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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0:44:12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張小碗只得起身,往那灶房走去。

    她走至灶房門口時,忍不住伸手扶住了門口,露出了一抹貨真價實的苦笑。

    裝柔軟順從,真是不知要裝到何時為止,但既到了這步,她那剛十歲出頭的孩子都在成人間爾虞我詐,她又怎能再拖他的後腿?

    他被她生了出來,明明是汪家人卻不得汪家人的歡喜,起因不都在她這?

    既然如此,就算是虛情假意,能好好應付汪永昭那就好好應付吧。

    張小碗燒火燒到一半,背後有了腳步聲。

    她回過頭一看,看到了汪永昭,她抿了抿嘴,起身朝他福了福,「大公子。」

    火光中,許是她那頭披著長發柔和了她沉靜臉孔的線條,也許是她的口氣低低中帶著幾許柔弱,這時,汪永昭也覺得她有一點可親了起來,他走至她身邊蹲下了身,對著灶口添了一把柴。

    張小碗站了一會,也蹲下了身。

    剛蹲下,那在旁邊的人伸出了一隻手,把那條矮板凳伸到了她的身後。

    張小碗看了他一眼,在那片刻之間,她就勢就坐到了板凳上。

    好一會,張小碗看著灶火里的火光,輕輕地開了口,「大公子,君子遠庖廚。」

    「君子?我是什麼君子?」汪永昭嘴角挑起了嘲諷的弧度,他笑了,「我是個武將,殺生最在行。」

    張小碗輕皺了下眉,不再言語。

    「你還懂得多少?都說來聽聽。」汪永昭像是興

    致好,那語氣竟好得緊,不再那麼冰冷。

    「就您看到的這些了。」張小碗閒來無事,拿著柴刀劈起了粗木柴。

    「我來……」汪永昭卻奪過了她手中的柴刀,嘴裡還淡然道,「以後這種粗活就讓下人來,你好好養養你的手。」

    張小碗聞言看了看自己那雙粗糙如老嫗的手,把它伸到了自己的衣袖裡。

    「也沒那麼難看,」汪永昭劈好了手中的柴,另挑了另一根粗的劈著,因離得有些近,張小碗這時還能聞到他嘴間說著話時帶出來的酒氣,「你不為汪家的臉面想想,也為你的兒子想想,他以後要是有了大出息,待那些貴婦一見你,這丟的也還有他的臉面。」

    張小碗聞言一怔,想了一會,才苦澀地說,「他……」

    「他沒事,暫時不會出事。」汪永昭說到這,把柴刀往那柴木堆里一扔,柴刀穩穩地砍入到了半根粗柴內,把它一劈二碎後,他轉過臉,對張小碗慢慢地說,「你可能想我無良心至極,不曾好好對待過你們,又把你們推入虎穴?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你們被靖世子察覺知曉,我會送我的嫡子進去?」

    張小碗未語,汪永昭也不待她回答,站起了身看了看那滾燙燒開了的水,對張小碗說,「水開了。」

    張小碗起身,拿了大碗,拿了茶味,拿著鐵壺倒了一碗熱水進去,「只能如此了。」

    「明日,我再讓人帶些茶葉和茶杯過來。」汪永昭笑了笑,說著抿了口茶,又說,「我餓了,你給我烙兩張餅吧。」

    張小碗聞言頓了一下,只一下就轉身去廚櫃裡拿了一個缽盆出來,再拿了一個小木桶,倒了一點磨碎了的米粉出來。

    汪永昭見狀拿著茶碗退後了幾步,靠在了門邊,看著她忙碌了起來。

    他看著她拿著擀麵杖用力地在盆中攪著米粉,那垂下眼認真看著盆中麵糊的臉,這時看起來因認真多了一點的好看。

    他想,她其實長得不是那麼的差。

    「我會護著他的,盡我所能,」汪永昭拿著茶碗又喝了一口粗茶,他舔了舔嘴,覺得這茶還是有點甘味的,又喝了一口,才接道,「更多的,我管不了,只能靠他自個兒了,你要是覺得我心狠,那便是心狠罷。」

    ☆、104

    汪永昭喝了茶,吃了烙餅,深夜踏月牽馬而去。

    待走到小路盡頭,他回頭,黑夜中,依稀見那婦人還站在那大門邊,他嘴角不禁微微翹起。

    到底,他是她的夫君不是?這世上,哪有不依戀男人的婦人。

    *******

    第二日午間,丫環帶著兩馬車的什物來了,大到精細的被面,布匹,小到裝針線的小器物,一一備全了捎來了一套完整的。

    那兩個丫環看著年歲也不大,十二三歲之間的年齡,待張小碗問過,果然一個十三,一個十二。

    這時胡娘子已走,張小碗收到的那封汪懷善給她的私信也燒成了灰燼,被水衝到了後院的泥土裡,成了菜地的肥料。

    張小碗看著眼前那兩個面貌甚是漂亮的小丫頭,一個叫柳綠,一個叫柳紅。

    柳綠,柳紅,名字都挺好聽,年紀看著小,本事卻不小,灑水掃地,劈柴燒火,洗衣做飯,無一不通。

    汪永昭真是替她的兒子想得周到。

    張小碗心裡漠然,表面還是微笑地看著這兩個看樣子極其懂禮的丫頭。

    她們朝她福腰行禮,見她未出聲,那福禮的姿勢都一動不動,顯得那般乖巧可人。

    張小碗都不知道這兩個丫頭汪永昭是怎麼找來的,著實是翻了好大一費工夫,才找了如此齊全的吧?

