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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過來。」汪永昭說完這句就轉過了身。

    張小碗小步走了過去,先朝汪觀琪行了禮,「老爺。」

    「嗯。」

    「大公子。」

    汪永昭未理會她,他朝聞管家看了一眼,聞管家看了看漏壺,示意他時候確也差不多了,他便吹燃了火摺子,「過來。」

    張小碗朝他走了過去。

    「握上這頭。」汪永昭看了眼火摺子的後頭。

    張小碗伸手握住,汪永昭便帶著她的手往掛著的鞭炮點去。

    就在那一刻,鞭炮聲震天,火光四she。

    那刻的火光絢爛,空氣卻是嗆人的,在震耳欲聾的聲響中,張小碗看到汪永昭的眼靜靜地看著她。

    她微笑著迎了上去,沒從裡面看出什麼情緒來,便又轉過了頭。

    在某個時刻,五方八面的鞭炮聲稍有點虛弱時,汪永昭開了口,他湊近張小碗的耳,用一種張小碗無法忽略的力道說,「你最好記住,你是汪家婦。」

    她是汪家婦,該給她的身份地位他如今也給了她,最好是別讓他知道,她跟她那混帳兒子敢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

    張小碗在初四那天回了葉片子村,剛回,世子府那頭就來人接了她過去。

    世子妃接見了她,房內無其它之人,張小碗還未朝她行禮,她便扶了她,那威嚴的圓臉便是一沉,道,「我現下跟你說件事,你定要答應我,一定要挺住。」

    張小碗不是無知之人,一聽她這口氣,頓時腳都軟了,慌忙中她扶住了桌,這才坐到了凳子上,喘了好一會口氣,才朝世子妃說,「您說。」

    世子妃在她身邊坐下,拉了她的手,讓她再緩了兩口氣才以一種更沉穩的口氣說道,「前方已有人來報,你兒已在回來途中,但在前日他受了追殺,身受了一劍,因劍上有毒,他此時尚在昏迷中……」

    張小碗氣都喘不出來了,她用牙咬了舌根,疼得很了,才把話從喉嚨里擠了出來,「我兒何時回來?」

    「今日午夜子時,大夫說,昏迷中,他口口聲聲喚的是都是娘,到時,就讓你灌他的藥。」

    「可是無礙?吃了藥就無礙了嗎?」

    「世子已準備好了猛藥。」

    世子妃這話一罷,張小碗的眼淚從眼眶裡大滴大滴地掉了下來,她怔忡地重複著那兩字,「猛藥?」

    「世子找了最好的大夫,得了那最好的藥,猛歸猛,但能救他一命。」

    「什麼猛藥?」

    世子妃搖了搖頭,拿出帕子拭上她臉上已經泛濫成災的眼淚,「我不知,世子只讓我告知你,你家小公子給他立了大功,他定會救他過來,你無須信我,信世子罷。」

    「我信。」張小碗從喉嚨里擠出了這幾個字,待丫環領著她去房中安置時,世子妃見她像是眼睛看不見東西一般,沒有看見門前那道門坎,就這麼被絆倒,狠狠栽在了地上。

    丫環們都驚呼出了聲,世子妃卻見她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還回過頭朝著她福了福腰,告罪般地笑了一下。

    這時,她的鼻血已掉在了她那衣裳上,她卻渾然不覺似的。

    「好好領汪夫人下去,扶著她的手。」世子妃輕搖了搖頭,等她走後,感慨地說了一句,「可憐天下慈母心。」

    張小碗走後,世子妃匆匆去拜見了世子,說道她已把汪懷善的母親已請來,世子聽得她說了那婦人的表現後,便嘆道,「他所說竟然全都不假,說要幫我把金庫帶回來,他就帶了回來,說是他娘沒了他會活不下去,聽你所說,那婦人確也是如此,這世上,還竟真有這般一句假話也不予我說的人。」

