只要有你在,他吃不了虧,這世上沒有兒子立了功卻殺了他老子的事;世子要是沒贏,到時,他這對你盡心盡力的父親要是親手殺了你,那就是清理門戶的事了。」張小碗說道此,冷冷地笑了,「這天下的便宜,你這父親大人,真是想一人全占光了才是好。」

    「他要占光,那就占光吧。」汪懷善像是想得傻了,最後喃喃地說出了此句,說罷,他轉頭看向了他娘,說,「娘,世子是定要那位置的。」

    「嗯。」

    「你不怕?」

    「怕啥?」

    「世子要是敗了,你就真得跟著我去了,他有得是法子踩著我的屍體邀功,你卻是不能的。」汪懷善趴到他娘的腿上,翻過身仰躺著,從下而上地看著他娘的臉。

    「去了就去了,」張小碗笑著低頭用臉碰了碰他的臉,繼而起身繼續擦著箭頭,淡淡地說,「能一道走就好。」

    汪懷善發怔地看著他娘那安然的臉,看得久了,都呆了,都忘了移開他的眼睛。

    張小碗擦過兩支箭後,見他的眼睛還在睜著,她伸出手,把他的眼睛蓋上,微笑著輕輕地說,「睡吧,就睡在娘的腿上,等你醒來,還看得見娘,無論在哪,不會變的,娘一直都在。」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月,就這樣勤更過去了,累得啥感慨都想不出,只能說出感謝大家一路的支持與肯定這句話了。

    再次多謝你們,沒有你們,這文可能就真寫不了這麼快……

    ☆、113

    隔日清晨張小碗起來煮了稀飯,烙了餅,三人在後院吃了頓朝食。

    飯後,送了他們到了馬上,轉過了身,走到了這時站在門口的孟先生身邊。

    跟著的老僕見狀,下意識地退後了幾步,隔了些許遠,好方便讓他們說話。

    世子府里出來的下人都不同,極有分寸,這也是張小碗在小老虎把寶全押在世子身上後,沒出言阻止的原因之一。

    小細節能看出大方向,那世子,不單純只是一個想坐上那個寶座的人,時日越久,張小碗就越能看出些許不同。

    但僅有這些是不夠,她同時還是一個母親,如若可以,無論如何,她都想盡力保全自己的孩子。

    「無礙,多留點後路,也是好的。」孟先生小聲開口道。

    張小碗轉過頭,微微啟唇,「先生,我看不透這大公子,您能嗎?」

    她對時局懂得太少,更是不知在朝野上的汪永昭是何表現,但汪永昭這些年在她身上所表現出的那些鐵石心腸,虛與委蛇,都說明著他是個拿起得放得下的人,他可以狠得你死在他面前都不眨下眼,但必要時他也可以作戲讓你放低警惕矇騙你。

    他太拿得起,放得下,張小碗不敢小瞧他,便只有盡力弱化自己,放低自己,但願能放低汪永昭對她們母子的警惕。

    可就算如此,她也並不覺得汪永昭當真信了他,只不過是她掉幾分眼淚,他就給她幾分臉面,就像是在表彰她的識時務。

    「我知之也甚少,但……」孟先生下面這句接近未發聲,張小碗離得他近,但只要不仔細聽,都聽不出他那說話的聲音,「幾日前,我聽得我一老友說,昔日在這位總兵底下當過小將的人,不少都已被提拔,這朝野朝外不知有多少是他的人,說來,世子這舉,何嘗不是拿懷善在挾制他?」

    張小碗聞言垂首,看著地上輕輕地說,「這些,還請先生多提點懷善幾句,他年幼,尚有很多事要多教教才能放在心上。」

    「嗯。」孟先生撫須點頭,慢慢騰騰地往前走,張小碗也慢慢跟在他的身後,身體內那本不熱的血更是冰涼了起來。

    *******

    那日回來後,這幾日間,汪永昭日日歇在後院,汪懷善對他很是戒備,但見他根本不多看他娘一眼,他這才放了心。

    過得幾日,傳來消息,說忠王已不行了,即日,忠王死於病榻,汪永昭帶著汪懷善入了忠王府,五日後懷善才回。

    而世子劉靖繼承王府,被當今皇帝封為靖王。

    自那日後,汪永昭不再來此,汪懷善卻住在了家中,日日受孟先生教導。

    這時,時局全然已變,現今的靖王被皇帝貫以至孝之名,憐他純孝之心,特准他在家守孝三年。

    說是守孝,實則是繳了他的兵權,以前忠王的勢力,一半交給了兵部尚書凌蘭,一半交予了總兵官汪永昭。

    黑狼營自此歸入銀虎營,受銀虎營統率。

    自皇帝的詔令一下,形勢明朗,靖王已被軟禁,兵權全握在了當今皇帝的人手中。

    隨之,據孟先生透露出來的前朝消息,所得來的那埋在塞邊邊疆的近五十萬兩金銀以秘密的方式陸續進入了國庫,充當國銀。

    兩月後,押送金銀的汪永昭回朝,當晚,得了黑狼營的人的信,汪懷善悄悄地與張小碗說道,「那可是只老狐狸,娘,以後他說什麼你都不要信,王爺可就是被他坑苦了。」

    那天不知世子爺與他在房內說了什麼,汪懷善只知在那後,過得不久,他們尋來的銀錢就給他了,剛當王爺的世子爺就出不得門了,汪懷善覺得他這父親大人可真是夠壞得可以的。

    張小碗笑,想了一會,嘆道,「這些事,娘都不知,你要聽孟先生的話,要步步謹慎,娘這裡,自然有娘的主意,你無須擔心。」

    「倒也是,」汪懷善想想,嘆道,「先生就不止一次誇過你比我謹慎得多。」

    幾日後,汪懷善又得了信,說皇帝在解汪永昭的權了,把他的兵印收了回去,交給了當今的國舅爺,兵部尚書凌蘭。

    張小碗聽到此信大驚不已,忙帶著懷善去見了孟先生,孟先生得知後,年已老朽的老人聽得癱在了椅子上,半晌後才道,「又是走到了這步了,每朝每代都逃脫不了這一步啊。「

    用完了就丟,皇帝們都愛幹這種事,張小碗苦笑著與他道,「您算算,皇帝陛下還會有什麼動作?」

    要是與她孩子有關,她不得不又要另做打算了。

    「應僅於此了,」孟先生搖頭嘆道,「把他的兵權削了,汪總兵也就成了個徒有虛名的空架子,沒兵權的將軍能有什麼發作?再慘也不過如此了。」

    張小碗聽得鬆了一口氣,卻也嘆然地嘆了一口氣。

    那男人汲汲營生,卻終也敗在了上位者的那點獨權獨攬的心思下,大步也就只能止於此了。

    汪懷善在一旁聽得他娘嘆氣,不以為然地道,「娘你可憐他作甚?他沒兵權,不也得了滿院子的美姨娘嗎?」

    張小碗聽得笑出聲,但他過來,輕聲地與他說道,「娘不是可憐他,只是感嘆世事無常,日後,你若也如此,切莫於過計較得失,要不跌下來後,那日子可不是平常的難熬。」

    *******

    如張小碗所言,汪永昭的日子不是一般的難熬,他的兵權下來後,在他手上以前當過兵的那些人,凡在衙門裡有公職的,只要是被查出來的,全都被解除了公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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