    「好了,都起吧,看著可水靈,真幹得了那麼多活?」張小碗微微攏了眉,嘴角帶笑,但眼中還是有一些疑惑。

    「夫人要是不信,就看我跟柳紅妹妹日後的手腳吧。」那柳綠說話時臉儘管是紅的,但態度很是落落大方。

    張小碗不由笑出聲,「好,真是慡快的丫頭,我就喜歡這種的。」

    說著就站起身,牽了她們的手,「快快去跟我把帶來的什物收拾好了,我看有一些好布,我正想挑了給你們小公子做幾件新衣裳。」

    那廂,得了下人的回報,知張小碗喜歡手腳麻利的那兩個丫頭,汪永昭嘴角微向上翹了些許。

    待稟報的下人退下後,同在書房內的許師爺沉思了半晌,這時開口道,「聽您所說的,夫人是個極其聰慧的,怕是……」

    「就算是知曉我的意圖,又如何?」汪永昭不以為然地道,「再說那小孩也不定喜歡她們,不過只是先試試,要是他喜歡,那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師爺聽後撫須,「您欲與他親近,許還有別的方法?」

    「有什麼更好的辦法?」汪永昭提筆練字,待一口氣寫完小半張後,才抬頭淡淡地說,「他與靖世子天天為伍,我連見上他一見都是難事,怎麼親近?」

    「這……」

    「別這這那那了,師爺,這只是我這當父親的一點好意,他日後要是喜歡,那自然是好事,要是不喜,那也是給他娘添了兩個做活的丫環,他要是真跟他那位好先生念了些聖賢書,知了些道理,就自知我的好意。」汪永昭一揮手,示意他閉嘴,隨即他專心致志地練起了字。

    *******

    隔日下午,劉二郎大駕光臨,送來了銀兩與米糧油鹽,並口氣和緩與張小碗道,「還有些許我已著人送往你爹娘處,儘管放心。」

    丫環這時送上了茶,劉二郎喝了一口,嘆道,「好茶!」

    張小碗笑了一笑,未語。

    劉二郎也不甚在意,喝過茶,便帶著手下的人走了,留下柳綠柳紅對著張小碗驚嘆,「都司舅老爺竟送來如此之多的什物,真真是大方。」

    張小碗微微一笑,朝她們笑著道,「這下,你們可有得忙了。」

    「夫人你可別亂說,這可不就是我們該干之事?」說著,柳綠與柳紅已然快手快腳地搬起了東西來。

    張小碗站到門廊下,看著她們忙來忙去,目光一派柔和。

    待過了幾日,這日夕間,柳綠柳紅燒火做飯之際,汪永昭再次騎馬而來,這次帶來了江小山。

    江小山是個真傻的,捧著包袱一進門就對著院子裡的張小碗連聲迭叫,「大少夫人,大少夫人,大公子來看您了。」

    看著他一臉的笑,站在堂屋門廊下的張小碗微笑了起來,「可有著飯?」

    「還未著。」江小山撓頭,回頭看了看那停步不前的大公子,再看張小碗,他嘿嘿笑著對張小碗道,「這是大公子替您尋的擦手的,聽說這個靈得很,擦上半月,那手看著就可,可……」

    「可是什麼?」張小碗上前,接過了他手中的東西,笑著問道。

    「可是細皮嫩肉。」江小山小聲說完,頭都低了下去。

    張小碗笑看了他一眼,便朝後頭的人福身,「大公子。」

    「嗯。」

    「大公子可是未著晚膳?」張小碗微笑著道,那笑容在江小山看來,帶了得了些許關心的欣喜。

    「未。」

    「那就一道吧,可行?」張小碗溫和地笑看著他道,她目光柔和,迎著汪永昭瞧她看來的眼,一絲退避也無,神情從容不迫。

    「嗯。」汪永昭看她一眼,朝堂屋走去。

    晚膳後,汪永昭未走,令江小山煮了茶水出來,與張小碗一道坐在院中,看著那夕陽最後一道光線消失在了天的那一邊。

    等到黑夜降臨,汪永昭說了句,「點燈。」

    後面的江小山便把堂屋前和大門前的燈都點亮了,汪永昭抬頭看了看天空,此時他未看到星星,便偏頭尋話與那婦人說,「待到沐休日,他即可回家一天。」

    「啊?」張小碗此時也正看著天上,聽到這話,頭愣愣地偏頭看向了他。

    看在汪永昭眼裡,她難得的不解傻態竟有點些微的可愛,如此,他緩和了臉上的表情,語氣也溫和了起來,「懷善過幾日,便能回家看你了,世子說了,日後半月一休,他即可回家看望你一次。」

    「什……什麼?」張小碗是真沒在書信里得知這事,嘴都不由有些口吃起來,如果不是知道汪永昭不是什麼信口雌黃的人,她都以為這是他又在誑她。

    「過得幾日他就能回家了。」汪永昭說完,以為又能得以看到她欣喜若狂的表情,但等了半晌,卻只看到她慢慢沉靜下來的平常臉孔。

    「怎麼?他能回來看你,你不喜?」汪永昭目光又漸漸冰冷了起來。

    「不,」張小碗躺在躺椅上,緩緩地搖了搖頭,「喜過了頭,就喜不出來了。」

    說著背著汪永昭那邊偏過身,從袖中拿出帕子,小心地拭了眼邊的淚。

    汪永昭見此收回了眼神,嘴間淡然地道,「這有甚好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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