    世子妃聽後也嘆道,「您都不知,繞我這般鐵石心腸的,但剛見著張氏那悽愴的臉,我這心都酸了起來。」

    *******

    這夜深夜午時,世子府後門悄無聲息地大開,一輛馬車緩緩駛入,馬車一進,那門便被悄無聲息地快速關上,那快開快關的速度,快得就似那門從未打開過一般。

    後院這時燈火通明,來往之人手腳都極快,待一位高大的武夫把一個小孩從馬車上小心兩手抱下後,跟隨在他身邊的兩隊侍從便緊跟著他亦步亦趨朝那內院快速穩步走去。

    張小碗在明亮的門口看到此景,只一刻,她的眼睛就盯到了那手上的人身上去了,從他的頭到他的腳,再從他的腳到他的頭,等人再近一點,她看到了他那紅得異常的臉……

    她沒有出聲,更是沒有撲過去喊他,她只是跟著人進了屋,看著那人把她的孩子放在了床鋪上。

    「我說好的藥。」那屋子裡這時進入一白須老人,對著屋內便道。

    「這裡……」屋外,已然有人把剛熬好的熱湯倒入到碗中,快步走來,放置他面前。

    白須老人用手探了探,放到舌邊一嘗,便道,「灌。」

    張小碗未出聲,她先未接碗,她低頭在她的小老虎耳邊輕輕地說,「娘替你先嘗了一點點,藥苦又割喉,但你得喝下去,你可知?你要喝下去,才活得過來見娘。」

    這完,她直起了身,把眼淚眨回了眼內,伸手端過碗,另一手掐住了他的下巴,在兩人壓住他的腿和肩膀後,她咬著牙,把藥灌了進去。

    奇異地,那躺著之人竟似有了意識,慢慢地一口一口把藥吞咽了下去,那白須之人見狀,喃語了一聲,「奇了怪了。」

    「何奇,何怪?」靖世子這時也已站在了門口。

    「這是狼虎之藥,藥過喉嚨時有刀割之感,豈會這般平靜?」

    「那你是小看我這小將了,」靖世子說到這,嘴上勾起了一抹殘忍的笑,「他可是踏著百人之軀趕著回來的,以後定會是我劉靖的虎將,豈會連這點疼都忍不得。」

    一碗藥竟安穩地餵了進去,那老者過來探了脈,對世子道,「辰時要是醒來,就無事了。」

    「如此便好。」靖世子朝他輕輕一頷首,便對那婦人道,「張氏,你候在這。」

    說罷領人而走,留下了一干人待伺候。

    這日天亮了一會,差不多到辰時,張小碗見得了床上的人眼睛眨了眨,她屏住了呼吸,過了好一會,才見人完全睜開了眼睛。

    汪懷善一睜開眼睛,看到他娘,那小小年紀的人竟笑嘆道,「我就知,一睜開眼,就能看到你,那夢裡,你說我要是好好回來,你定會好好給我烙幾張餅,背著我去那山間打獵,帶著狗子,去尋那群猴兒。」

    ☆、111

    「嗯。」張小碗朝他笑笑。

    「你別哭。」汪懷善伸出手,拭著她眼邊那蜿蜒而下的淚,卻是越拭越多。

    張小碗點頭,「娘不哭,你不說話了,嗯?」

    她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嘴,深吸了兩口氣,才不急不慢地說,「大夫說了,喉嚨要得半月才養得好,這半月你就別開口了,可好?」

    汪懷善看著她那張滿是淚的臉,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很是疲倦,便把張小碗的手拿起貼在臉邊,似乎這樣,他就又可以撐下去了。

    *******

    在世子府休養了近十日,見過世子後,張小碗背著汪懷善準備回村里,同時回去的還有世子派的人,說也是懷善的手下,兵小柒,兵小捌,兵小玖。

    三人身材高大,相貌醜陋。

    兵小柒只有一隻手,臉上滿是麻子,成日穿著一身黑衣把身上包得嚴嚴實實;兵小捌則臉上有道兇惡的刀疤,時常戴一個帷帽斗笠在頭擋住上半身;而兵小玖有道細長得突兀的脖子,脖子竟和腦袋快一樣長,顯得奇怪得很。

    汪懷善背地裡跟張小碗說過黑狼營里的人,知道那營里的人好多都是身世坎坷之人,加之那與常人不同的外表,被除黑狼營外的士兵不喜之餘,尋常人見著他們了也常會被他們嚇一跳。

    但他跟他們很合得來,他們也頗為照顧他。

    張小碗也沒少烙餅讓他帶去予他們吃,讓他們交流感情。

    現下見到他們,她便也是溫和地朝他們笑笑,她未語,但平靜溫和的神情表明了她對他們的接納。

    跟隨過去,這時身上無偽裝的三人一見到她此等神情,都抱拳朝她鞠了一躬,喊道了一聲「夫人」。

    見到此景,汪懷善在他娘背上無聲地笑著,手還嬉鬧地地扯了扯離得他最近的兵小柒的頭髮。

    兵小柒被他扯了一下,小嚇了一跳,見他在作怪,便苦笑道,「小公子別胡鬧,好好讓你娘背著。」

    汪懷善又咧開嘴巴笑,也不以為然,轉過身,在他娘背上寫字,告知她回去他們要作得什麼。

    張小碗微微笑著,離開世子那處後,帶了這三人去了世子妃那,跟她告別。

    世子妃見了他們母子,也未讓他們行禮,她先是摸了摸汪懷善的臉,誇獎道,「真是個小英雄。」

    汪懷善得意一笑,從他娘懷裡掏出一個帕子,塞給了世子妃。

    「是這幾日繡的,懷善說勞您這些日子照顧我了,特讓我繡了塊帕子給您,我也就只會這個了,望您不要嫌棄。」張小碗頗有些羞赧地笑了笑,「待他能好好說話了,我就讓他過來磕頭給您道謝。」

    世子妃聽得忍俊不禁,拿帕子掩了嘴笑了幾聲,才說道,「我道汪家的這小公子這么小會做人是從哪學來的,如今看來,確是從你肚子裡出來的,才這般小小年紀,竟如此通人情世故,這上上下下的,可沒幾個人不喜他的。」

    張小碗聽得便笑了一下,她身後還讓他背著的汪懷善此時從她背上下了來,問過世子妃,便拿了桌上的筆墨寫道:待我好了,我就回來伺服世子爺與您,還給您捎件我娘做的新衣裳給您。

    世子妃看罷,又笑了好幾聲,這才叫著婆子丫環把給他們的什物都收拾好,搬到馬車上去。

    汪懷善看得了如此甚多的好東西,又跟世子妃打了好幾個一揖揖到地的禮,逗得世子妃摸著臉,笑嘆著說,「這嘴又給你逗得笑疼了。」

    說罷,看著在一旁微微笑著看著他的張小碗,她頓了一下,便走到她面前,輕聲地與她說道,「以後有為難之處,便著人去後院跟門房報一聲即可。」

    張小碗感激地朝她福了福身,「勞您記掛了。」

    世子妃聽罷微微一笑,笑道,「你養了個好兒子。」

    汪懷善聽到此話,朝著世子妃又作了個揖,這才拉著張小碗的手,讓他娘背了他,娘倆跟世子妃就此告了別,踏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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